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打个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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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令，从窗户吹进来的风，依旧带着那般余韵未消的潮湿暑气。
姜照难得在课上走神，他在琢磨一个对他而言，比一个十克的鸡蛋从三层高楼落到地面的重力是多少更值得钻研的问题。
那就是邬诗妍和疯子这两者到底有什么区别。
前天，趁着一节数学课下课，她就坐在他前座空位上，抽走他正在写字的笔，和他打了个赌。
”你猜姚晓瑶今天会不会和张思思吵起来。”
姜照略抬起头，他虽不想猜，但见她兴致极高，他谨慎的提前问一声，”赌什么。”
”猜错了，你得陪我看电影。”
”那猜对了呢。”
”我陪你看场电影。”
……
虽然她就是要自己陪看场电影，姜照还是装模作样的走了个流程，依顺道，”会吧，你这么问，一定是会了。”
他回答的淡漠极了，正如他那一贯像是倒映着海水的琥珀色清眸。
邬诗妍得意地哼笑一声，”错了，今天张思思吓得请了一天假。”
——
张思思前段时间匿名在校园网上散播邬诗妍被大款包养的谣言。
她本不在意，奈何死党姚晓瑶在意，动用家里学计算机的表哥，把这散播谣言的罪魁祸首给人肉出来了。
姚晓瑶立时带着邬诗妍去跟张思思要说法，张思思却一点儿也不心虚，瞪着邬诗妍上下扫视，两道目光像是x射线，把她里里外外穿透。
晓瑶大嘴叉子嚷嚷道，”妍妍的东西都是姜照给的，要被大款包养也是被姜照包养了，不过人家现在是男女朋友，谈什么包养不包养的，人家小情侣乐意，你在这儿胡说八道个什么劲儿。”
邬诗妍觉得尴尬，丢人，想逃，她不喜欢姐妹撕逼的现场……神啊……救我……
张思思错愕一瞬间，原来他俩真的在一起了，原来不是瞎传的，她就说邬诗妍这个穷光蛋哪来的钱。
思思眼中黯然失色，姚晓瑶这个贱人是会往人心口上扎刀子，知道扎在哪儿最疼。
果然思思疼极了，疼的连话都说不利索，眼底有一片血红的水雾。
最后从牙缝里挤出来六个字，”你有种，你等着。”
邬诗妍这才觉得好笑，她都没生气，张思思这个施暴者怎么把自己气成那样。
晓瑶想要拦住张思思去路，逼她道歉，被邬诗妍这个整件事的受害者，主人公，这个在场唯一一个情绪不咸不淡人一把拉住，她悠闲的勾勾唇。
”她都气成那样了，我们已经赢了。”
张思思是舞蹈生，她很多时间要请假去校外艺术机构，今天集训结束应该回来。
邬诗妍才打了这么一个赌，上次见面是她也在场，而今天她不做缰绳了，姚晓瑶这匹脱缰的千里马，一定会和张思思再大吵特吵一次。
但太没意思，张思思这个怂包居然请假躲起来了。
明天吵了明儿再说，反正是姜照今儿是输了。
邬诗妍纤长的手指点了点桌面，”输赢还是有区分的，我赢了，片子的类型由我选。”
结果就是……他们没有去电影院，去的是姜照家的私人影院。
她兴高采烈的把碟片放进去，抢来遥控器，操控机顶盒，三下五除二的一通按键。
荧幕上的影像渐渐拉开序幕，是一个叫《主妇》的伦理片。
日本的。
电影前半段讲的是一个主妇，料理家务，服侍丈夫，但他丈夫实在是个养胃，后来女人开始疯狂的钓男人。
电影在脱衣服上床，脱衣服上床，之间反复横跳，内容空洞苍白，蛮无聊的。
整个电影不长不短一个多小时，最后他的脑子里只剩下女人的叫喘和无数个叠在一起的白花花的□□。
