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之轮回》六欲浮屠

16、痛击

　　大殿内，玄宗宗主对最为器重的弟子在此时放下重任，前来面见自己的举动感到惊异。以他对苍的了解，苍绝非缺乏大局观之人，此时来访，必有要事。不待弟子开口，宗主问：“苍，汝为何事前来？”苍环视四周，躬身请求：“兹事体大，愿少闻。”宗主一愣，随即屏退众人：“何事如此慎重？”

　　苍正色道：“吾想请教宗主，可否停止封云山法阵的运作？”

　　“什么？”宗主有些错愕，法阵乃一派象征，更是玄宗威力超绝的阵法之一，何况战事正激，时时可能用到此阵，岂可随意停止？“汝何出此言？”宗主反问。

　　苍欲言又止，他无法肯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甚至连他都怀疑自己是否想得太过了。对宗主的疑问，苍选择了沉默。见他不语，宗主略一思考，问：“你可知法阵之下藏着什么？”

　　“吾明白。”

　　“那你可知，法阵最后的威力？”宗主又问。

　　苍默然不语，他当然知道，封云山之所以名为封云山，便是因法阵的真面目，其实是一巨大封印，其力量足以将异度魔界整体封印在异界，只要玄宗不灭，魔界将永远无法涉足四境。但是，世上从不存在完美的封印，封云山也不例外，这个封印是可被逆转的。

　　当然，魔界不知道这点——如果没人告诉他们的话。

　　见苍陷入沉默，宗主隐隐明白他在担心什么，但封云山的弱点除了自己，玄宗上下只有苍与金鎏影知道……魔界绝不可能利用这点。宗主对弟子很放心，他不愿怀疑，也从未想过，人心中的压抑与阴暗，最终会造成怎样不可挽回的后果。

　　苍离开大殿，心中阴云徘徊不去，一番恳谈，宗主也未允许停止法阵，封印迟早会动用。现在玄宗节节胜利，看起来魔界似已处于劣势，只要再削弱他们的实力，待魔界损兵折将，走入绝境时，封印便会启动，一劳永逸地解决玄宗的心腹大患。

　　宗主对六弦与四奇皆很信任，金鎏影也从未在人前流露出对自己的不满，但身为他的目标，苍如何感受不到背后焦灼怨毒的目光？其实，金鎏影是位极优秀的人物，他处事公正、为人谦和，玄宗上下无人不服。但就是这样优秀的人，在扭曲的嫉妒与不甘面前，依旧是那么不堪一击。

　　世事无常，人心难测。

　　苍感到一种无可奈何的苦涩，他既不愿妄测身为四奇之首的人也会背叛玄宗，也不敢放心地信任他。这个赌注太大……封印是以玄宗自身为镇，以天地之力为摄，若当真发生逆反，玄宗将遭遇毁灭。

　　寒风瑟瑟，秋水萧萧。无星无月之夜，沉重深黑色从天顶倾泻而下，没有一丝风，也听不见半点虫鸣，这夜，魔界对圣域迦叶殿僧众的驻地发起了进攻，寒光映射着熊熊魔火，血花四溅，尸骨遍野。

　　“哼，今晚拿天座那老头子开刀。”阎魔旱魃手持荒神，凛凛魔威让人不敢逼视。刀为兵中霸者，一刀横斩直有破天之势，荒神过处，白骨累累。鸠盘神子手握长剑，三尺青锋寒意袭人。剑为兵中君子，剑挽霜华，攻势如行云流水。霸者与剑者合璧，势如破竹，无坚不摧，血光直上九霄。

　　“万圣岩的人若赶来，就不好对付了。”对旱魃有些冲动的英雄主义，鸠盘神子一直觉得不妥，催促他道：“你要杀天座就快去。”

　　旱魃大笑两声，提步上前，嚣狂的魔焰在他身周闪动。旱魃气势大盛，魔威如燎原野火直上干云，轰然一声巨响，气劲直扑天座胸前。天座运招欲挡，然终究功体稍逊一筹，加之此时力气已竭，对扑面而来的滔天魔势，天座只觉胸口一震，鲜血自七窍迸射而出，胸骨爆裂的声音响起，胸前已被击穿一个大洞。

