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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无师自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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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当真?!”老夫人忽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盯住了眼前这个自称是张君瑞的年轻男子:“张公子,那征西大元帅杜确竟是公子八拜之交?”
若真如此,那么女儿崔莺莺的事情就有了挽回的余地,一时间,她有些不能控制自己,竟从椅子上站起。
一旁的崔莺莺,则是低着头,稳稳地坐在她的椅子上。而红娘,就在她的身边站着,不发一言。二人的神色,都太过平静,倒让老夫人有点奇怪起来,总觉得是哪里不对劲儿。
“回老夫人的话,”张君瑞赶忙道,将老夫人的注意力又拉回到他的身上:“确实如此。小生听闻那孙飞虎竟为一己之私而围困崔小姐,心中不齿如此之下作的行为,愿以自己的绵薄之力,解救了这困局。”
他倒是说得在情在理,加上本来面相也较为老实俊俏,老夫人听着大为欣喜,连连道谢:“那老身就现在这里多谢张公子了!还请张公子尽快请那杜确大元帅前来解围。”
张君瑞道:“老夫人放心,此事我已早有准备,昨夜已经遣了人前去告知杜确,相信只要这两日,救兵便可赶到。”
“两日?”老夫人皱眉:“今日已经是孙飞虎围困普救寺的第二日了,再过两日岂非要等到第四日?那孙飞虎还是要攻进来呀!”
“娘,”崔莺莺一看时候也差不多了,她也不能一直在装聋作哑,便起身来到老夫人的身边,安抚她:“你且听张公子说完,他既然能有法子救我们,定不会没有想到这一点。”她没看张君瑞,只是微微低着头,乖巧地站在老夫人身边。
“是呀,”红娘也过来了,站在崔莺莺的身后,双眼紧盯着张君瑞,那里头的火焰将张君瑞灼烧得几乎要失去理智:“张公子,你且说来,莫要让老夫人和姐姐再担惊受怕了。”
张君瑞的喉结动了动,方开口道:“老夫人,小生想着,或许可以想个法子,先拖住了那孙飞虎,好待救兵赶来。”
“快说!”老夫人有些着急了。
“可请崔小姐亲笔写了一封信,给那孙飞虎,说是答应嫁与他。但是崔小姐乃是大家闺秀,要照着崔家的规矩行事,这嫁娶之事更是不能马虎。林林总总的事情忙完,也要等到三日后,他方能迎娶崔小姐。”将这早早背好的台词念出来,张君瑞面不改色心不跳。
他看向了崔莺莺,小心翼翼好似是第一次见面:“此事还请崔小姐委屈委屈,暂且稳住了那孙飞虎。”
老夫人也看向了崔莺莺:“莺莺,你就写封信吧,虽然要你这姑娘家做这般事情不大光彩,但此刻也别无他法了,你就委屈委屈吧!”
其实哪用得她劝?她还当她的宝贝女儿是那对情事一无所知的女儿家么?
崔莺莺一副有些为难的模样,又点点头。她微微转过身子,低着头朝张君瑞娇声软语:“那就多谢张公子了。”她红着脸,作着揖,那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发上的簪子也跟着一晃一晃,好似一个未曾和男人有过接触的姑娘家。
红娘在她的身后,心中恼怒不已,她不吭声,冷不防崔莺莺的鞋子悄悄往后一踩——踩在了她的绣花鞋上。红娘憋气得不行,收回脚,待抬起脸,又变成了明媚的样子。她来到老夫人的另一侧,轻声道:“老夫人,张公子这般相助,崔家可得要好好谢谢呀。而且,您也曾在众人面前说过,但凡能退了那孙飞虎,提什么要求都可以呢!”
她说完,转头看向张君瑞,心中怨恨得不行。
张君瑞心中一跳,赶忙低下头。
老夫人想想也是,便问道:“张公子,你如此相助,请问可有何要求?”看到张君瑞低下头,她以为对方是在害羞。
崔莺莺忙扯扯老夫人的袖子:“娘,张公子原本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腔好意,让我们这么一问,倒像是他有何企图似地。不如,等事情了结了,我们再商议此事。”她句句皆是理,让老夫人频频点头。
老夫人便说道:“张公子,那么等事情了结,你有何要求尽管提,老身定会无所不应的。”她为了崔莺莺的事情,伤了不少神,此时此刻竟有人可以解围,她感激得不行。
她转头朝女儿崔莺莺说道:“莺莺,再给张公子道谢。”
崔莺莺便顺着娘亲的意,往前一步,给张君瑞作揖。她道老夫人看不着,将眼神投向张君瑞的一瞬间,便多了几分难掩的情意,惹得对方也忍不住心跳。眼中的情愫一闪,张君瑞忙也行了礼,虚扶起眼前的美人儿。
一瞬间,情思暗动。
老夫人在他二人身后,那苍老的脸上忽而闪过了一丝疑惑——她活了大半辈子,怎可能一点儿事情都不明晓?有句话怎么说?姜,到底是老的辣。
而红娘,站在老夫人的身后,眼神中的怒意更是无法掩饰。
各怀鬼胎——这一幅诡异的画卷,就此展开。
又是一夜,红娘不想再佛殿外守着,徒增烦恼,便先回了房。她在房中无处发泄心中的抑郁,正气得不行,忽而门口响起了敲门声:“红娘姐姐,可有睡下?”
