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詩鈐

26、第二章 倒吊

　　二、倒吊
　　三天后，很准时，医院不知道是不是像商店一样有开关门时间，我只知道那个人来接我，那辆被我踹过的汽车。上车后，我坐在后座，旁边有份报纸，上头有讣告，这真的不是玩笑。
　　「去哪儿？现在要去哪儿？」我冲着前头的人喊。
　　「嘘——安静点。你不想去见苏蔷最后一面？」那张脸，修罗一样。
　　「有什么用？见和不见，又有什么用？」
　　「还是你要回医院？我可以送你回去。」诚恳到让人手足无措。
　　「如果古家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找他们去。我古锦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又不是自愿在那里的。你把我弄进医院，算什么？想让古家丢脸？在他们眼里，我连让他们丢脸的份都没有，你凭什么？」
　　「挺明白的，你的脑子还没坏啊。这事，不想说。说，你想不想去苏蔷的葬礼。或者，想回医院？还是，回你古家大厝去？小鬼在外头受了欺负，通常会选择回家吧？」
　　「家？你知道什么是家？哼。那儿，古亦也没把那儿当家吧。」
　　那双眼睛，一瞬间染了色，我觉得红了一般，岩浆的色彩，嘴紧闭着，看不到青筋爆裂的样子。
　　「你不配叫这个名字。」
　　「我不配？你配？」
　　「吱——」车忽然一打急转，腾到路边了。
　　我只想笑，看他那副德行，只想笑，一向，都是脑子刚发出指令，身体立马执行，于是乎，笑。
　　抗抑鬱的药可能有这样的效果，明明想哭，想抑鬱，却因为脑子被哪种胺左右了，死活抑鬱不起来，「百忧解」，听着和解百纳怎么就像串味儿的两样东西。
　　我想起苏蔷的事，又克制自己别想；知道再也见不到她了，却连伤心也伤心不起来——难道，所谓的药就是用来折腾喜怒哀乐的？可笑。
　　「原来苏蔷在你心里头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连死了，最后一面，你都不去见。古家人天生冷血？」那张脸完全像朵睡莲——不，应该是曼陀罗，倒吊着的花，风一吹就像铃铛似的，散出清香，开始的花骨朵儿是绿的，开花变白，然后，凋谢的时候颜色变黄，掉下来的时候是金黄的，缩成一团。不过不像其他花那么丧气，即使变成金黄色，还是一脸亦庄亦谐，名正言顺地衰败着。
　　塔罗中，大阿卡纳斯第十二号是倒吊人，据说正位代表了试炼、牺牲和无悔的爱，是BASARA中又大又美的扬羽蝶——这张牌的逆位则表示没有意义的牺牲，以及，垂死挣扎。
　　「心里头？那个你看不到。说也没用。」
　　「你会后悔的。」——这句很像人话，异类学人的话。
　　「后悔？你后悔过？因为没赶上葬礼？你也会后悔？」
　　那张脸，一沉，眼里黯淡了几秒，一挂档，车驶回原道，然后往一个方向去，他定的方向。是去岳山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

　　庚寅年戊子月癸巳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