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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几家欢喜几家愁 3
丙辰听着愈渐沉稳的呼吸，哭笑不得。时已圆月高升，屋里没开灯，静静的，只有凌如景甜沉沉的呼吸声，一听就知道睡得很香。
丙辰觉得她有些沉，许是胃渐渐疼起来了，承不太起她的重量。小心将她从身上拽下，安置在身侧，他侧卧着看她，一手轻抚上她脸颊，见她睫毛一颤，不禁笑了笑，低头凑过去亲了亲，又觉得不足，看了她一眼，轻轻扫过她唇瓣。
凌如景微皱了下眉，大概觉得有些痒，抬手随意挥了下，正抚过他的侧脸，又舔了舔刚刚有点痒有点滑又有点软的唇瓣，心里一阵抓不着的痒意和恼意，“嗯？”的一声翻过身去。
丙辰从她身后搂上去，手紧扣在她腰间，让她的背贴在他胸口，觉得她身上的浴袍有些碍事……
一夜无话。
第二日，晨光熹微，丙辰房间的门仍闭得死死的。陈妈凑上去听听，里面静静的一片安谧，转头正看见刚打房里出来的忠叔，一时尴尬地笑笑，这才离了那门，边走边道：“看来是和好了。哎，少奶奶总算想通了，回来就好啊。你说这年轻人，咋就动不动一吵架就离婚呢？哎……”
忠叔也笑着摇头道：“只怕也怪不得少奶奶。”
陈妈“诶？”了一声，“忠叔啊，这话我可不爱听。不是少奶奶使性子故意难为少爷，能惹少爷都害了胃病了吗？少爷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哪受过这罪……我看那少奶奶倒还好得很！”说着“啧啧”两声，“你是没见着昨儿她醉的那样子，哎，一个姑娘家……”
“少爷和少奶奶闹崩那两天我回了老家，你也是那之后才被夫人派来看顾少爷的，这里头的事情咱们是不好说的。少爷素来的品性你还不知道？头天晚上特意放了众人的假，第二天就跟少奶奶崩了，只怕是少爷有些对不起……”
“得了得了,我来这些日子瞧着，少爷比从前收敛多了，我都替夫人乐得不得了。就算是他有些不是，折腾这么久了，少爷都快成个病秧子了，什么气也该消了。”
忠叔觉得这人和夫人一样不可理喻，亏得她还常把“孩子不能太宠”挂在嘴边儿……叹了一声，“要不是少奶奶来这么一出，少爷也学不来乖。”
两人已走远，屋里的凌如景缓缓睁开眼睛，无神地看着那微微飘起的窗帘，好熟悉，又有点儿陌生，是哪儿呢……
哪儿？！凌如景蓦地瞪大了眼睛，很显然，这儿不是她住了几个月的彤心巷。再看看那窗帘，那窗，那窗前白色的小圆桌儿，桌边儿优雅的高背椅，可不就是当初自己挑来摆在那儿的！当时她觉得午后在那儿暖洋洋地窝着看本书一定很惬意，看着看着就可以直接懒洋洋地入梦，沐浴着阳光，即便闭上眼，眼前都是灿烂一片……
凌如景很震惊。
凌如景很疑惑。
她仔细想了一会儿，昨天……
“你等很久了吗？”她来到约好的咖啡店。
“还好。坐吧。”亿辛醇厚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是面上不见了好看的浅笑。
“哦。”她一时有些拘束，脸不禁有些红，心里微微地尴尬。
亿辛垂眼搅动杯里的咖啡，半天不开口，似是在等她说话。
她渐渐地觉得有些委屈，好似被认定了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人家在等她开口承认错误并道歉……
这里是棋园路上的一家咖啡馆，不大，很静。
她忽地忆起了第一次来棋园路时的情景，慵懒的午后，两侧梧桐井然阵列，静得压抑，正像此时的亿辛。她觉得果然住在这里的人难免要受这环境的影响。
“咳，嗯，那个，你都知道了。”
“嗯。”
“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为何不主动告诉我？”
“我……”还未待她说完，亿辛又垂下眸去，道：“不想说？还是，故意没说？”
她有些恼意，“不是……”
亿辛却自顾自继续低语，“以为我总会回海外，想就这么瞒了？”
凌如景一愣，“什么？”
“不是这样吗？这可是个极合理的解释。”
凌如景的呼吸声有些重，心里闷闷的，话堵在喉咙里，就是说不出来。
“默认了？”
凌如景忽地抬起眼来，“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亿辛看了她一会儿，又悠哉地搅起了咖啡，一时无言。
凌如景顿时泄了气，“就知道‘一见钟情’不靠谱。”说着便站了起来，转身欲走。
亿辛微微一笑，也站起来，刚伸手欲拉她，对面一个女孩儿走了过来，彬彬有礼地笑着示意，走至近前，唤道：“亿先生。”
亿辛笑容一顿，点点头，“晓彤也来了？”
“嗯，好巧。”
凌如景对来人没有兴趣，刚想走，那女孩儿朝她看了过来，“这不是凌小姐吗？”
凌如景看了她一眼，没印象。也未作甚反应，直接便欲绕过她离开。
