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云鬓花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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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自缠绵情浓，却听雕花门“噗”地一声巨响。我与珠华吓了一跳，忙分开了转头去看，见摩云站在门边讪讪笑着说：“对不住，我家哥哥的链子解不开了，听闻青爷的龙泉锐不可当，可借一用否。”而站在他身旁的正是方才推门的妖怪，阿素落，难为他被这么些铁链锁着，走起来还能轻快无声。
叫人坏了好事，我本是要说不借的，奈何见了阿素落靛蓝如鬼魅的脸和满身触目惊心的伤痕，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得低头解了腰间佩剑道：“自然，拿去罢。”说着便甩手一扔，按那劲力方向是必定要落在摩云手里的，哪知阿素落半道便截下了。他猿臂一抬一收，那物件便落入了魔爪。
我眼巴巴瞅着他推下剑鞘，看了眼那泓秋水青霜，对我道：“出自龙宫？”我认为他是对我说话，并不因他看着我也并不因他对着我，只因这里听得懂他说蛇语的，唯我而已。我只得嘶嘶道：“正是。”又不耐的看着他们，意思本大仙现在急着春宵一刻，赶紧识相地拿剑走人罢。
摩云是女儿家，显然心思细腻，颇尴尬的扯着他哥往外去。奈何阿素落这品种高大犹胜牛马，并不好拉扯，他觉察出摩云拉他，却仍是如铁塔般纹丝不动，恹恹的扫了我们一眼，方出去了。
珠华便从身后如叶蔓花枝一般缠上来说：“青，那妖怪长得甚为可怖，是哪里来的？”我一心想着春宵苦短，敷衍道：“谁管这些。”扭转上身，反抬了手臂轻抚他脸颊颈项，触手腻滑微凉、光润如玉、莹白若月，委实叫人爱不释手。
珠华闭了眼拿脸摩挲我的手心说:“青，这次上九天，我与你一道去可好。”我答应说好。他把嘴凑过来细细吻我的指尖手腕，含糊的说：“青，我怕九王不允诺，不若我回复原型，你悄悄带我进去罢？”我被苏苏痒痒的感觉闹得心乱，依然答应说好。
珠华一喜，停下亲吻说：“九王叫你现下去殿上与他准备贺礼，过后一道随了他上天宫去。”我头脑清明了大半，迷蒙着眼说：“现下？”珠华正色点头道：“现下”，语未毕便疏忽一转，而我手心里便落下了一朵火红如血、娇媚奢靡的彼岸花。
我得了这一朵，只觉三途河边的一大片都算不得甚么了，把玩半晌，本是要插入发髻的。又怕遇着同去赴宴的阴神玉女，拆穿我骗他是莲花娘子的事儿，只得换了男儿身形。却没有多余发髻来插花，戴耳后又怕遗落了，左思右想还是揣入胸前衣襟内稳妥。外头又有小鬼来催，说是九王等得不耐，只得忙忙出来了，剑也顾不得讨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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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阎罗殿前，见堂上摆着各式朱红礼盒，都拿笔蘸了金粉在缠银丝的盒盖上一一写明数目品类的，我走过好奇一瞥，见有珍藏的玉石玩器、紫金萧管的，有成套的钗环首饰、绫罗衣裳的，更有书画珍籍、佳酿珍馐的，衣食住行、(色)(色)俱全。(这个也河蟹？靠~墙）倒不像是上天宫贺寿辰，却以为是地府里嫁女儿。
我啧啧叹着，穿过正堂转到后厅，见九王翘着二郎腿在看礼单，一旁众婢女忙着捆扎清点、核对码放，忙做一团。那个红衣小吏手拿朱笔在礼单上圈圈点点，细细汇报，额上汗珠点点，原来送礼也是个麻烦事。
九王抬头一见我，就叫给他沏茶。我只得站上前，烫壶、倒水、置茶、注水……把诸道工序做全了，再双手端给九王。九王接了，把礼单搁在一旁，挥退了红衣小吏和众女婢，悠哉的揭了白瓷盖子喝茶，喝完了才薄唇微启道：“小青，本王今日穿甚么去天上赴宴？”
我左右一瞧，就瞥见他平日压箱底的那些个贵重衣裳都拿出来了，整整齐齐的叠放在西墙翠羽屏风前一架黄梨木紫云镂花五福大卧榻上，一并连卧榻前的黄花梨嵌晶玉石大案也占了一大半去，都堆了有五尺来高，颇为壮观，足可媲美前堂后厅那些成品与未成品的礼盒。我心道今日差事不好当，等换完这些衣裳，尚贤公主的五百零一岁生日也快到了。
这样一想，口中便道：“王爷身姿若玉、品性如兰，便是自然气魄、风采仪态也胜过众人三分，何须特别穿戴、刻意雕饰？”说着走到大案前，随意抽出件白色衣裳道：“即便是素白如水的衣服，穿在王爷身上也觉别样潇洒、千般好看。”
我在地府呆了没俩月，这溜须拍马、谄媚逢迎的招数倒练得炉火纯青，要问说瞎话怎么让人觉得像听真话，那首先就得有过硬的心理素质，其次得有斩钉截铁的态度，再次有天花乱坠的吹功，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揣摩听者的喜好。他想听什么吹什么，爱听什么吹什么，只把九天上连天花带仙女都吹下来才算完事儿。
