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徐熙

16、春日马拉松（二）

　　相原一领了自己的号码布后，望着上面的数字有长时间的呆怔。在广播陆续传来的声音中，她不免好笑地摇摇头，迈步往起跑线走去。可是，在到达之前，相原一的面前出现了数道身影，拦住的不止是她的视线，还有迷茫一片的前路。

　　领头的女生高傲而果断地朝相原一昂起头：“相原同学，我们以忍足SAMA后援团的名义，向你发出挑战。你敢应战吗？”

　　什么什么？忍足侑士？后援团？传说中那个队伍庞大的网球部后援团吗……

　　还代表了忍足侑士？相原一忍不住擦了擦额头的薄汗，上下不住地打量着带头的女生，看对方嚣张一贯的做派不像是个新生。因为新生可不会有这种胆量啊。相原一不在意地问：“什么挑战，先说来听听。”

　　“听说你报了五千米比赛，我也是。那么接下来的五千米，如果你的名次在我之后，你就是输了。那么请从那一刻起，离我们的忍足SAMA远、一、点，今后更不要厚脸皮地接近他、亲近他。行么？”

　　相原一哦了声，心中蔓延起了感兴趣的味道：“如果我赢了呢？是不是你们从今往后都不再管我和你们的忍足学长的事情？甚至不论发生什么，都当做默许。不再像，今天一样，突然挡住我的路？”

　　生活有挑战才有乐趣。就算不过分的挑衅，也一样具有相当的意义。

　　相原一的要求不过分，女生很爽快地应了，尔后继续高傲地抬眸，带着自己的同伴们与之擦身而过。可她们走了很久，那扎在相原一后背上的目光却怎么甩也甩不掉，她拿起号码布甩了甩风，慢慢地、一步步地往人员稀少的起跑线走去。

　　热身运动，做还是不做？是个大问题啊。看时间，离开跑还有半小时。不做热身，长时间没锻炼的她，跑完后不知道身体能否撑得住。哎，想找个清静的地方来热身估计也不容易吧。

　　此刻，整个操场热火朝天，看台上的观众虽算不上人山人海，但也满座了。就是为了看下面的五千米比赛吧。这么个整人节目，竟然这么“好心”地拉上了相原一她，那个安排的人真是煞费苦心呐。

　　说要找她的千早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剩下孤军奋战的自己，相原一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似乎很可怜呐……

　　白色的起跑线上，生为裁判的体育老师似乎正解说着、比划着什么，那些参赛的学生听得津津有味，有些还面带犹如春风的笑容，欢乐的很。

　　相原一看看天空，万里无云，飘洒的阳光刺眼极了。身上也很热。脱了外套，露出里面的春衫，长裤就算了。她不怕丢脸，但怕露骨的注目扎在身上不走。如果输了，那就输了吧，能离忍足侑士远一些也好。多么折中的选择啊。

　　肩上又被拍了一下，相原一登时回头，看到那张碍眼的笑脸，压抑住想挥出去的拳头，脸上堆出笑容道：“……学长，您有事吗？”他怎么又回来了，难道身为一个网球部的正选、倍受欢迎的王子很闲吗！

　　他身边的人换了一个，让相原一有稍稍的失望，只听凤长太郎含着淡淡的笑意说：“你怎么还在这里，相原同学？比赛不是要开始了吗？听说你和奏学姐一个组，要加油，她一直都稳拿第一的。”

　　第一！

　　相原一拿眼瞟了瞟忍足侑士，动动嘴巴却说不出什么，正想走，他伸出的手就够到了自己臂弯上的衣服，然后拿走。忍足侑士戴着镜面反光的眼镜，说：“看时间充裕，帮你热热身好了。长太郎，你先去部长那儿吧，我稍后再来。”

　　凤长太郎一点也不意外地哦了一声，一步一回头地慢慢踱走。

　　迟到的话部长会生气的，而且后果一定很严重。但是这点凤长太郎没提醒忍足侑士，因为他知道对方一向“恃宠而骄”惯了，也不怕部长的“铁拳”惩罚。尤其是最近这一段时间，最为不在意。

　　凤长太郎离开了，忍足侑士带着相原一到一个颇为安静、四周无外人的环境里开始了他说的热身运动。相原一一直注意着身后，就怕有人跟上来给自己一个措手不及，那么等会儿输了可就更惨了！

　　不过，相原一有点小小的自信。她不会轻易认输的，更不要她输给一个莫名其妙看不起自己的人。

　　相原一在忍足侑士的解说下，开始围绕这个不大不小的地方跑起了圈。一共五圈。

　　等真正站在白色起跑线上的时候，相原一一点也不紧张了。因为忍足侑士刚刚的一句话，像是一颗定心丸融入了她的脑海。

　　微风轻轻地刮在脸上，丝丝凉意。头顶的热源不再给相原一增加徒劳的焦躁不安了，只留下淡淡的暖意淌过心中。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女声，是她的邻位。

　　不回头看不知道，一回头吓一跳。邻位的是惊为天人的五十岚奏。刚刚居然被她直接无视掉了，可能她还是紧张了……

　　笑着看向五十岚奏，相原一抱歉地道：“对不起，我没注意到您学姐。您刚才说了什么，能再说一遍吗？”

