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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谁主沉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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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阳光照着韩熙毓的双眼,把她从美妙的梦境中无情地拖拽出来。即便是醒了,但她仍双手抓着被子一副睡意正酣的样子。潇洒飘逸又不乏庄重威严的晋贤陛下,在隆重热闹的封后大典上满含柔情地册封她为皇后那一刻,她怎么也忘不了。再睡一会,说不定还能再重温下这么美好的场面。
就在她将洋溢着幸福微笑的脸转正另一边,想重温旧梦时,耳边又响起了那个不和谐的声音,“娘子,本王饿了,想要用膳。”
韩熙毓不耐烦地朝他随意摆了摆手,打算继续睡她的回笼觉,可是伸出的手却被牢牢握住,接着,从指尖传来酥酥麻麻又有些痛感瞬间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你找死啊~”韩熙毓大吼一声,一把将被牢牢握住的右手抽出,攥成拳头,对着刚才的声音源头狠狠就是一下。在触到一堵温热的肉盾后,一声夸张无比的惨叫随即响起。
“大白天的,吵什么吵?”韩熙毓怒目圆睁地瞪着受到惊吓,蜷缩在床角的小羊羔八王爷。
“娘子,好凶。本王饿了。”八王爷拉着被子,楚楚可怜的说着。
韩熙毓直接给了他一个大白眼,“饿了就自己传膳阿。拉我手指做什么。”
“娘子好过分阿,”齐晋远委屈地说着,“想当初在江南时,娘子一哭二闹三上吊,就是不让本王娶如花。现在,目的达成了,娘子就开始嫌弃本王,认为本王妨碍了你和三哥,对不对?”
韩熙毓愣了愣,随即撇清到:“没有,……绝对没有的事,晋远你想多了。”
“是吗?那娘子该如何安慰本王呢?昨天,本王可是想如花想到伤口又发作了,这才不醒人事的……刚刚还挨了娘子一拳……现在胸口疼得更厉害了”齐晋远抚着自己的胸口,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那……你说,想怎么样?”
齐晋远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娇嗔到,“本王对那个主动的娘子很是怀念阿~”
韩熙毓心里一沉,莫非那家伙是豆腐吃上瘾了,算了就当是再咬了狗一口吧。于是,她眼一闭,将双唇迎上了那双嘴角上扬的唇。
好温暖,她的体温随着唇间溢出的淡淡香气,充满了全身。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有这么舒心安宁了。齐晋远闭着眼,享受着难得的沉沦。忽然,头脑中回闪过那句“我要当皇后”,他立刻轻轻推开了怀中的人儿,温柔地说,“娘子,本王饿了。”
“好,那我就亲自下厨煲汤慰劳你。”韩熙毓将“煲汤”两字说得格外大声。
齐晋远望着脸露桃红的韩熙毓,木木地点了点头,全然忘记了她煲汤的可怕性。
此刻,在慈宁宫中,气氛却是冰冷的,自从昨晚皇帝身边的夏公公向太后密奏了韩熙毓单独进宫面圣之后,老太太的脾气就出乎意料的大,已经仗打了两个太监,罚俸了三个宫女。慈宁宫上下皆屏气凝神,小小心伺候,生怕一个闪失,惹祸上身。
可是,却又一个人毫不避讳,在太后火气正盛的时候大摇大摆走了进来,当值的宫女太监都默默松了口气,将门带上,退了出去。
“微臣胡某给太后请安,祝愿太后千秋万岁。”胡太医一改昨日在八王府屈膝弯腰的可怜样,不跪不拜,神气十足地正视太后,那些祝词从他口中说来倒更像是一种戏虐。
“哼,说吧,这次又要多少?”
“呵呵,瞧太后说的。都怪老臣这几日手气不好,略微输了些……不多,就十万两。”
“胡太医,你也是知道的。皇帝以勤俭治国,后宫用度向来省之又省,何况你已经不知道从哀家这里拿了多少个十万两了。这次,没有。”太后转过身去,一付请君自便的样子。
“是吗?太后”,胡太医撕下了原本就少得可怜的伪装,“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先不说那十多年前的事,就是近些年王爷们都是怎么暴毙的,这一点我和你一样清楚。”
“哼,你居然胆敢威胁哀家?”太后蓦地转过身来,用手指着胡太医,吼到,“你不要得寸进尺了,这些年你得到的够多了。若不是哀家仁慈,你早就人头搬家了。”
“哼哼,太后放心,胡某人头落地之时,就是真相大白天下之时。您若不想午门之外到处传扬太后您的’丰功伟绩’,就请赏微臣这区区十万两,您意下如何。”
太后转身去了趟内室,随后将一厚叠银票甩在笑得正猥琐的老头脸上,“滚”。
胡太医将散落地上的银票收拾好,马步停蹄地“滚”出了慈宁宫。
其实早在十多年前,胡太医就该和先皇一起伴着那个秘密长眠地下,他之所以还能苟延残喘到今日,全亏了他亲手调制的扶伤,毕竟当时皇帝年幼,各位王爷身后又都有自己的势力。而一夜之间让诸多王爷一起暴毙也过于引人怀疑,所以这些年助长了胡太医的戾气,敲诈勒索已是常事,根本就不把她这个太后放在眼里。现在,除了齐晋远之外,诸王已除,皇帝也已经坐稳江山,是时候该烹走狗了。
