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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蓦然回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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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剑拔弩张的气息扑面而来,整间石室的气流好似被无形的威压所凝滞。
只见,小域敛起所有情绪,一步接着一步稳稳地走近墨楚。不过是短短两三步,却道尽了这百年来的寂寥与不甘。
“这颗心,你用着难道就不会觉得痛吗?就不存半点羞耻吗?有心的感觉,怎么样?你有没有试过用这颗心去忏悔你曾经所犯下的罪孽?你有没有懊悔过,正是因为你的冷血自私,一次又一次地去伤害待你至情至性的奇女子,最后竟是将她逼入了绝境?”
一直站在原地默不作声的墨楚在听见小域声声质问的时候,慢慢阖上了双眼。微颤不安的双睫出卖了他佯装的淡然。偷藏在胸腔里的心,跳得不焦不躁,然而,不知从何而起的苦郁渐渐爬满了心头。酥麻的微痛感,彻入心扉。
脑海里逐笔勾勒出一个曼妙的身影。广袖轻纱,白衣出尘。低头回眸盈盈浅笑间,更胜九天仙女。那对琥珀瞳仁始终映满自己的影子——或是桀骜不驯的九尾之姿,又或是轻狂张扬的纨绔公子……她的眼至始至终都追随着自己,不曾转睛。
记忆中,她对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过半句怨言。而他指掌乾坤,沙场点兵将,千里帷幄运筹于心,却独独没有对她用过半分真心。
可是,她却甘之如饴地陪在自己身边。倾尽心力助自己一臂之力,平定乱世纷争。最终,却也因为她的背叛,致使那一役,全军覆没,所有功绩转瞬即逝,犹如过眼云烟。他一出生就是踩着枯骨爬上位的,一败涂地的滋味让他顿时生出了杀死她的念头。这也是唯一一次,他对她产生了情愫。却没想到,竟然是你死我活,誓不两立的憎恨。
当他一剑刺中她的腹部,汩汩鲜血溅在他的脸上,那一刻,握剑的手不自觉地颤抖。向来杀伐予夺的他突然变得手足无措,居然害怕从此以后再也看不见她。
接住她向下跪倒的身体,体温从他的指缝悄悄消逝。他抬起那只葬送她性命的手,轻缓至极地抚上了她的面颊,像是拂拭着一件绝世无双的宝贝。瞬即退却的血色,苍白如瓷的肌肤。她清婉的容颜绽出了一抹灿烂,美得让人绝望。
“我不怪你。你负我一生,我毁你江山,到底还是我赢了!死了,至少一了百了。而活着的人才是余生难度……”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那道渐次残弱的声音,直至她缓缓闭上了眼,双手垂下地……终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他像是附了魔,双臂打横抱起她,一跃纵下古潭。那一刻,他真的抛却了一切,就算地动山摇也罢,风起云涌也与他再无干系。
小域显然一直静默着盯着他的表情,待发现他的神情生出一丝裂隙,轻哼一声道:“想起她了?”还不等墨楚睁开眼,继续道:“知道吗?这百年来,我最后悔的就是那一回我原本能够发现她的异常,却被忙乱给疏忽了。你又知不知道,眼睁睁地看着最在意的人在自己面前剜心割肉却束手无策,是何等的痛苦!她为你能做到的一切,她都做了。就连到生命的最后,她也不忘为你倾其所有。给了你心又如何?让你知道了爱与痛又如何?就算是换尽了你身体里流淌着的血,你也改不掉自己冷血的本质!”话音掷地,五指以快如闪电的动作直取墨楚心房。
“够了!”
预期的疼痛未至,墨楚这才张开眼。清眸水波流转着的茫然在看见面前的一幕后立即消散,心口处又是一阵钝痛。
锦衣水袖上规律排布着的五个指印,灼焦清晰。小域这一招烈焰指果然下了必杀的狠心。穆梓初左手捂住渗血不止的右臂,回头又是瞥了一眼墨楚,再转过头,冲着仍旧愕然震惊的小域道:“你们之间的对话,我听不懂也不想懂。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也无心参与。只不过,墨楚取狐丹救治于我,这份人情,我必须要还!”
“姐姐先不要说了,你受伤了,赶紧止血要紧。”从穆梓初淡薄的话语里回神,小域急切地上前扶住她道。
“小域,我现在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你,将墨焰茧用于修补九尾狐的狐丹。你若是心里还惦记着他体内的那颗心,那就用补好的狐丹与他对换吧!届时,我绝不会再出手阻拦。不论你们是一决雌雄,还是心甘情愿赴死,都与我无关!”再将怀中一直贴身收妥的狐丹交给小域后,她便三步并作两步地往石室外走,跌跌冲冲一个不慎却是撞到了书橱,连带撞落了三两本典籍。
穆梓初靠在书墙上,忍不住地闷哼一响,继续挣扎地摇晃了几步。墨楚怔愣后,急忙上前扶住她说:“小初,你想走去哪?”
“当然是回去啊!”她挣一挣被扶住的身子,没挣脱。于是,语气也跟着执拗了起来。
“可是……回去的话,你只须动用念力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走出石室。”
穆梓初闻言并没有因为墨楚的好言提醒而心存感激,朝外的脚步僵僵收住,目光不自然的瞥向另一处,说:“我知道!不用你提醒。不过就是想测测伤势有没有严重到影响行走……”
“可是……你伤到的是手臂,不是腿脚……”墨楚支支吾吾地说完后,似乎察觉有两道锋利的眼神要将自己凌迟。
穆梓初咬牙切齿地顿道:“我!知!道!那是连锁反应!”
墨楚:“……”什么又是连锁反应?
