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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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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龙把玩着麻见给他的那张刻满了与黑手党有交易事实的政客的光碟,陷入思索。
光碟拿到后,他并没有立刻展开行动。澳门赌场易手,让他的处境陷入被动。白蛇是个较大的组织,结构上显而易见的更加松散,怎样适当的培养部下的野心、引导合理的竞争并避免属下结成党派,是个需要小心把握的平衡。而这时,首领的过失,可能给某些心怀不轨的人制造机会。所以,稳定澳门局势是当务之急。这也是飞龙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与米歇尔这伙抢匪(飞龙眼里抢走赌场权利书的劫匪)开展合作的原因。
这张光碟,是7年来自己从麻见那里输的一无所有,靠复仇的信念才得以坚持至今,飞龙第一次从麻见手里赢得的东西。赢得了光盘却输掉了赌场,飞龙觉得想要去找麻见证明什么的自己简直就是个傻瓜。
叶,他从没想过叶竟然能是麻见安插在自己身边的暗桩。7年来,一直伴随着自己跌跌撞撞、摸爬滚打,从无名小卒变成白蛇的重量人物,7年来眠风宿雨互相扶持……究竟麻见许诺了叶什么好处,竟能让他放弃7年来自己的对他的器重,他在白蛇唾手可得的地位?叶是香港人,与麻见不过几面之缘,就算有上下级关系,也不会有自己和叶这7年中的相处那样亲密无间。究竟是什么使他放弃这一切,去满足麻见的愿望呢?
飞龙颇乏力的想:麻见究竟好在哪里?自己和叶都一样,怀着飞蛾扑火的心情,只是叶选择了追随,而自己选择了对立。阴谋与斗争,想把他打倒,想让他服输,最终却不过是想要他注视自己,眼中再无其他。
这张光碟,只是开始。
抱着这样想法的自己,着实可悲。但是,无路可退。
飞龙转了思绪,回到该怎样处理光碟上的名单。有时候,杀戮并不是终止。切断麻见的后路同时培植自己的势力,才是明智的做法,否则两败俱伤,白白被别人捡了便宜。
自己与米歇尔虽然建立了合作,但是基础相当不稳固。米歇尔这只谨慎的狐狸随时可能撤回伸出的爪子。而这个贪得无厌的家伙竟敢从自己手里抢东西,也确实该给他点颜色看看。狐狸仗着手快,从火中取栗,不如这次就给他一个火烫的煤球,看他敢不敢揣回兜里。
米歇尔这几天感觉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频频被骚扰的感觉真让人抓狂。黑手党的存在并不凭空,□□与白道并不是平行线,二者交织在一起,维持谨慎的平衡。白道在制度的基础上寻找权力寻租,□□则在权力的漏洞中谋求另类的秩序。说到底,各谋其利。
如果一方打破了平衡,想要吞噬另一方,这是喝着伏特加长大,习惯了发号施令的俄国人所不能忍受的。
但是,这时候,俄国人却狡猾的料到,也许现在去找飞龙,并不是最好的时机。因为这时候的筹码又装回了飞龙的口袋里。自己去找他摆平关系,则不过是把自己交给他待价而沽而已。
而香港敢与飞龙对立的另一方,邓家,自己刚刚得罪了他们,这下,米歇尔也不得不头疼了。
不过乐观的米歇尔想,世上总没有完全之策,人的立场会变的,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投鼠忌器不过是给自己束缚了手脚。所以,亲爱的飞龙,我们可以再会一会。
飞龙与米歇尔约在铜锣湾的跑马地见面。烈日艳阳,把四周都照成明晃晃的白色,几乎把人蒸发的高温,沉重的把汗水押回毛孔里的湿气,爆日下的香港,让米歇尔这个北方来的白人,忍不住痛骂飞龙选择的“好”地点。虽然他们站在跑马地马场的贵宾席,四周是环境优雅的小包厢,但是下面就是几万人沸腾的吼叫声,欢腾的人群,震耳欲聋的音乐,喇叭里广播着解说人和马评专家声嘶力竭的呐喊,气氛热闹的令人晕眩。
米歇尔站在看台的高层环视,赛马场另一边一片绿茵茵的草地遮满眼底。看着香港九龙两岸的建筑高得隔海也恍惚如隔条过道那样,耳边沸腾着焦躁的喊叫,再看这片空阔的草地,总算找到抒口闷气的地方。墨绿的草地,与花木红的、白的、黄的色彩对比相衬得极其夺目。一个身着猎装的人正在马背上飞腾,驾驭着马匹轻巧的跨越木栏和水洼,飞扬的马鬃,飘飞的长发,如同女王头冠上的珠宝,流动着华光溢彩。
飞龙驾着马小颠步的踱到打着碎花阳伞的小小身影面前,缰绳牵引着那匹高傲的马曲起了前肢,高贵的行了个礼,逗得打着阳伞的小人笑的东倒西歪。飞龙下马,牵起小人儿的手,向看台走来。
米歇尔看着身着猎装的飞龙眯起了眼睛,短小的夹克,紧身的靴裤,缚在那人优美的肢体上,勾勒出扎实又不张扬的肌肉的曲线,修长的腿,坚韧的腰肢,挺拔的胸膛,让人从喉咙深处涌上饥渴的感觉。想要拥有他的渴望,令人遏制不住。
看着走近的二人,米歇尔用拇指拂过热辣辣的鼻子,说:“美人儿,今天你好辣。”
飞龙嗤笑,将小陶的手递到米歇尔手里,说:“如果怕热的话,小陶的阳伞给你打。”
米歇尔看了眼那个怯生生的小家伙,结实的手臂托起小陶的身体,问:“嘿,小朋友,你们的头儿今天到这儿来干什么?”