印象里，这是她第一次诚邀他看的爱情小电影。
后来次数多了，她把这叫促进情侣间情感的教材。
姜照无话可说。
邬诗妍总怀疑他是性冷淡，这是有迹可循的。
姜照这个人，对外界的感知似乎一直处于一种大智若愚的状态。
他挺好看的，眉目冷淡，却也精致，身姿挺拔清瘦，即便穿着宽松的校服外套，也能穿出仙鹤的感觉。
皮肤冷白，透着光，像是个琉璃做出来的小公子，矜贵，易碎，又高傲，睥睨一切，对什么都淡淡的，漫不经心。
邬诗妍没看电影，一直看着他的下半身，最后也没能看见他弟弟抬头，确定了心里的想法，他果然是个性冷淡。
其实姜照当时极其难熬，她不知道他那两个半小时的僵硬，不是因为影片，而是因为邬诗妍在他身边儿，还一直盯着他的双腿之间。
他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力气克制，才显得自己不那么像个流氓，只能逼着自己死盯着屏幕上的女人，稍一分心，他那时候必然会难堪收场。
说不定，身边儿的邬诗妍也难逃一劫。
他虽当时没反应，夜里倒是做了个梦。
他自动把邬诗妍带入了岛国片的女主，虽然阿妍没那女人发育得彪悍，但比她白，比她漂亮。
她腿好看，去年运动会她代表班级被选去学校做拉拉队，穿的是一白色的短裙，裙下的一双腿，又长又细，大腿却丰腴匀称。
曲线通幽处，引无数遐想。
他不知道她的那双玉腿痛苦且愉悦的绞在一个男人的腰上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最后会便宜了谁。
话说回来，他们才在一起不久，还不到两个月，除了牵手拥抱连嘴都没亲过。
但姜照没跟异性相处过，守着墨守成规那一套，觉得接吻需慎重，毕竟他是男的，总得为女孩子的矜持考虑一下。
就算交往也要发乎情，止乎礼。
可有时候又觉得扭捏的人其实是他自己，邬诗妍一点儿都不需要被照顾。
往前推算，她的疯不是一朝一夕。
至于那什么性冷淡，和更早之间的一件事情有关。
——
七班和二班有一个学期要一起上体育课，共用一片操场。
邬诗妍觉得角落里看书的男生有点儿眼熟。
”怎么有那么多人给他送水啊，他有那么渴么。”
邬诗妍这会儿刚从四川转学过来，对这个学校一无所知。
”姜照，天哪，你来学校这么久居然不认识姜照。”
邬诗妍不尴不尬地虚心求教，”他是谁，有非要认识的必要么。”
晓瑶娓娓道来，国槐树投下一面密匝匝的金色碎影，是来自那年盛夏的全部炙热。
这是她第一次与姜照交锋。
”说是富可敌国都不夸张，去年他家老爷子，就是姜照他太爷过百岁生日，举行个游轮宴，花了这个数。”
邬诗妍看了一下，她竖起的几根手指，不太敢猜。
”往大里猜。”她鼓舞。
”五十万。”
这个数字很大了，够买的下那对受害者家里的两口人，够买下郝秋妈妈的一个肾脏，够买下郝秋他爸的六年刑期。
不过，看样子不对。
果然不对。
”你说的，也就够买两瓶酒吧。”姚晓瑶嗤之以鼻。
”五百万?”邬诗妍自己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声音从嘴唇里发出，这真是个不可思议的数字。
她没钱，她也无法想象有钱人可以有钱到什么程度。
”将近五千万。”
”五千万?”
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呵，她给邬杰烧冥币都不舍得烧这么大面值的。
细想，还真就在冥币上见过这么多钱，也不怕花这么多，把自己送走。
”结果第二天人就没了。”
”该。”
啊?
