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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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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废待兴的时候是最忙的,宫中忙前忙后了一个月,总算是有隐隐上升的趋势,每日早上四点起来批奏折,六点去上朝,倒是已经成了常态,虽然日复一日,早上起来都会无比困倦,天还没有亮,就要去上朝,寒风在外面凛冽的吹着,但也好在屋内是暖和的。
许阑珊裹着厚厚的大衣,神情专注,有些浮肿的眼袋飘在上面,早上一起来手便摸上了那个热水袋,倒也不冷,一笔一划在主台的照耀下,端端正正,看得久了,眼前模糊,便又会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些废话给收一收,每次长篇大论一发上来,一半都是夸赞他丰功伟绩,他才上任没多久啊,哪来的丰功伟绩?有时直接跳到后半段去看,没看出,所以然来又得翻回前面,藏在细枝末节里面的关键信息总是被大量无关的笔墨给充斥着,读得让人麻木。
好在他爹临死前给他留了笔财产,没有全部充进贪官污吏的银库,倒也还能发得出俸禄,维持着整个朝堂的运转。
看看账本,一月的支出,他答应了兵部给他们一些好粮食好收入,前朝皇帝养兵就是在养一群瘦骨嶙峋,毫无战力的废物,这如何能行?从兵部开始就得改,首先得改善伙食,这一部分的支出便大了起来,不过也是应当的。
再看侯府的案子,其实没什么进展,都是在说些作案手法推测,许阑珊皱着眉看了下去,他已经知道了民间的传闻,不过是他为了权贵与地位,杀害了母妃全家,尸骨无存,不然也不会悄无声息的死了那么多人,连一次求救信号也没有发出。
一次信号也没有发出,并不完全意味着心甘情愿,也没有人会相信侯府上下一行人齐心协力一起赴死,除非是被捂住了嘴。
无法说话,无法写信。
在几天内无一例外全部死亡。
他也只在儿时宫女说闲话的时候略有耳闻,他的父皇的母家,也是如此,连作案手法都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民间为什么会怀疑到自己身上来呢?
自己明明没权没势,在宫变的时候还被关进了大牢里面。
而叶大人和李大人给出的回答是这样的:下毒。
最奇怪的一点是衙门并没有检测出有类似于毒药的残留,那就只能是已经被消化或者抵消,抵消不太可能成立,那就是被消化。而毒物很大可能是日常里面能够见到的东西,加上一些药性特别强的食物,综合起来,产生巨大的毒性。
手法要么两种:第一,潜移默化悄无声息,掐准了宫变的时间,等许阑珊上位之后散布谣言,使他的政权岌岌可危,没有可信度,等时间的推移,他就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毕竟民心所向才是本源,若没有民心所向,势力都是空谈。
第二,突然的毒发。这一点的时间更好被卡准,只是手法的问题。该如何一并让侯府上下几百号人一并身亡,吃食总是会不同的,况且当时正值宫变,大摆宴席更是绝无可能,而这一点不说可能性更大,却是令人根本无从想象,到底是如何做到?很难确定下一步的方向。
不,不对。
万一他根本不必掐准时间呢?
掐准时间的意义在哪?趁乱是一个很好的理由,可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报复吗?可是他有什么值得好报复的?
许阑珊盯的有些倦了,眨了眨眼看了看四周,一派金碧辉煌的宫殿。
如果想针对的不是他呢?
一个念头如同惊雷,在他的脑海里面乍然响起。
如果针对的是他哥哥,许诸。那一切是否能解释得通?因为这个皇位原本就是他哥哥的,而他们一脉相连,本是同根生。
再把时间线推理一遍。许阑珊却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侯府,是在他哥哥死后,被发现满家命丧黄泉,也就是说,有几天死亡的时间是未知的,根据衙门的推断,死的时间不一,也就是说,在宫变发生的同时,如果凶手正是他的哥哥许褚,不仅要和其他皇哥相抗衡,手握着自己积攒已久的兵权,大杀四方,还要盯着自己的母亲家的人有没有死透,这完全就是无稽之谈。
那如果凶手是其他的势力呢?当时宫变的时候,与之对抗的势力。
如果凶手斩断的不是他的后路,而是哥哥许褚的后路。
那凶手是否还存在?又是如何做到手法与20年前的手法相类似的呢?没有人能知道20年前所有事情本源,除非经历过。
到底是哪一派的势力,在宫变发生的时候,可以做到杀害权臣的全家,势力达到了如此可怖的地步,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无比铤而走险的一步,因为这纯属于在走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的棋局里分心。
能在混乱中早早把对方的后路给断绝,这算是预料到了岚妃的儿子能登上这个皇位而采取的一种报复吗?