飞龙接口:“给小陶放放风,天天待在家里,不利于孩子的成长。”
米歇尔哈哈一笑:“说的好像个慈爱的父亲。如果你我就这样打发一下午,也不错。当然你把这套闷热的猎装脱了更好。”
飞龙让保镖带小陶去玩,坐下来,若有所思的看着米歇尔,眼角浮出一丝得意,说,“我确实在等你来找我。你有话要说吗?”
米歇尔说:“既然你明白我的来意,又何必要我说?”
飞龙莞尔:“从你嘴里说出来,会更动听。”
米歇尔搓着下巴,说:“嗯~~~~~让我想一想,你要对付某些人,却不想亲自动手,你还有其他必须要对付的人,所以,你想借我的手,铲除你的对手。”
飞龙笑道:“你也可以选择不干。甚至投入敌方的阵营。但是,对于在东亚还没站稳脚跟的你们来说,似乎还没有保持中立的立场。”
米歇尔闻言涌上一股怒火,危险的眯起了眼睛:“飞龙,世界的中心可不在这里,野心太大,还要看自己吞不吞得下。”
飞龙不以为然:“在我的脚下,我得确保我的命令有人服从。米歇尔,东欧是你的势力圈。但是在这里,想从我的锅里分一勺汤,你要往里添肉才行。”
米歇尔笑了:“我也可以不干。我不习惯听从别人的命令。”
飞龙立起,负手望着看台下的赛马场,马匹在赛道上奔腾,看台上的人群挥舞着手里的小册子,声嘶力竭的喊着自己投注的号码。下面是几万人的极乐场。
飞龙回过头,风拂起他的长发,他问:“米歇尔,你要不要赌?”
米歇尔望着他,眼神有一丝迷离。
飞龙向着远方,吐气:“我会赢,不信你看。”
米歇尔觉得他应该是说给自己听,但是这神态,似乎在向什么其他人保证。飞龙身上总是缠绕着一个又一个谜团,上一代白蛇首领,还是麻见,该死的一个个阴魂不散。
米歇尔恶狠狠的说:“飞龙,你过来,对我说,你需要我。”
飞龙收回视线,说:“不,是你需要我。”
飞龙给查理敲了一记警钟之后,查理确实按约定经常狗腿的往飞龙这里跑。但是带来的消息少的可怜。飞龙知道,他还在观望。毕竟一方是□□,一方是血亲,查理还在考虑站队的成本。
飞龙想,他必须给这个立场不坚定的人上一堂课。
白蛇总部,飞龙约见了查理,檀木的案几,妙龄少女熟练的将滚开的沸水浇注在晶莹的茶具和紫砂质或玉质的茶宠上。
空气中弥漫着清香的茶味。
飞龙问:“近来生意还好?”
查理看着他,眼前这人明明透着一股慵懒的优雅,却隐隐让自己胃液翻腾般的恐惧,战战兢兢的说:“托您万福,还好。”
飞龙说:“如果你没什么可说的,倒也不必经常往我这里跑。”
查理回话:“这阵子威尔森看的很严,做事也很保密。他私自下决定,并不通知我与戴维。”
“那么资金上有什么大的流动吗?”
查理硬着头皮回答:“暂时还没有。”
“人事安排有变化吗?”
“没有发现。”
飞龙轻轻敲击着沙发扶手,垂下眼睑思索。鸦翅般的睫羽伏在脸上,灯光投射下阴影。
突然,飞龙的电话响了。茶道女子接起来,膝行过去递给飞龙。
飞龙听着俄国人打来的电话,点头,嘴角浮上一丝笑意。
查理看着更加胆战心惊。
飞龙挂上电话,笑着说:“查理,不要向我装傻,当然更别想在我背后耍小聪明。”
查理哑然,嘴巴翕动。
“王参赞,死了。”飞龙轻描淡写的说。
查理觉得空气中弥漫的茶香立刻变成了浓厚的血腥味,王是邓家的盟友,也是走私的保护伞之一。
飞龙继续说:“背弃了我而跟日本人交易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日本人把手伸到你的面前,你以为是援手,其实呢,不过想从你口袋里掏钱而已。你可以试试,他究竟能不能保护你。”
查理眨眨眼睛,似乎难以置信。
“查理,你在我面前,简单的就像透明的一样。威尔森的主意,我也看得很清楚。威尔森从俄国人手里□□,想要置我于死地,却没能成功。查理,你可以衡量,到底谁的胜算更大些。血缘,真是个奇妙的东西,足以蒙蔽最理智的判断。”
查理窝在沙发里,不做声。柔软的沙发给了他依靠,他不敢迅速做出决定。
“参赞的位置,有不少于十个人在盯着。王下去之后,第二天就会有人取代。戴维在财税司的位置也是一样。查理,邓家想要同白蛇结盟的人不止你一个,谁在我眼里也不是无可取代。现在,我需要你的答案。”
查理感觉世界彻底轰塌,飞龙可以扶植自己,当然也能毁掉自己,如果飞龙选择了其他盟友,那么下一个被杀的人可能就是自己,威尔森巴结了日本人,又有什么立场指责投靠了白蛇的自己?
查理下定了决心,说:“飞大人,我知道这几天威尔森和一个人见了一面,他不像是日本人,”查理谨慎的看了眼飞龙身上暗绣的花纹,补充说,“他穿着长衫式的唐装。”
注:
跑马地:香港的赛马场。
茶宠:茶具案几上摆放的供品茶人玩赏的小型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