　　五十岚奏面色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目视前方说：“相原学妹，想要赢我，那是不可能的。”任何东西，都一样。

　　随着她的话落下，打枪响起的清脆“砰”声在众人耳边一并坠落，犹如一只巨大的敲钟擀重重击在每个人的心中，久久不散。

　　第一圈，呼吸不变。

　　第三第四圈，呼吸乱了。

　　“加油——加油——”“五十岚学姐——加油！加油——”“无往而不胜——五十岚！五十岚！五十岚！”

　　领头跑的人一直都是五十岚奏，相原一则在中游徘徊，从不让位。

　　操场以四百米一圈为基准，有始有终一共是十三又减半圈。目前，从领头人计算，已经过了五圈。

　　在终点边上的裁判盯着计时器，又盯了第一名许久许久，面上的笑容再也隐藏不住了。他和身旁的人小小交谈了几句，话中句句赞赏：“看时间，今年又会破记录了！五十岚同学真不赖，不愧是我们冰帝的骄傲！”

　　瞥了眼计时器，忍足侑士听完裁判的唠叨，慢慢退出了终点线的范围。

　　迹部景吾会在最后一圈的时候出现的，因为小奏的输赢一向是他的关注点。可那个人，今年也会列入他的考虑范围吧。提早出现？忍足侑士放慢脚步，看着远处跑过弯道的相原一，长长的棕发飘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她脸色苍白如纸、眉头紧皱的样子真让人担心呢。

　　心中闪过一个想法，实践起来也简单。可这样对相原一好么？她那么好强，知道的话一定会生气的。不过不这样，她会输，输给一个无名的女生。毕竟是自己给她带来的麻烦。忍足侑士琢磨了老半天，在看到相原一跑过自己的瞬间，漂亮的面孔上全无笑意，有的仅仅是严肃、对胜利的渴望。

　　忍足侑士在向日岳人的正面招手下，突然一个转身就折回去。留下赶过来的向日岳人奇怪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喊着：“喂喂，你怎么不理我！可恶——侑士！部长在找你，你去哪儿啊？！”

　　比赛结束，五十岚奏仍占据着第一名的宝座，不费吹灰之力。第二名是个一年级的佼佼者，一直往下，第五名才轮到相原一，也算是不错的名次。而那个挑战的女生，竟恰恰是第六名，危险中透着点点曙光。因为两者间只差不到一秒的距离。

　　绵谷千早早早等在终点处，在阿一到了之后立马上前去扶人。

　　在最近的地方找到一张休息凳就把相原一安抚在上面。绵谷千早细细观察着对方的脸色，不知该说什么。相原一撑着手臂想站起来，但身上一丝力气都不剩，又软了下去。软绵绵的腿脚，全身的血气都往脸上冲，在长跑中积累的汗水在这时间猛然奔涌而出，沿着她的轮廓慢慢滑下。

　　相原一感受着千早拿毛巾抚摸自己的脸，口干舌燥，一句话都不想说。想来绵谷千早也知道她是说不出话来，耳边留下对方的一句“啊！……我帮你去买水，等我一下！”后，似乎周围就她一个人了。

　　安静点也好。世界安静了，一切敌意纷争都在远离。

　　灌进耳朵里的风声，很清澈很温柔。拂过面颊的手，一样的犹如春风宛若慈母。

　　在跑道另一边，驻足良久的少年肩上套着松垮的网球部正选外套，耐心十足地等人。

　　没多久，醒目的大个子桦地崇弘拿着两瓶矿泉水走近。注意到他的迹部景吾眯着眼睛，极为平淡地说：“一个给我。小奏那儿你去给她送一瓶，这个我自有用处……其他什么都不要说，就说我暂时在忙。”说着，他甩了外套给桦地崇弘，转身往那个方向走去。

　　桦地崇弘默然地点了点头，也转身离开。

　　顷刻间的距离。站在女孩背后，迹部景吾的视线流连在近在咫尺的女孩的脸上，心中顿时冒出了恶作剧的念头。

　　“啊！”

　　额头的寒冰，刺得相原一想跳脚，一个东西从额上滚下，她立马抓住，手顿时一冷。可现在的她想跳脚也跳不起来，乍一睁眼，光芒刺目。金边闪闪之下，一张俊美无边的脸孔慢慢对了上来，耀眼得相原一移不开眼。

　　手心里的是水。

　　相原一迟钝地结巴道：“……哦。谢谢、你，迹部、前辈。”

　　越来越近的脸。迷人的泪痣，专注的眼神。

　　双眼近距离凝视着她那深沉的咖啡色瞳孔。迹部景吾双手撑在相原一的两边，嘴角噙着笑意一字一句地说：“相原，你其实一直都很棒。过去到现在，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你一直是最棒的。One。”】

　　温热的鼻息时不时触摸着相原一的脸。因跑步而苍白的脸色此刻慢慢爬上了淡淡的红潮。更可怕的是，她迟钝的思维怎么也驱散不掉两人氛围里逐渐加深的困窘味道。

　　由于四肢无力，她十分可悲地觉得自己做不出一点正常的行为反应。心中警钟不停敲响：呜哇！你靠的太近了啊！……迹部景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