咦?听这声音,倒有些像老夫人的随身丫鬟?红娘有些纳闷,忙上前开了门。
果不其然,那丫鬟朝红娘道:“姐姐,老夫人唤你前去,还请快些随我来。”
老夫人的房中。
“红娘,”老夫人坐在椅子上,神态一如平时的严肃:“你到莺莺身边也有三个多月了吧?”她盯着面前的娇艳女孩儿看着,眼中的厌恶仍是有的,却也只是一闪而过,更多了几分强装出来的和蔼。
“回老夫人的话,确实如此。”她低着头,恭恭敬敬。
“红娘,崔家待你不薄的吧?”一句一句,句句都像锤子,硬生生砸在对方的身上,要她点头应是。
“崔家待红娘甚好。”隐隐约约的,似乎知道老夫人是为了什么唤她前来了,于是,心中的算盘便噼噼啪啪地响了起来,要尽快做一个决定。
“那么,你该老老实实告诉老身,莺莺与那张君瑞是否见过面?”盯着红娘,要将她的反应全数纳入眼底。
果然!老夫人怀疑崔莺莺和张君瑞的事情了!红娘想起了老夫人曾经说过的一句话:“郑恒才是与你相配之人。”那么,即是说,老夫人是极为赞同郑恒与崔莺莺的婚事了。
也是,这张君瑞,虽是讨女儿家喜欢,却不见得招老夫人的待见。要知道,他可是一无所有,能有的,不过是满腹的诗伦、以及他讨喜的面相与温柔的性子,老夫人绝不会答应二人之事的!
其实,就现在来说,张君瑞也不过是讨了她和崔莺莺二人的喜欢罢了。在红娘的眼中,张君瑞既然得不到,就是那悬在了空中的甜美糕点,够不着,看起来便更为地诱人。非要说这张君瑞有多讨喜,也不见得,当然,他现在倒是从二女身上学到了不少,至少,明白女儿家喜欢什么模样的打扮、喜欢听些什么话儿。日后,他学得越多,定会越来越迷人了。
这样说来,一个俊俏的文雅男人,无论一开始如何的害羞与老实,一旦品过了女人,指不定就招蜂引蝶了呢!
“红娘!”声音猛然尖利了起来,老夫人站起身,咄咄逼人:“你倒是说呀!”其实何用红娘说?单是看这模样,就足以证明红娘知晓崔莺莺与张君瑞二人的事情了。
红娘的心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在盘旋着,叫嚣着要她将所有的一切都一一道出,要老夫人横在中间,要崔莺莺和张君瑞无法继续在一起!
啪的一声,惊起了她——原来是老夫人看她两次不答,恼怒了,将茶杯摔碎在了地上。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一锤定音,这倒是一摔定音了。
千思万绪过心头,待仰起脸来,红娘却是一副委屈的模样:“老夫人,小姐未曾和张公子见过面呀!真的,您要相信我!”她的眼珠子,却不敢直视老夫人,口口声声地否认,叫得震天响,反而是一种赤-裸-裸的掩饰,让人彻底地无法信服。
“你胡说!”老夫人不信她,气得不行:“红娘,你分明是在撒谎!白日里,我看莺莺与那张君瑞,分明是不对劲儿的!”她指着红娘,手指发抖。
她已经坚信,自己的女儿与这年轻公子有着不明不白的关系。
红娘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哽咽道:“老夫人,红娘真的没有撒谎!真的!姐姐平日里待我极好,她是个知礼节的人,怎会有这样的不轨行为?”字字句句,看似在替崔莺莺辩解,却只是煽风点火、火上浇油!
她怎会不知老夫人对她的厌恶?老夫人看她是左右不顺眼,若是她就此道出二人的事情,老夫人固然达到了证实此事的目的,而她红娘,也就此在老夫人的眼中愈加地不值钱了!一个被小姐好心留在身边,却不肯为对方保守秘密的丫鬟,或是妹妹,这样的人,怎能继续留在崔家?
而崔莺莺那头,更是看她不起了,张君瑞,想必也会恼她。
她可不是傻子,绝不做这样的事情,于是,便做出这副可怜的模样,一副要死守秘密的模样,反倒是更好地证明了崔莺莺和张君瑞的事情!
瞧瞧,女人的心机,是否是可怕的?这样的无师自通,这样的深藏不露,这样的苦苦做戏,到底是从何而学来?
老夫人显然是无知无觉地掉入了红娘的“陷阱”中。她先是气极了,待冷静下来,也知自己太过刻薄,红娘也有她的难处——好歹,她还是一心向着女儿崔莺莺的不是么?于是,叹一口气,倒是有点儿同情起红娘来。
她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朝仍跪在地上的红娘柔声说道:“好了,你就起来吧!我也知你的难处,不怪你。”
事已至此,红娘便依命乖乖站起,也不再多做任何的解释了——多说坏事,既然已经达到了她的目的,就不要再惺惺作态了,反惹得人嫌弃。
她做出擦泪的模样:“老夫人,夜深了,您也该歇息了,红娘告退。”
她作揖,匆匆离去,那背影,像是一个害怕不小心就会招供出来的犯人,更加让老夫人坚定了心中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