亿辛眉一皱，刚想叫住她，却听那女孩儿严肃道：“凌小姐，虽然我说不合适，但亿先生这么温雅一个人，你怎么忍心故意骗他呢？捡高枝儿也不是这么个捡法儿，连最起码的坦诚都没有，你还指望别人怎么看得起你？”
凌如景一震，万种委屈，回头瞧向亿辛，心道他竟果然这般想，而且还这般地告诉别人？眼中不觉含了几分不甘，转念间，又染上几分轻蔑，掉头对那义正严词的晓彤姑娘道：“你看不看得起我，与我何干？”说罢径自离去。
亿辛被她那一瞪，心里有种说不出滋味的感觉，见她头也不回地走掉，心里更是烦躁，便欲追上前去。那晓彤却正迎上来，“亿先生刚才是跟她摊牌的？我在家就跟母亲说亿先生太过温厚，怎的知道了这样的事还顾及着她的脸面不好意思开口？如今想通了就好。能与那丙家的纨绔败家子儿在一起的，又有什么好人？亿先生千万别往心里去，此次虽遇人不淑，但我们这里的好女孩儿还是很多的……”
亿辛优雅地摆手示意她闭嘴，点头温文笑道：“多谢晓彤费心。”
晓彤闻言瞥了他一眼，俏皮地笑道：“哎呀，没事儿，我也是那次见她一回觉得有点眼熟，后来无意中在同学处的过期报纸上见着的，才戳穿了她，也是天意吧，哪还用谢？而且，古伯伯家与我家向来是世交……”
亿辛笑容转冷，心想她既如此，索性一次给她说个清楚，断了她的念想，也省了日后麻烦。他虽随和，但有时，却决绝得令人心寒。
“天意倒是难测得很，竟然在见过小景的第二天就让费小姐‘无意’中找见了报纸？费小姐这‘无意’一找，倒是找了多久？不会整整一天吧？我记得你可是大晚上才跑来告诉我们的。”
费晓彤脸色一红，被他讲得甚是尴尬。
亿辛反倒又坐了下来，温雅伸手比个“请”的姿势，“晓彤坐。”
费晓彤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知应喜还是应怒，按他示意坐了下去，有些诧异地瞧向他。
亿辛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甚是迷人。费晓彤刚刚起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听他继续道：“晓彤啊……”
费晓彤一惊，觉得那声唤甚是温柔动听，能甜到心里。
“姑娘家还是善良些好。”
费晓彤本已羞低了的头倏地又抬起来，“什么？”
“抓人把柄这种小伎俩即使成功了也于私德有损，劝晓彤还是多跟费先生讨教讨教，别总是随令堂东转西晃了。”说罢放下杯子起身。
“你……”费晓彤已经气得脸色煞白了，只觉从未受过如此羞辱。
“我这人小心眼儿得很，抓着了谁的小错，也会记上一辈子，很难对那人再有好感，晓彤日后还是绕着我的好。”说罢朗步走开，心里有丝快意，不觉嘴角扬起抹浅笑，不知若是小景见到此番场景会不会舒服点？
瞧，男人挡桃花的意思若是决绝一点，什么烂桃花挡不住？怕就怕那心怀叵测的暧昧不明，还有罪大恶极的模棱两可。
这之后的事凌如景自是无法知晓，她只知道她当时委屈又生气，觉得这世上根本就不会有真心实意地宝贝自己的人，一切都是镜中楼台。她曾觉得亿辛是件礼物，命中注定要她来拆的。结果呢？他认为她故意欺骗他，他质疑她的为人和她接近他的目的。
她明白了个道理，没谁能凭印象真正了解谁。
那些美好的感觉，那些依赖的心绪，或许本都是一个人的独角戏，只是某个人，恰逢其时地出现，充当了那模糊的分不清脸面的依托，配合着自己演出一场注定了尽头的短剧……
她听说过“买醉”这个在当时对她很有吸引力的词，于是想从“听说”上升为“经历”。
她边喝边想，其实也不能全怪亿辛，他的想法正常人应该都有，只是一直以来，她加诸他身上的，是一层又一层她自己幻象出来的梦幻泡泡。于是，她也有错。
也是，她怎能就觉得这件大事无关紧要，竟然连提都没提过就要跟人家交往呢？她愈见迷糊的脑子一下子灵光闪现，问题就在这里，她凭什么潜意识认为他也和她一般认为这“无关紧要”呢！她反思开了，难道她真的有些不正常，连这样人家怎么都不会忘记的问题都考虑不到？
她渐渐醉了，便越来越失去了思考能力，刚刚头头是道的分析转眼灰飞烟灭，她又觉得委屈开了。她觉得被羞辱了。要是是自己亲口告诉他就不会这般了，那，是谁告诉他的呢？是谁呢？喝着喝着，“丙辰!”她突然大喊一声，惊得周围的人齐齐看向她。她环视了一圈，将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撂，吼道：“结账！”
然后她就到这儿了……嗯，是这样……凌如景结束回忆。到这儿之后的事她断断续续地记不太多，皱皱眉，这才动了动身子。一动之下，忽然发觉腰上被压得难受，已是转成了正躺，侧头一看，赫然见丙辰安静的睡颜近在咫尺。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晋江独发，谢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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