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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督宁愿你远离牲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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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柯叫完后就捂住自己的眼睛倒向一边,似乎受了什么极大的刺激,在沙发上打着滚直喊眼痛。
郁燃问道:“是什么?”
在门边的兰诺看了两眼,面色未变,冷静道:“血,和肉。”
颜柯打滚的动作一僵,惊奇地从手指缝里露出眼睛,道:“兰诺,你真是,你真只有二十岁吗?我怎么感觉你跟多活了一辈子似的,这种场面你都这么淡定啊!”
兰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真的多活了一辈子的人脚步一滞,不敢说话。
老妇人已经完全跌倒在门旁,抱着桶无力地摇着脑袋,许久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作孽……作孽啊!”
郁燃凑过去一看,也被那浓稠的鲜红色血液和其中的尸块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道:“这什么肉……”话音未落,他就见那白花花的肉块在血液中翻了个个儿,露出了底下的——面庞?
这竟然是一个未完全成形的死婴!
郁燃面色痛苦。
他本就容易吐,这下更是管不住自己翻涌的胃,捂着嘴巴和颜柯栽到了一处。
兰诺见这两人都已经说不出话来,转头问道:“这孩子?”
老妇人把白桶上原本的布重新覆盖上,她扶着门框站起,道:“我就知道……我也逃不掉的。她情绪看起来出乎意料的平静,道:“你们能不能和我去她家走一趟。”
然而他们不需要走太远,甫一出门就见一黑色的瘦削身影在不远处站着。
赫然就是郁燃从窗帘缝中看到的那位绿眼睛女子!
她披着一件黑色的巨大袍子,只露出一个面颊凹陷的脑袋,她涂了口红,化了些妆,绿色的眼眸澄澈宁静,微笑着望向这边。
她道:“罗妈妈,好多客人呀。”她歪歪头,道:“见到它了吗?是不是很可爱?”
她声音飘飘忽忽的,不细听的话仿佛都能随风而逝。
老妇人见了她后先浑身哆嗦了一下,又“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我知道我们一家都对不住你,我也不祈求死后能去到督宁身边,但你能不能救救我儿子!”她呜咽道:“我知道你和我儿子是一样的人,但为什么他变成了那个样子,而你却依然完好无损呢?”
展琴似乎嗤笑一声,面色仍然未变,温温柔柔道:“罗妈妈,你的膝盖不值钱,而且,谁同你说的我是完好无损的呀。”
她道:“我的确想要你的命,但我也想要你儿子的命,我还想要那个婴儿的命。”她伸出手指数着:“爸爸,妈妈,哥哥,还有我——”
老妇人头皮越听越发麻,大叫着捂住耳朵,在地上凄凄惨惨地弯下腰,道:“你别说了!”
展琴恍若未觉,道:“为什么呢,我家出了四个人,你家也应该出四个人才对呀,要公平一点。”
那老妇人见展琴丝毫没有放过她和罗登的意思,干脆也不掩饰了,从地上爬起来就向着展琴冲过去。兰诺见状,也给她在腰间捆了一个火绳,把她和罗登并排放到了后面。
那妇人还在大叫着,“你这个不要脸的,你小时候我们对你那么好,你不感激我们就算了,还逃婚,还……!真是白瞎了我们罗登的一片真心。”她转头看看已经完全没有了神智的儿子,哀嚎道:“我的儿子啊,我的儿子啊!咱们的命好苦啊!”
展琴的面容越听越扭曲,突然失控地绕过郁燃他们,向老妇人两个直直地冲了过去。她的声音尖利起来,道:“你命苦?你有我的命苦吗!”
她突然掀开了袍子,白色的紧身衣衫已经被鲜血染透,腹部的地方诡异的凹陷下去一块。
郁燃倒吸一口气捂住嘴巴。
这姑娘的肚子上,竟然有一个巨大的血窟窿!
这场面过于惊悚,颜柯的大脑已经完全转不动了,张着嘴愣在了原地,就连兰诺都狠狠皱起了眉头。
她转头同三人道:“让你们受惊了,但是这两人,我是必杀不可!”
颜柯哆哆嗦嗦举手,道:“我,我支持。”
郁燃也冷静了下来,道:“若他们该杀,请便。”
兰诺也点点头。
闻言,展琴的表情愣了一下。
她眉毛蹙起,眼眶周围突然变红,放柔了声音,道:“谢谢你们。”
她情绪稳定了些,转头对着老妇人又开始说话,她道:“你说我不要脸,说我没良心,你可有问过你的丈夫,是谁从我小时候开始就对我说那些不三不四的话?是谁趁我家没人的时候硬闯进我家?是谁强迫我发生了关系?!”
