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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迷雾-玻璃试管-背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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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闹了一整天精疲力尽,待中尉进入三号帐篷的时候,没有如之前般听到瘦弱男歇斯底里的嘶吼。
他随意拍下帐内端枪站守的,其中一个雇佣兵的肩,有些疲倦道:“怎么样,同行的医生怎么说?为什么他光会吼,不说人话了?”
“中、中尉!”
被拍的雇佣兵身体绷紧了几分,语气更是铿锵有力,“在业内有一定声望的那两位都来看过了,但是还是没有确切的诊断,只是说不排除大脑语言功能受损什么的!”
中尉本来也没抱什么期待,闻言,只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揉着发酸的眼睛半天没再说一句话。
“还有——”
看中尉精神不济,这次他稍微把语气放得平缓一些,“医生说,这人的生命体征有些不稳定,尤其是体温,所以为了生命安全着想,他们每隔一个小时就会来测量一次,希望能得到三号帐篷特别通行许可。”
中尉点头:“知道了,下次就直接放人进来,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就不用和我汇报了。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呃……中尉,那个不久前抬出去的女人要怎么处理?”另一个看瘦弱男的事说得差不多了,赶忙插嘴。
他是三十分钟前才轮的岗,之前刚从二号帐篷把尸体抬出来,找了个空旷的地方放着,等了有一会儿都没收到中尉的指令,现在碰上中尉,正好主动询问一下。
“知道大概怎么死的吗?和之前抬出来的一样?”
中尉对此没有多少在意,因为这个雪原上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就是住进了帐篷,也会有时不时抬出来的现象发生,但碍于下属特意提出,还是走过场般问了一句。
“这个……”
却见他鼻尖上莫名微微冒出一点虚汗来,“听二号帐篷的落难者说,好像是……自己掐死的?”
“啊?”被拍肩的那个惊呼出声,赶忙去看中尉的表情。
然后就见中尉也是愣了好几秒,连原本松懈的表情都僵硬住了。
“就是说,又是一个特殊个例?”回神后,中尉忍不住把目光射向被绑在椅子上疲惫喘气的瘦弱男,他记得这人变得不对劲之前最突出的行为就是自虐,“这种事情为什么现在才说?她自杀前就没人发现异常吗?”
“具体怎么回事!”
看着中尉明显变得紧绷的脸,他汗颜着努力搜刮出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酝酿着梳理道:“事、事后听落难者说……虽然她一开始的确有自虐倾向,但因为本来就觉得她精神不正常,再加上清晨意识不清醒所以没太在意,直到自杀的时候动静太大才发现,所以他们都说除了自杀让人很意外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等巡逻的一个被喊进去的时候,她已经来不及抢救窒息了,我们……也不知道更多的信息,只是为了不产生更多的骚动,我和涂西把她抬到了杂物堆旁边,然后……”
然后,您听到她的死亡消息后不甚在意,去向领头车汇报情况,我们因为还有轮岗和巡逻任务,再加上半天见不到您,无从下手。
这话他没有说出来,中尉也再没空听他解释什么,只是冷了脸,步履带风地掀开帐门离开了。
只剩下两个人面面相觑。
*
待中尉到达堆放杂物的那块空地之时,太阳已经出来了,霞红色的光线把一切笼罩得有几分讽刺的温暖,叫他正好看见许锡蹲在尸体边上摸索,不知在干什么。
这时的许锡没有像之前一样裹着那标志性的毛毯,但浑身仍旧穿得鼓鼓囊囊的,看着蹲着够呛。
杂乱纷飞的黑发被他稳稳地扎在头顶,只剩下几簇扎不到的垂在脑门上,风一吹,被虚虚掩住的眼睛清晰地暴露出来,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疑惑。
“你在干什么?”
中尉的声音突兀地在寂静中响起,但这仿佛在许锡的意料之中一般,闻言,连头都懒得偏过去,只是打了个喷嚏,才缓缓开了口:“……很明显,我在检查尸体。”
“检查……那还挺叫我意外的,”中尉蹙眉盯他,似是不太相信,“我还以为你现在还在车里睡觉。听到尸体是你搭把手搬出来的,我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是,意外的没错,我自己都挺意外的,”听出中尉莫名其妙的怀疑,许锡翻动尸体的动作停顿下来,依旧一副懒散样。
“没想到饿醒后出来找吃的会被人拉去搬尸体,还被迫守在这里一动不能动这么久……”又不知从哪摸出一张纸巾擦擦鼻子,“看来这感冒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
“你小子真是……”
听出许锡拐弯抹角的解释,中尉最后上下看他一遍,再不跟他多说,把目光移向地上的女人。
而后,在被一片大红刺激到瞳孔后,他快速眨下眼,迅身蹲了下去,有些奇异地摸着搭在女人脖子上已经松散了的,明显和她不甚相称的红围巾。
“看着真新。”许锡见中尉被它吸引过去,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下。
中尉没在意他的笑,凝色看着这片大红,柔软的触感叫他沿着边缘一路向下,直到摸到了围巾尾部一个熟悉的企鹅刺绣图案。
这不是自家那傻侄子离家前,他母亲给他织的吗?
