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殇(已完结)》老历

12、第二章(7)

　　锺粹宫的花房里，那个溢满阳光的房间，扑鼻而来的花香味儿，她依旧站在花草之中，仍然穿着朴素的蓝袍。手里依旧拿着一碗清水，还是那么小心翼翼地洒水。举止还是那么轻盈单纯。
　　她没有死！没有死！

　　载湉欣喜若狂地跑到了她的跟前：

　　“皇额娘！”他叫道。

　　当她转过来的时候，他却呆住了。她竟然是——慈禧。

　　“万岁爷！万岁爷您怎么了？”模模糊糊中，他看见了小糕子的脸。他撑起自己的身子，费力地咽了一口唾沫，压着嗓子说：“水——”

　　小糕子不敢怠慢，急忙把水递到他的面前。喝完水后，他问：“现在几时了？”

　　“寅时刚过。您要不要在睡一会儿？”

　　载湉无奈地摇了摇头：“睡不着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希望能够清醒些。

　　母亲今天要来了，心里难免有些紧张。这并不是因为对她的想念，而是出于好奇。“母亲”在他的脑海里只留下了一点点模糊的印象。其他的意义，已经让慈安所取代。

　　洗漱完毕之后，小糕子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辫饰，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散开了。

　　他闭上眼睛，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儿，他这副模样让小糕子想到了自己儿时玩的游戏——“木头人”。

　　“好了。”他轻轻地说了一声。

　　他明显感觉到皇帝原本绷直了的身体，放松了……

　　载湉微睁着，盯着镜中站在背后的那个人问。

　　“ 你——想家么？”

　　“想！”

　　“那你为什么进宫？”

　　“父母送进来的。”他轻描淡写的回答道。

　　载湉不满意他的回答，又问：“为什么？”

　　“银子，还不都为了银子——”听到银子两个字的时候，他满含着怨气。

　　“银子？”载湉不知道那几块硬邦邦的东西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会让父母将自己的孩子送到宫里来受苦。

　　“银子！”他重复了一遍。怨气升格为了怒气。

　　“为什么？”仍然是这三个字。载湉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只能问这三个字，因为他的别后是一个自己一无所知的世界。

　　“因为……因为没钱……没了钱就不能吃饭，不能看斌，不能交租子……反正……反正什么都干不了！”

　　载湉沉默了，他眉峰紧锁，神色凝重地盯着地面。

　　小糕子猛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和皇帝讲话，急忙跪在地上：“奴才……奴才刚刚胡说……”

　　他全无意识到对方的反应，继续发问道：“你想你的父母吗？”

　　“不想……我……我恨他们……”

　　“可你刚刚还说你想家……”

　　“奴才是挂念家中的妹妹，父亲是个烟鬼，家里的东西全都当光了————娘也跟人跑了，只剩下妹妹……”

　　说到这里，他不吭声了，久久地伏在地上。

　　“我也恨我的父母……”
　　上方传来了皇帝的声音。

　　小糕子吃惊地抬起头，竟从镜中看到了一个忧郁的面孔，那张俊美的脸像是蒙上了一层青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