不会是这样。这未免也太过牵强。
他哥哥跟父皇的关系走得近,他知道。他哥哥和他的母妃关系不好,他也知道。他笃定侯府不会参与到这件事情之中,至少处于乱世,明哲保身固然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可是他的母家没有理由去帮他的哥哥,而他的母家也没有义务去帮其他的皇子,难道是他们做出过选择吗?
这是一个未知数。他得去找人求证。
合上书卷,许阑珊穿上大衣,准备上朝。
他知道左晨说的不错,这件事必须有一个结果,也必须有一个交代,不论是给他的,还是给所有人的。
既然20多年前的凶手已经落过网了,那这一次呢?如果不是那一个已经落网的,还在逍遥法外,不论是对他往后的用人,还有社会的安平,都将是一个巨大的祸患。
嫌疑人的身份在他的心里面已经有了一个隐隐的猜测,不过身居高位,令人胆寒。
许阑珊吩咐了宫人赏赐了叶大人和李大人,同盟当然是要能拉拢就拉拢,而利益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
毕竟谁不喜欢钱呢?
至于去求证宫变的时候,自己的母家到底有没有站队,很快就可以得到答案。
三日后,便是他的生辰。
百官休沐,时放三天。
澹无诗也该兑现他的承诺了。
朝堂仍旧没有什么大事,无非是一些鸡毛蒜皮,左晨倒也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本本分分的上报一些关于国家复兴的策略,不过也是用国库的钱去丰盈百姓的生活,许阑珊心中是愿意的,他倒是不是很在乎自己过的会差一些,毕竟节俭才是优良美德,若是他做到了,有了打头人,才会一传百百传千的传下去,防范于未然,先天下之忧而忧,这才是他的本分。
许阑珊想成为一个好皇帝,收拾起破碎的过去,一地烂摊子,这个朝固然是不想上的,每天还要战战兢兢担心自己身体里面的蛊虫发作,可是他不在乎。
又或者说,他并不在乎这个位子上坐的是谁,坐的是什么样子的人,他更在乎的是黎民百姓的烟火喧嚣,在乎市井街头的灯火万千。
在最后一个提出,要修整官吏,也需要银钱,要多选拔人才,他笑眼盈盈,答:“准了。”时,却发现,澹无诗这个几乎不说话的人,皱起了眉。
许阑珊思索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有任何不对的地方,选拔人才是好事,修整地方官吏也是好事,哪里会不妥呢?
直到旁边的太监有些颤颤巍巍的坐到他耳边说:“皇上,我们的国库快见底了。”时,许阑珊的脸上出现了罕见的空白。
原来他不知不觉中已经花出去这么多了吗?
那些银钱都去哪了?难道不是都给这些官吏去办事了吗?
再回过头,俯视一圈,站着的大臣,却发现好些之前提议要银钱的大臣眼观鼻鼻观心,一心研究着地上的花纹,像是睡着了一样,站在那里,变成了木头人。
许阑珊:……
就算你们年轻,也不能站着倒头就睡啊……说句话呀。
他好像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澹无诗皱眉了,感情是整顿官吏得先从朝堂上开始,而他吃了不会算数的亏。
可是放出去的话,哪能收回?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过许阑珊心念一动,让澹无诗去查朝堂上的账本,总不能在让他再多给银钱,于是许阑珊清了清嗓子:
“依刚刚那位爱卿所言,整顿官吏必不可少,选拔人才也必不可少,不如从朝堂开始整顿风气,也是对百姓的一个交代。各位意向如何?”
死气沉沉的大殿发出嗡嗡的声响,有个老臣的声音尤为清晰,从就近传来:“不可啊,最近朝中政事繁忙,哪来的多出人手再去查身怀职位的老臣啊,这不是寒了我们这群做臣子的心吗?”
许阑珊望着那老臣沙哑声音的方向,心中冷笑,这不就抓到一个了吗?
“肃静!不如这件事就让澹大人负责,我相信各位清正廉洁,忠心耿耿,但我们也要为地方官民做好榜样,庙堂之上,忧其民为本。澹大人觉得呢?”
“臣遵旨。”
高位之下,一派玉树临风的青年直挺着背,
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