还织了好几条不同颜色的,其中这条红色的,好像是送给了那个通讯机男孩……
“问那些人了吗?这个女人有和谁关系比较亲近的吗?”中尉虽说已经确定元乔指定和这女人有些关系,但还是问了许锡一句。
“嗯?”
“……算了,”看着许锡一脸无辜地歪头看过来,头上的小辫晃了晃,中尉僵硬着表情不忍直视地摆下手,“还是说点你知道的好了。你刚刚说在检查尸体,检查出什么了?”
“比如说——”
许锡思索着摊开手里包着什么东西的手帕,递到中尉眼前,面无表情道:“半块被咬得形状不明的压缩饼干?还是我最喜欢的鸡肉味,我下车找的就是这种口味的,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实话说,很意外。”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中尉嘴角微抽,原本就粗线条的声音愈加低沉,“我现在可没什么耐心和你打岔。”
许锡却是耸肩:“怎么会?这也可以算是问题的突破口,不是吗?”
“我们不可能带着尸体上路,但她的身体组织或是压缩饼干上面残留的唾液,却可以让我们通过基因鉴定判断出这人的身份,从而能够更好地调查她到底有没有所谓的精神类疾病。这一点可是至关重要的,不然就无法判断她是不是和被绑起来的那个男人属于一样的情况了。”
“那就要等到达复活基地后才能出结果了。”
中尉亲自检查完女人身上的所有物品,确认除许锡手上的压缩饼干外再无他物,略显失望地耷下眉。
“但要使用基因鉴定技术就必须用芯片手环登记才行。他们一直在堤防着我的行动,如果调查到我突如其来的鉴定申请,不管因为什么原因都会毫无理由地插手,结果的真实性就不是判断依据。”
“没人会帮我趟浑水去做鉴定,我因为形如摆设的职位也没权利去质疑报告的真实性……”
闻言,许锡不置可否地低垂下眼。
他知道,中尉已经用简易的活体检测仪大概检测出瘦弱男变成这样,是有基因药服用史。
这才不过一天,现在又有一个值得怀疑的类似案例出现在眼前,让中尉有种要抓住多年追寻的,基因药事件的尾巴的感觉,他不甘心就这么前功尽弃,再次失去一切线索。
许锡从不怀疑中尉的毅力,但自己却和中尉不一样,他不能再在这个雪原上浪费时间了,他要赶在一周后的圣诞节之前到达复活基地。
所以,即使藏在自己胸口的那个,值得被怀疑的空玻璃试剂管有多冰冷刺骨,他都不会在到达之前拿出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
许锡隔了半晌才缓缓出声,“就是我联系上上校老头,让他帮忙走后门恢复你的编制和中尉权限,也少说要走半年的流程。”
感受到中尉射向自己的视线,不知是心虚还是别的,微微撇过头不去看他,“要不然……还是放弃算了。先不论继续查下去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就是像以前一样什么都不知道,轻松地活着,不也是挺好的吗?”
“……你!”
中尉许是没想到会从许锡嘴里听到这种话,明显一愣,而后有些气愤地咬着后槽牙:“我不知道像现在这样怨气比鬼都大地查下去是不是好事,但稀里糊涂地活着,心里迟早会被堵得发烂流脓。这种生活方式你自己都没想过,拿出来劝我说得过去吗?”
许锡沉默着抬头看向已然气愤到站起身的中尉。
他不觉把眉压得很低,清晰的面部轮廓把徐徐明亮的光线割裂成上下两部分,隐没在阴影里的脖子连同藏在胸膛里的东西一齐被忽视,仅仅能从他那双带着似有若无的异样的眼睛中看出什么。
“别再和我说这种话了,”中尉不知有没有捕捉到那丝异样,只是从兜里掏了掏,红着脖子丢给许锡个白色小罐子,“我可是抱着相当大的风险相信你,帮你走到这里的,如果做不到分担雇佣队的任务,至少也别随便给我添堵。”
言毕,不待许锡捡起没接住的小罐子,中尉就甩出最后一记眼刀,抓住路过的一个巡逻兵,指使他代替许锡看守尸体,而后,稳健地踏着雪离开视线。
“真是……烦死人了!”
看清手中的小罐子,许锡使劲揉下已经凌乱得不像话的头发,心情复杂地任由眼底撒过一层荫翳。
他边散步似地移动着,边从写着治感冒的罐子中磕出两粒,干干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