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当太后的亲信太监带着鹤顶红来到太医院时,胡太医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带着这些年搜刮来的财物,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太后跌坐在矮凳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胡太医潜逃,她自然会派人追踪。而在这宫廷之中,那个让人看不透的齐晋远还活着,现在那个东韩来的韩熙毓更是时不时地进宫,迷惑自己的儿子。
太后将一只手靠在案几上,撑着头。真的是自己亏心事做多了,要受到报应吗?不,这一切都怪周采人那个贱人,她勾引皇帝、图谋不轨,哀家做的都只是在保护自己,保护大齐的江山社稷,仅此而已。
恍惚中,太后又回到了十八年前的那个夜晚,月亮躲在云层背后,发出惨淡的光。也是在这么偌大的宫殿,她下定决心蜕变,在这后宫中主宰自己的命运,也主宰别人的沉浮。
那个明黄色的身影,低垂着头,抱歉地说着,“姿懿,你要的我给不了。这皇后的名分,储君的位置永远属于你们秦氏家族,只是,希望你对我和采人永不相问。”
她凄惨地笑着,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很痛,却还要笑,还要谢恩。君王原本就是冷酷无情,他娶她,只是报答立储时秦氏家族的鼎力相助;他敬她,敬的是秦氏三朝重臣的势力,畏的是她父亲手里的三十万雄兵。她对他,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当周采人拨着弦,跳着舞出现在他面前,他将整颗心交给她,而她,越发的微不足道。
她不甘红颜老死宫中,于是,明阳宫的布偶将周采人送上了黄泉路。只是,从此之后他充满怨恨,她杀了他的爱人,那他就废了她儿子的太子之位。这次,她没有再哭,暗暗从坊间找来了胡太医。
三个月后,皇帝驾崩。她抢先拿到了他还未来得及公布的遗诏,将它扔在火里,烧个精光。大行皇帝入殓时,她没有掉一滴眼泪,从此她的生活不用再无端地和这个男人联系在一起。而后的十多年,先皇的子嗣们接连的死去,而她的眼中刺齐晋远却好好的活着,每每他和韩熙毓并肩站着,她总能从他们的身上窥见当年先皇和周采人的影子。
而今,对于韩熙毓肆无忌惮地随意进出宫廷,她决不能坐视不理。韩熙毓不是周采人,她是东韩的和亲公主,身份还算高贵,为避免两国间不必要的麻烦,她自然不能像对待周采人那样简单粗暴地把她弄死。齐晋远会被韩熙毓迷到什么程度,她不想管。至少,她决不能让他的宝贝儿子重蹈他绝情老爹的覆辙。
时间就这样不咸不淡的来到了八月十五,依照惯例,那天皇族成员要与在京任职的高级官员共同赴宴,取君臣一家之意。然而这次,太后却借口身体贵恙,把宴会改在了慈宁宫,奉诏前来的也只有皇帝陛下和八王爷夫妇。
和以往奉诏入宫一样,韩熙毓在用完午膳后就开始沐浴打扮。今天,她挑选了一件淡紫色的纱裙,上面随意地绣着几只蝴蝶,袖口和裙边都用金线精心地滚过,在加上韩熙毓身材娇小,这样一打扮显得格外清秀可人,就连一向喜欢浓妆艳抹的大孔雀也不禁夸了她几句。
韩熙毓轻轻落座,喜滋滋等地等待机会弥补上次初见太后时留下的不良印象。
酒过三巡之后,机会终于来了。皇帝陛下先站起身来,举起酒杯,毕恭毕敬地说道,“孩儿祝愿母后月圆人团圆,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太后笑得合不拢嘴,将杯中酒一饮而进,笑道,“皇帝要早日给哀家添个皇孙,那可才算是月圆人团圆阿。”大家听罢都笑,而一旁的使女又立刻为太后满上。
接着齐晋远也举着酒杯站了起来,“儿臣祝母后,脸蛋如月似花,永远不老。”太后冷笑了下,“永远不老,那不成妖精了。”说罢,还是饮了酒。
韩熙毓急着想表现自己,看到酒桌上就剩自己一人还没祝酒,连忙夺过身边使女的酒壶,跑到太后面前为她斟酒。却不想被太后用力推了一把,她一个不小心没站稳,整壶酒都洒在了太后的身上。
“大胆,你居然敢将酒泼哀家。”太后大怒。
熙毓内心不爽,明明是太后先推了自己,便据理争辩说,“熙毓不是故意的,是刚才太后先推了我一把,我没站稳……”
“熙毓,少说两句,还不退到一边去。”皇帝见事态不妙,急着出来打圆场。
看到自己的儿子如此帮衬这外人,太后的火气更大了,“我真不知道你们东韩的女子有没有规矩。这帮人斟酒的活是下人或者风尘女做的,你连这点都不懂?洒了长辈一身,还在那里大呼小叫,以下犯上,这是大不敬。你们八王府的规矩就是这样随意吗?”
“母后,八弟平日随意惯了,只怕弟媳跟着他被耳濡目染了。”
“那她也还是我们大齐的王妃,”太后不依不饶,“来人,传哀家懿旨,罚八王妃在王府闭门思过,认真学习基本礼仪,没有进步之前,不得入宫。”语罢,太后拂袖而去,皇帝也追了上去。
齐晋远托着腮,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只在心中暗忖,没想到太后倒是无意间帮了自己一把,她进不了宫,三哥,我看你们还怎么互通有无。
忽然,他觉得脚上火辣辣的,“看见太后凶我,也不知道帮我说话,过分。”韩熙毓对准齐晋远的玫红色靴子又是一脚,转身就走了。齐晋远一边“哎哟哎哟”地叫唤,一边一瘸一拐地追去。
另一边,皇帝终于在长廊追上了太后,“请母后收回成命!”
“皇帝,你难道真不她迷住了?”
“没有,儿臣只想通过韩熙毓刺探八王府的情况。”皇帝对太后耳语道。
“唉……”太后深叹一口气,“作为皇帝,你难道还要靠一个女子保住你的江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