　　旱魃朗声长笑，朝天座举起手：“看！这是什么？”

　　一颗鲜活的心脏在旱魃手中有节律地跳动。

　　四周变得极静，僧众们眼睁睁地看着天座之心被击出，皆目瞪口呆，时间仿佛停止了，连天座捂着胸口缓缓倒下的动作都显得如此漫长，甚至没人想起去扶他一下。衰草连天，尸首遍地，被魔火点燃的战场中，鲜血的颜色是那么刺眼，仿佛正身陷修罗场的噩梦中。

　　突然，天空一震，排云气浪自空中而来，仿佛炸响一道惊雷，厚重云层被震得粉碎，漆黑的天幕像大海的波涛般翻滚起来，空中光华大盛，一道七彩云霓破空而来！华彩万丈，耀眼生花，直如旭日东升，将众人头顶的天空映得如同白昼。磅礴清圣之气若滔滔银河，以排山倒海之势直落九天，瞬间就压倒了不可一世的魔威！

　　“山为萍，云为涛，绝逸红尘任涛涛……”清越诗号荡起阵阵回音，七彩光华中，似有一座山峰正从空中缓缓而至。迦叶殿僧众皆惊呆了，纷纷看着这不可思议的奇景。

　　“不妙，是萍山练峨眉！”鸠盘神子朝旱魃喊道：“快退！”

　　“传闻中的仙道高人——练峨眉？！”旱魃面上腾起兴奋神色，不退反进，“我来会会这传说中的先天……”

　　“邪魔！”光华中之人看不清容貌，只闻一声清啸：“道留萍踪——”

　　云浪翻涌中，练峨眉掌分阴阳，气贯天地，煌煌道法催动太极之力，一时间云霞闪耀，雷光隆隆，恍若日月腾空，天河倒悬，卷起数百丈云浪，排空劲气如蛟龙入海，挟开天辟地之力，直朝阎魔旱魃轰来。

　　直到此时，旱魃才知，原来世间还有如此强大的威能；直到胸前一凉，魔心破体而出，旱魃才知自己败得彻底。萍山练峨眉！阎魔旱魃永远记住了这个名字。

　　练峨眉一击让形势瞬间逆转，就在此时，迦叶殿僧众后方人声鼎沸，道道佛光照亮了血腥的战场——万圣岩的援军到了！一步莲华、善法天子与一莲托生已赶来支援。见万圣岩三尊者齐至，鸠盘神子知今日再无胜算，立刻下令：“送阎君返回魔界，吾来断后！”

　　“魔障休走！”善法天子一招天之罚，截断魔军退路。鸠盘神子见势不妙，急将魔气提升至最高，身若游龙，剑如流星，幽绿魔气直冲天际，硬是在刀丛剑网中为魔军杀出了一条撤退的血路。

　　“……好一位不屈的剑者。”一步莲华赞道，手上白玉天珠催动：“莲华圣功！”金色佛气罩向对手，乱战当中，鸠盘神子无暇自顾，以剑势化出一片冰墙，意图硬接一步莲华此招。佛、魔威能相接，冰墙瞬间被轰得粉碎，鸠盘神子身躯一窒，口吐丹红。一莲托生欺身上前，手捻佛印，口诵真言，金色佛诀打在他胸前，鸠盘神子顿向后飞去，重重跌落在地。

　　三尊者合力之下，鸠盘神子全不是对手，之前他全力应战，只为魔军拖延些许撤退的时间。被一莲托生这一击，他已连拿剑的力气也没有了。瞥见魔军去得远了，鸠盘神子收了剑，全无畏惧地面向三位尊者，坦然一笑：“有趣，吾虽是魔，亦喜研修佛理，算尊者们半个自学的同门，今日与三位师兄切磋得过瘾，鸠盘神子死而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