九王听了果然满面春风，一双黑眸浓如夜亮如昼，剑眉微扬，唇角带笑，此时瞧来当真龙章凤姿、俊美非凡。这美王爷站起身，三两步便走到我面前，唰唰脱了外边常穿的墨纹水染金龙袍子，扔在一边。抬了双臂，做个快伺候本王爷穿衣的动作，口内说：“好，且与我穿上一试。”
我赶紧恭敬的伺候他穿衣系扣、整理齐整，左右看了看，方施法把茶壶内的水圈来做了面水镜。王爷一照，心中满意，其实他那堆压箱底的衣裳里能有几件是不好看的，何况这鬼王爷本就长得潇洒，可惜只爱穿黑衣裳，今日偶然换了白的，自然觉着别样出彩，十分拔萃。
鬼王边看着水镜点头边说：“小青，你的道法还是妖术做的底子，我倒疏忽了，只给你提了品阶……”说着从里衣襟口内翻出颗莹莹宝珠，泛着幽幽绿光，鸽蛋大小、细腻润泽，倒与封魂珠有九分相似。
九王说：“这是神族旁支的内丹，也算是护法神将之一，据说远古时有一战十分惨烈，形神俱灭，只这内丹作为神力的容器被敌人取走而保了下来。”
“自我做了这九殿之王后，统管刑法最严、罪孽极重的阿鼻地狱，偶然得了这颗内丹。现在赠与你，只要潜心修炼融合，自可功力精进、脱胎换骨的。”
我修的虽是逍遥游山海一派，其实更偏向田园采菊花，自耕自织就最是贴合心意的了。听鬼王一席话，这颗珠子竟是大有来头，比封魂珠更是养生补气，更难得助法术精进、功力增长，只是怀璧其罪，我怎能无功受禄，叼了这肥肉安然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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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想，便是断然不能受了，因此推辞道：“王爷厚爱，小使铭感五内，只是神族内丹堪称异宝，用在小使身上委实是珍珠蒙尘、良驹弃用，小人实在惶恐。”
王爷剑眉微蹙，手托明珠道：“怎么，你嫌不够好么？”我刚要解释就见他走近了冷声道：“还是独独因是我送的就不能受？”我虽知九王在众人面前从来都板着一张黑脸，冷若冰霜，但也从未见他神态这般大起伏，还是因我而起伏，心下害怕，忙道：“小使不敢，小使怎敢……”一面就要慌忙跪下去，奴性不是我造出来的，是实力决定的。想他九殿平等王，便是吹口气也能叫我翻十来个跟头，强权面前莫抬头啊莫抬头。
我低着头冷汗涔涔得往外冒，心想地狱果然暗无天日，把我当猫狗使唤也比见天儿的变脸强啊……哪知阎王爷他老人家似乎听到了我对猫狗的羡慕之情，他两手一圈，便把我捞起来揽怀里了。这个动作么，便和当初在主殿莲花座前我见的暴力怪女拖松狮狗的样儿有异曲同工之妙。我怯懦的挣扎了下，在那如桐墙铁箍的束缚中，委实聊胜于无。
颈上触到淡淡的凉气，是九王浅浅的呼吸，原来鬼也是有呼吸的，难道鬼仙就已然不是鬼了么……我神游物外，开始飘飘的冥想此鬼非鬼的时候，唇上便触到一样温热馨香的东西，似乎是为了证明此鬼真的不是鬼。我苦思冥想其中根由，那温热的东西却突然变得滚烫似火、激荡如水，它蛮狠狂暴的冲入我的口中，肆意舔舐吮吸，仿佛要把我的灵魂也一并吞下。可是奇怪的是，我竟觉得那滋味异常甜美芬芳，像浓烈的好酒，穿喉而过、一线如火，又回味无穷、醇香不散。
吮吻良久，九王才微微退开些距离，拿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灼灼看我。我望着他犹自起伏的胸膛，一时头昏竟伸舌舔了舔唇瓣，还咂吧了两下以怀念余味。咂到一半，我就觉出不妙，身为鬼仙，又是三十六使之首，仪态品行最是重要，我这样一副留恋贪吃相显然六根未尽、俗念不断，万一阎王爷一生气，又把我贬回畜生道可怎么好。
我抬头小心看他，正要表个悔不当初，知错就改的样子，却见那点漆双眸柔若轻风、明如皓月，正深深倒映着我青衣湛水的模样。他笑着又把那甘甜浓香的唇瓣贴上来，却不深入，只轻轻挨着，一张一合的厮磨道：“小青，我不要你怕我，我要你爱我。”
那声音沙哑轻微，落在我耳中却如鼓响，咚咚地震得心弦一跳。我忙伸手按住胸口说：“王爷说甚么……”九王略略退开些，仔仔细细看了我一回，脸上带着即轻快又慎重的神色，复又挨上前来，下巴抵住我的肩膀，凉凉的气息恰巧吹在耳边：“我未得此间法座前姓陆，单名一个‘郢’字，表字‘曲意’，今后许你直唤我名姓。”
那声音又变得清越如脆瓷、欢畅如流水，跳跃而过，就像偶然拨动飞天的琵琶，珍珠粒粒尽数倾落玉盘。他未待我答应出声，便自怀中掏出一个珐琅五彩团花胭脂盒来，手掌大小，光彩夺目。我见了美丽东西总要多看两眼的，九王便拉了我手，将盒子摆在手心上面，他自己一手仍牢牢箍住我的腰身，（我从没觉得水蛇腰这样好过），一手便取下盒盖，叫我看里面的桃红胭脂：“小青，这不是普通膏粉，是西王母昆仑仙岛上的蟠桃还未结果时，便采下桃花来制成的，你不喜神族内丹也罢，这个最是养生益气的，莫要再拂了我的心意。”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云鬓花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