她越说又激动起来,一只手狠狠掐上了老妇人的脖颈,道:“你明明都知道!你什么都知道!要不然你也不会在那个挨千刀的离开的第二天来给我送药,还想让我隐瞒下去!如今你竟然又反过来说我不要脸?!”
这等惊天消息突然炸在耳边,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反应,而展琴如今也不需要别人来给她做反应。
她抚摸了一下妇人的脸。突然她像是看到了什么,把那妇人的耳环拽下来,拽的血花迸溅。老妇人喘不上气来,疼的面目狰狞,鼻涕眼泪糊了满脸,不住摇头道:“……我,我……!”
展琴手里狠狠攥住那个耳饰,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从眼眶中滑落,她擦也没擦,怒道:“好啊,好啊你,你竟还敢带我妈妈送你的东西吗?你对得起她吗?你该下地狱!去给她,去给我爸,去给我哥哥道歉!!”
郁燃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骇道:“难不成……她从刚才就说四个人换四个人,莫不是姑娘的一家都是被这人害了?”
兰诺道:“应该是,这老妇先前也说过姑娘的家里人很久没出现了。”
郁燃不忍地啧了一声,叹道:“这老妇人当时几乎每一句都半真半假啊。”
他看着姑娘的模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旁边的颜柯已经泪流满面,怒号一声就打算冲上去,被兰诺揪着领子拉回来。
他怒道:“你不要阻止我,你不要阻止我!”
郁燃看着展琴埋头啜泣的瘦弱背影,道:“不该是你,她现在要的,是发泄掉压抑这么久的怒气,是找回她的公道,找回她家人的公道。这些,只能她自己来。”
颜柯被他一说,站在原地不动了,一边抹泪一边嘴里不知道叽里咕噜的在骂些什么。
展琴收拾好了情绪又抬头,老妇人已经快断气了,她张牙舞爪地想向这边的三人求救,展琴却贴在她耳边道:“失道者寡助,我知道你没读过书,也不想读书,听不懂这些。不过有一点你应该清楚,他们是不会帮你的。”
颜柯道:“对!对!”
展琴道:“你丈夫的所作所为,本来足够下地狱,我要他变成了畜生已经足够开恩。而你!不知道从哪里得了退化体的消息,竟然把你丈夫放进了我们家,任由他把我们一家都咬伤,咬烂,都变得不是人!我早就该把他杀了,把你那个畜生儿子也给杀了!”
那老妇人终于找到了能辩解之处,道:“你杀了他也就罢了,你为什么也要把我儿子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分明就是对我们怀恨在心!”
郁燃冷笑一声,道:“人家不对你们怀恨在心才怪吧。”
展琴道:“你以为你儿子没干过龌龊事?不过他怂,他比他老子怂,被我咬伤后吓跑了。”
老妇人道:“你放屁,你血口喷人,你有哪一点好,我儿子跟他老子非得拴在你身上?!”
展琴跟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道:“你问我?你问我?你的意思是我如今这般遭遇,都怨我自己?”她有些站不住,颜柯立马想冲上来扶她,却被她制止在原地,道:“你们都是好心人,我知道,但我不能把你们牵连进来。”
颜柯跑到一半举着手不知所措,展琴见他这模样竟然突然笑了出来,道:“我是个半退化体,不要碰我的血。”
果然!
兰诺冲郁燃看一眼,传音道:“若猜的不错的话,罗登父亲是被猪咬伤的,罗登是被这位姑娘咬伤的。”
郁燃道:“我也觉得,但为什么罗登和展琴同为半退化体,表现却不同呢?罗登他……显然没意识,而展琴几乎像个正常人。”
兰诺摇摇头。
那位老妇人突然尖叫起来,她的身上又出现了刚才被罗登咬伤时的那种变化,眼中发绿,布满血丝,缠在火绳下的手臂突然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形状弯折,瞬间掀开了展琴腹部的衣服——
一个血淋淋的大洞赫然显露出来,里面甚至还能看到微微蠕动的器官!
虽然刚才就已经差不多猜到了,但是这一幕真的展现在眼前时还是让郁燃心头一紧。那个婴孩,必然是她自己在肚子里硬生生地剖出来的!
他都不敢想象那到底会有多疼!郁燃紧皱眉头。
展琴迅速打掉了妇人的手,然而过于急促地动作使她肚子上的血更加迅速地下渗,她在原地摇晃片刻,“扑通”一下倒在了地上,但仍然满意地抬头,看着眼前已经不成人样的母子两个。
突然,她的表情一变,双眼开始涣散,脖子也有些不受控制地弯曲。
兰诺手上已经又抓了条火绳以防万一。
然而转瞬间,她用自己的长指甲掐住脖子,力气之大已经使她脖颈上青筋暴起,硬是让自己恢复了神智。
她竟然是在用自己的理智去对抗退化体的本能!