邬诗妍急色解释，”我是说，真可惜。”
”可惜什么?都享受一辈子了，人家一天花出去的流水，我们三辈子都赚不上。”
邬同学冷声，”我说真是可惜，要是早死一天，是不是就不用浪费那五千万了。”
虚无缥缈的都是镜花水月，眼下的事情才是唾手可得。
”我渴了，想吃雪糕。晓瑶我们打赌吧，赌一根冰棍儿。”邬诗妍耍赖。
姚晓瑶有些无语，”怎么赌。”
”我要跟……”她的手指在空中绕了绕，眼神定了定，最终落在姜照身上，”姜同学表白，你猜我是赢是输。”
”输。”觉得不够继续补充，”百分之百，输。”
”我赌我赢，因为我喜欢把人拉下神坛。”邬诗妍挑了挑眉梢，带着俏皮的语气。
”你不了解他，要是别的男生，那敢情好啊，你这么漂亮，雪肤貌美大长腿，我也赌你赢，但是他不一样，他好像看不见女的，不，看不见人，估计在他眼里啊，你都不如那化学试剂能看下去。”
疯如邬诗妍已经昂首阔步地小跑过去，到了姜照看书的长凳上。
少年的手尖儿微微一顿，似乎觉得呼吸都有点儿不顺畅，他不知道她过来要做什么，但依稀觉得和自己有关。
头顶国槐沙沙响，白色的花蕊随风落了一地。
”天气不错，是吧。”
僵笑ing……
姜照合上书抬头看了一眼，她的笑又变得非常灿烂生动。
”地上草也挺绿的吧。”
她装疯卖傻也不指望他能回答。
她看他把书合上，抽了出来拿在掌心。
姜照依然不说话看她表演，狭长的眸子寡淡的掠过她的一举一动。
在姚晓瑶的视角里是看不见姜照的表情的，只能看见他俩似乎是在交流，然后邬诗妍就把他的书给拿走了。
邬诗妍又莫名其妙叹花叹草叹人间，没多会儿自行离开。
回去见了姚晓瑶唉声叹气，眉头耷拉，”同意是同意了。”
姚晓瑶见她大喘气，也来不及听后面的话，不过前半句就够吓人的了，”同意了？我不信，你带我去问问。”
”去就去，来啊。”邬诗妍无所畏惧。
晓瑶变得将信将疑。
两个人走到姜照身边儿的时候姚晓瑶本来要上去询问，这会儿却怂了。
”你不是说他同意了么，你证明给我看啊。”
邬诗妍接连叹气，”你话都没听我说完，我说同意了是同意了，但是他太爱我了，所以选择放手。”
姜照没觉得她们是在讨论自己。
可由于他最近总是梦到这女孩儿哭着撞到自己身上，然后如同噩梦般惊醒，反反复复。
这是邬诗妍印象里第一次和姜照见面，殊不知这不是姜照第一次留意她。
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心情，但因为她此刻嘴里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爱不爱的，姜照忽然清晰的意识到胸口的汹涌起一阵失落。
心头软肉像是被细沙碾磨。
又瞬间坠入海底，变得很酸，很凉。
血液里像是蛰伏了一个猛兽，在啸叫，亦或是逼迫他站起来，去问问情况。
是谁爱她爱的那么卑微呢。
宁愿放手。
那个人是谁。
可他只能竖起耳朵静静地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手指没有再翻书，眼睛也没有再记单词，那是一本英文版的呼啸山庄。
头顶树叶被风吹得剧烈响动，他却觉得静极了，他紧张的做好所有准备，等待着绵长又难熬的一刻。
”他说我是个好女孩儿，不想耽误我，他身上有点儿小隐疾。”
”什么隐疾。”
”性冷淡。”她虽压低声音，但那声气音可不算小。
姚晓瑶捂住嘴巴惊呼，他连这个都跟你说。
听到这儿姜照就知道她在胡说八道了，不知心底在庆幸什么。
但姚晓瑶同学却信了。
邬诗妍大喇喇的说，”拜托，我也是很注重性生活的。”
晓瑶暗想，姐姐，你真早熟。
”所以等他病好了再说吧。”
姚晓瑶还是不信，那你和他说一句话啊，”我们都离这么近了，他看起来都不知道我们在讨论他。”
快下课了，姜照正准备回去。
自他身后，传来一道清悦的声音。
”姜照！”
”我会替你守住秘密的！”
远处少女笑得灿若春花，相当烂漫。
她把食指竖在唇间，隐疾。
她做了个口型。
姜照知道，她里头烂透了。
姚晓瑶看姜照一脸惊愕，还是不信，”他也没回答啊。”
有本事他就一直不说话，说话她就一定要认识他，一定要纠缠他。
果然他什么都没说继续转身走了。
”傻孩子，不懂了吧，不说话就代表默认，他害羞。”
姜照刚才被她叫的一愣，心里头繁乱复杂，有些无措，别说，那样儿还真像害羞。
姚晓瑶被忽悠个不清，邬诗妍搂住她的肩膀，绕过来的手指勾勾她的下巴。
”宝贝儿，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呢。”
姜照刻意缓了脚步，想听她俩到底在谋划什么。
”愿赌服输，愿赌服输，给我买冰棍儿。”
原来是用他的清名赌了一根雪糕。
邬诗妍不喜欢他，不在意他。
不觉间就从被利用过的他面前擦肩而过，走到了他前头。
像是陌生人一样。
本来也是陌生人。
真虚伪。
她的马尾随着走路，一摇一晃，校服百褶裙随风荡开，声音渐渐被夏风吹散，”我要绿豆沙的，绿色心情，嗯……伊利家的。”
她挑了挑眉，”快去吧，记得是绿色心情！”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打个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