显然,藏着疑问的某狐狸在收到威力更甚的射刀后,安静了。
而自误伤了穆梓初后再也没有出过声的小域,则独自小心翼翼地尾随在他们身后。他不敢去回想刚才的那一幕,自己竟然亲手伤害了一直以来想要保护的人。沮丧地低着脑袋,垂放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地捏成了拳,指骨凸起,青筋直爆。
“小域,随姐姐一块出去吧!”穆梓初停下脚步,声音又恢复了轻柔,“答应过小域的事,姐姐一定不会反悔。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小域听过后,面上虽然不显颜色,可心里却是比吃了花蜜还要甜,比吃了黄金糕还要满足。“嗯!姐姐在这里等我一下。”说完还没等到穆梓初的回应,便闪没了影。
穆梓初与墨楚二人相视一笑,到底还是个小屁孩。做错事情以后,反倒需要人去哄。
“你猜他会去干吗?”
“……猜不到!”
“你们不是该有几百年的交情了嘛!连这点默契都没有?”
“你有见过宿敌之间存在默契的吗?”墨楚讽笑。
“天生的宿敌,知己知彼。默契度自然不言而喻。你同小域之间若是有误会,解开便好。何必操刀见血?”
良久,“连我都觉得,那并不是误会……”
当小域重新回到穆梓初身边,有些退怯地开口:“姐姐,小域弄伤了你……”
“没事。不过一点小伤。”穆梓初抚摸了一下小域圆滚滚的脑袋,笑道:“刚刚跑那么急,又是去做什么了?”
小域别扭着声音说:“把狐丹丢到墨焰茧里头了。”
“丢?”穆梓初满头黑线地看了一眼墨楚,继续无奈。看来,他们之间果然不是误会,的确是深仇大恨。
“需要多少时日才能修补完全?”一边不吭声的墨楚询问出声。
小域不情不愿地抬起埋在穆梓初怀里的脑袋,嘟嚷一声:“着什么急!这么想让我挖你心吗?”岂料,刚说完,便让穆梓初敲了一记爆栗。
“还不快说。到底需要多久?”
瘪瘪嘴,小域委屈极了。“大概七七四十九天。”
“来给姐姐解释一下,为什么说是大概,七七四十九天。”穆梓初扳过他的小身子,一脸郑重,“你连自己的茧子也驾驭不了?小域,讲个确切的天数吧,攸关性命呢!”
小域再瘪嘴,“姐姐,这狐狸没有狐丹也死不了。”道行高深着呢!
“谁说姐姐担心的人是他?唉……小域不知,近来镇上发生了一宗婴儿失窃案,闹得人心惶惶。如今,姐姐正是缺人手之际,想着这只狐狸也有几分能耐,若是能让他恢复所有法力,必然能免去不必要的牺牲。”
“所以我是工具?”
“所以他是工具?”
异口同声的墨楚和小域相互瞟了一眼,又各自看向了穆梓初。
“不、不、不!工具多难听啊!应该说是,秘密武器……”
“……”
就这样,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相互调侃着,似乎忘记了之前所有的不愉快。最后,当穆梓初终于确切得到三十六天这个保证后,两只水袖飘逸地一甩,原先流血的地方早已奇迹般的干涸结痂,治愈的速度令人乍舌。
“准备回去了。”穆梓初话音刚落,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各站其左右,紧紧搀扶着的模样有些像争宠的小孩。
“臭狐狸,松开你的爪子,不许抓得那么紧,姐姐的手臂刚刚才受过伤!”小域着急地冲着墨楚嚷嚷。
墨楚不闻所动,照样黏腻着穆梓初,淡淡笑道:“似乎,小初受伤的地方正被你死命拽着呢!”
“……”
穆梓初听着他们拌嘴,嘴角随之扯开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只是专注于斗嘴的他们,并不曾察觉。心中驱动念力,不消片刻,三人瞬间消失于这方石室。
然而,只有地上那几本被翻落的典籍,证明了刚才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并非虚幻。细瞧,当中一本泛黄的典籍被稀稀疏疏翻开了几页记载,刚劲有力的字体寥寥数笔镌写其上:“煜晟中期,王朝内部政治腐败,贪官横行,军心涣散。太子辉正妃亦是血族圣女勾结兽族族长大肆进军侵略煜晟二十八座城池,直逼帝都。煜晟与血族联手抗敌,擎霁大陆一时风起云涌。然,最后一役,太子妃临阵倒戈,兽族族长下落不明。兽族遭遇重创,死伤无数,溃不成军,最终惨淡落幕。经此浩劫,煜晟与血族之间更加密切了友好姻亲关系。”
当身负重伤的柳梦尝一路踉跄地跑至穆梓初的房间,没有掩实的榆木门被她轻而易举地敲开。
而在看清眼前的景象以后,柳梦尝咬舌的心都有了!床上香艳却异常诡异的情景,让她尴尬到进退两难。
穆梓初催动念力,带着墨楚以及小域从空间回到了现实。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三个人居然同时跌落在梨花木板床上。
小域手脚并用地稳稳趴在了穆梓初温暖的后背,而此刻的穆梓初又以极其暧昧的姿势,脸颊亲密地顺贴在了墨楚衣襟大开,肌肤赤|裸的胸膛上。显然很受用的某狐双手虚环着她呈保护状,银华如练的长发散满了整张梨花木床,妖媚感性的眼里流转着欣喜。
柳梦尝忽然觉得,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无比的温馨,真真是羡煞旁人。
“该死的墨楚,谁准你摸我屁股!”一道稚嫩的暴喝声,顿时引起了房里其他三人的注意。
穆梓初一脸黑线!柳梦尝一脸黑线!
墨楚……满脸黑线!如果可以,他真想直接把那个聒噪的小孩甩出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