她一字一句地艰难道:“能不能帮我杀了他们两个。我好像已经没有力气了。”
她话音一落,颜柯立马拿冰箭射穿了老妇人的头颅。但这也只是让老妇人挣扎的动作停了一秒,恢复过来后接着顶着脑上血淋淋的窟窿继续挣扎。
颜柯又接连射了几箭,然而母子两个没有一个受到伤害,他崩溃地叫喊道:“这到底是什么生物啊!”
郁燃看看兰诺的眼睛,走上前去,从罗登胸前抽出自己刚才掷进去的匕首,道:“普通的伤害对他们没用,必须要削断他们脖颈间的脊骨。”
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凑上去看着罗登狰狞的脸,喃喃道:“你其实也不可怕。”
匕首在他的手里挽了两个花,刀刃锋利,宛如只是两道银光,再收起时,身后的两个人已经全都没了脑袋,身子如同死水一样,顿时瘫软到地下。
“第三个……第四个……”
展琴看着眼前两人的尸体,突然大松一口气,把手捂到脸上哭了起来,这哭渐渐的变成了嚎啕大哭,听得周围人的心里全都一阵凄凄。
郁燃凑上去给她递了个纸巾,展琴伸手接过,道:“谢谢,不过,你能再帮我一个忙吗?”
郁燃心里已经有了数,问道:“什么忙?”
展琴道:“也把我杀了吧。”她接着道:“我的地下室里还有一头猪,那只是原始退化体,我杀不了它,又不愿它害人,所以只能一直把它藏在地下室。这猪……也请你帮个忙。”
郁燃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天,竟真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情愿,他道:“我不想帮忙,你若是想死,自杀就好。”
展琴都已经闭上眼睛等着掉脑袋,闻言又睁开了眼睛,惊道:“什么?”
旁边的颜柯也听不下去了,道:“郁哥,虽然你厉害,但我可得跟你说道说道,你这——”
眼前金光一闪,颜柯再张嘴时已然发不出声音了,只能瞪着眼睛看看郁燃,又看看兰诺,在原地无能狂怒。
郁燃道:“你躺下。”
展琴不解,但还是照做,心道可能是这位豪杰杀人前的某种怪癖。
郁燃见她躺下,也不怕地上的血污,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展琴旁边,吓得展琴道:“你,你,不要变成——”
白色光芒在郁燃的手上晕出,这次的比前两次的都要亮一些。他把手覆盖在展琴的腹部上方,微微晃动。然而她这处伤口实在太大太深,她自己本身还是个半退化体,需要耗费的力量比想象中的多得多。
郁燃盯着她的伤口,半点都不敢走神,把自己的全身气力都用在了手上,甚至都能感受到力量从晶核流向身体各处经脉,最终汇聚到手上。
疼痛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熨帖的酥麻感,展琴不可置信地感受着自己的血肉又重新恢复了活力,甚至为了对抗退化体本能而无刻不在的头痛都消失了不少。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一开始震惊不已的颜柯在原地打起了瞌睡,郁燃手上的光芒越来越弱,最终消失不见,而郁燃也由于过于脱力而瘫倒在旁边,迷迷糊糊中举起一只手道:“……举手之劳,不用谢。”
展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和身上已经完全消失不见的小伤口,感激地几乎说不出话来,道:“……我在做梦吗?”
兰诺一把将郁燃带起,道:“你没有在做梦,他是很厉害的治愈师。”
颜柯在旁边醒了盹,道:“这哪是很厉害,这是绝无仅有了!全星际还往哪里去找这样的治愈师!”
郁燃虚弱道:“我就知道你小子眼光好。”他突然冲兰诺道:“我现在好虚弱。”
兰诺道:“我们马上去找地方休息。”
展琴也立马道:“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家还挺空的,这里偏僻,没什么附近的旅馆。”
郁燃道:“不介意不介意,但是我想吃猪肉。”
兰诺和郁燃双目一对视,从护腕里提出了那头皮肉已经焦黑的猪。
展琴还在皱着眉头,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道:“那头猪可能会比较危险,我还是想能不能把它给杀了,这样大家住起来也安心点。”
郁燃道:“放心,你看看地下是什么?”
一大团黑漆漆的东西突然出现在地上,展琴吓了一跳,看了半天也没辨认出来,道:“这是……”
郁燃嘿嘿一笑,道:“对!这就是那头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