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谣》兰泽涉江

13、朝歌夜弦，为汉宫人（三）

　　长安很快取了一套鹅黄色的曲裾，她来的时候我正坐在席上喝茶，看到她进屋，我赶紧放下手中的茶盅。

　　她笑笑说，“瑶儿，快些过来，看看是否合适？”我本就个年纪不大的姑娘，自然也是喜欢新衣服的，听长安这么一说，我赶忙过去。

　　麻利地换下自己身上已然有些破损的小袄，但是捧着曲裾哭笑不得，我怎么会穿这样繁复的衣裳呢。

　　只好把目光投向长安。

　　长安取过我手中的曲裾，一步步教我换上衣裳。我向她倒了谢谢之后，又把曲裾换下，自己动手穿了一遍，虽然穿得不如长安整齐，但也还颇有点样子。

　　我冲长安吐出一个微笑，她说，“瑶儿，你当下先好好休息一番，等会子我带你去见见绿兮姐姐。”

　　我听长安口中说的这个“绿兮姐姐”看来也是一个重要的人物，心中也就自然而然对这个从未谋面的绿兮姐姐有了几分好感。

　　在房中用完了晚膳之后，长安正好叩门进来，看见我正用完晚膳，便笑意盈盈与我道，“正好呢，绿兮姐姐正得空闲，我们且去，等会子人一多就说不上话了。”说完之后望着我。

　　我赶忙起身，整了整衣物，长安又道，“没想到匈奴的人儿也能把我大汉的衣服穿得这等合身。”

　　“我是汉人。”我轻轻说道，而后走至长安边上。她微微一怔，拉着我出了门。

　　门边放着她夜行的灯笼，她缓缓俯下身子，提起灯笼后牵着我走了小半个园子，总是到了一处。那处同我住得地方不同，单从外边看就要高出许多，也不似一般婢子所住的地方，重檐屋脊，一丝不苟。

　　长安见我在门外发愣，只轻轻说了一句，“怎么了？”

　　我问道，“绿兮姐姐是什么来历？”

　　她“扑哧”一声笑道，“倒是我忘了同你说的，她是公子的小妹，王绿兮，我们都是叫她绿兮姐姐的。”我这才明白过来，看着她满面的笑意点头。

　　刚踏进外屋的时候，觉得十分安静，似乎没有人住在这儿一般，桌上摆放的器物和上头的漆都有些磨损了，大概是上了些年头的。屋内没人，连一个婢子都是没有的。

　　我随着长安步入内屋，隐隐约约只见着一抹靛青色的身影在案边坐着，提笔在丝帛上写着什么，再定睛一看，分明是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美人。

　　她见我们行至跟前，盈盈起身，好一个妙人！我不由得在心里感叹道，看着看着便想起了《诗经》当中的一首来：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不禁轻吟出声。她偏过下巴看我，举止是越发高贵，转而又向长安笑道，“这可是哥哥刚带回来的那位姑娘，依我看，的确是个有性子的。”

　　我听她这样说，不禁羞红了脸，心中对她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长安拉着我对绿兮说道，“绿兮姐姐，瑶儿刚来长安，也没处去，不如让她留在这园子中当个账房，也算是我们尽了地主之谊了。”

　　“这怎么是好，”绿兮看着我道，“姑娘原本是哥哥请来的客人，哪有我们王家这般的待客之道，要是让人听了去了，岂不是要笑话我们。”

　　我心中一急，怕她还是不答应，脱口而出，“不要紧的，我本就不是什么客人，要是绿兮姐姐肯收下我，我心中是十分高兴的。”

　　绿兮再次将我打量了一番，面带些笑意地说，“原来是姑娘的意思。这倒是好办，不过我王家待人接物也是自有章法的，还等你把这契约看明白了在说。”

　　说罢，转身去了一排矮柜前头取出一卷丝帛，摊开在我手上。

　　丝帛上大抵是关于月银和期限的关系，我看完之后觉得十分合理，也暗自佩服起这位比我大不了多少的绿兮来。

　　“既然姑娘同意了，日后就按着这上头的来了。姑娘今日早些歇息吧，明日我会带姑娘去熟悉一下园子中的事物的。”

　　我恭敬地点头，随长安离去。

　　长安走在路上对我讲，“绿兮姐姐也算是我们的小姐了，日后她虽是对下人客气，礼法也是不能废的。绿兮姐姐最重礼数，若是违反了，一定惹了她不高兴。”

　　我一边听着，一边颌首。

　　刚走进门，长安点上灯，就见着王子周坐在一片黑暗中，朝着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