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偶然》遇暄

9、第 9 章

　　第一印象果然没有骗人。

　　易栎并不如传言所说，是话很少的人，相反在相处时，两个人共同话题很多，交上朋友之后更是相见恨晚，出双入对的。

　　季听澜说了句抱歉，也没想听他说原谅还是不原谅，就强硬的逼着自己不要回头，回到宿舍之后才泄了气。

　　对面宿舍的灯始终暗着，暗了多久季听澜的心就跟着乱了多久。一边懊恼自己对他话说重了，一边又觉得自己没有错。

　　在季听澜走后，易栎就没动过，路灯猝然亮起来，易栎刚好在路灯底下，灯光把他的影子照的圆滚滚，看起来傻乎乎的。

　　这是头一次被他凶，易栎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失落和怪异，在他想象中的朋友吵架，应该是两个人都会气愤，甚至会大打出手，而不是此时此刻的心酸沉默。

　　每逢国庆都会下雨，易栎和铺了一地的落叶蹲在一起，昨天一夜风兼雨，大部分树叶都选择离开树回归土地，树上叶子零零散散，好不凄凉。

　　蹲了多久就发了呆，再起身时腿已经麻了，易栎朝着宿舍方向看了一眼，迟疑了一会直接起身回了图书馆。

　　他想不通为什么。季听澜今天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本来就只是朋友，朋友之间有点隐私明明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一想到季听澜失落的面孔，易栎总觉得自己做错了。

　　明明自己都说了不在乎哪些流言蜚语，那季听澜到底是在乎什么。

　　易栎想不通。

　　第二天两个人也没见着面。

　　易栎这才发现两个人的生活轨迹是多么的不同。不主动联系，也没有刻意避开，居然一整天都连面都碰不到。

　　想来也是，两个人根本不是一个专业，先前能时时走一起，大部分都是双方都主动相邀。

　　第三天，易栎再宿舍当码农。季听澜去教室继续完成自己的作品。谁也没有给对方发个信息，也没有人开口道歉。

　　两个人似乎开始了一场不知何时是终点的冷战。

　　季听澜心里都有些烦闷，也有点不知所措。作品完成的差不多了，懒得再打磨细节，下午得闲没事干，就去看了场电影，好久没看电影了，是最近很火的战争片，虽然荧幕里面劈里啪啦的枪声响个不停，但季听澜还是觉得耳边太安静了，看一半就意识昏沉的睡了过去。

　　梦里还是那天的场景，直到被工作人员叫醒，季听澜才往外走，这两天脑袋里都被这件事情占据，一天浑浑噩噩下来，也没想起来得吃饭。

　　走到了校门口，迟来的饥饿感才袭来。

　　校门口有个大叔在卖烤冷面，刚做好一份给顾客递过去，香飘十里，直接挑逗起了季听澜的味蕾。

　　自从开始健身，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吃这些街边小吃了，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好好吃饭，此刻饿着肚子，什么要控糖控油少碳水一下子抛却脑后，什么都不管了。

　　“老板，来一份烤冷面我要顶配的。”

　　老板闻言，动作娴熟的开始铺冷面，热情的问:“好嘞小伙子吃不吃辣。葱吃不吃？”

　　“吃辣，不吃葱。”

　　季听澜看了眼时间，估摸着他这个点儿也没吃饭，就又加了句:“再来份不辣的，要葱，也顶配。”

　　第一份烤冷面很快做好了，上一次吃还是高中，熟悉的味道一下子把他带回那空教室的后排。

　　季听澜爱上南方非正宗烤冷面还是因为易栎，距离高考一个月，天气已经热起来了，季听澜和易栎两个人已经为了备考早早搬进学生宿舍了。住校的同学是不允许出门的食堂东西季听澜又不爱吃，每次吃饭都兴趣缺缺，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考试几乎每天都有，所有人的精神都高度紧张，季听澜烦躁的不想吃饭，一天晚饭点，自己独留教室订正试卷的时候，旁边坐了一个熟悉的人，带来了陌生的香味。

　　在他转过头之际，易栎已经挑起一大块烤冷面递到他嘴边:“第一口哦，尝尝看喜不喜欢，排煎饼的人太多了，我不敢再外面多待，就排个快的。”

　　季听澜没吃过南方的烤冷面，因为不算正宗吗，不喜欢尝试没有吃过的东西。但是那面皮的淡淡焦味带着被油激发出来的煎蛋香，混着熟洋葱的清甜，被递过来的那一口，送到鼻底。

　　在易栎那双难以忽视亮晶晶的眼睛注视下，季听澜就着易栎的手咬下第一口烤冷面，然后一发不可收拾，最后大部分都被自己吃了，易栎只吃了一两口，也没有因为少吃而不高兴，还是认认真真的给自己讲题。

　　一想到他，就想到那天的不欢而散。季听澜有点惆怅，拿着烤冷面去求和，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都好了，小伙子，一共24。”老板把两份烤冷面递给季听澜，在腰间的抹布上擦了擦手，拿起收款码示意付钱。

　　季听澜这边刚掏出手机准备付钱，打开微信一看，顿时傻眼了。

　　微信上飘着一个红红的感叹号，后面跟着一句——当前无法连接网络，可检查网络设置是否正常。

　　距离扣费已经过去三天，他忘记交话费了。

　　点开信息一看，好家伙，刚好在看电影的中途，10086给自己发了信息，现在只保留了被呼叫功能。

　　老板洞察到了他的犹豫，嘴角勾起一抹鄙夷，开口道：

　　“小伙子，看你样子像是这所大学的学生吧，可别想吃霸王餐啊。”

　　“怎么会呢，叔，我这人不是还在这儿嘛？”季听澜尴尬得脚趾几乎要抠进地里，声音也越来越小，“我就是忘了交话费，能不能麻烦您开个热点让我充个话费呢？”

　　这位叔叔显然反诈意识极高，立刻大声拒绝道：“万一你用我的热点入侵我的手机，干点什么坏事怎么办？不行，你得叫你朋友来接你，否则别想走。”

　　季听澜僵在原地，今天也算是有了一次体会有钱花不出去的深刻感受了，沉思片刻，最终艰难地开口：“叔，能不能借您的手机打个电话？”

　　没等叔叔回应，他就连忙发誓：“我不会碰您的手机，您拿在手上就行。”

　　叔叔思索了一会儿，勉强答应道：“好吧，看你态度还挺和善，估计也不是什么骗子。”

　　学校里并非没有其他熟人，只是他只记得易栎的电话号码。

　　还处在冷战中，但是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拨打了那个号码。电话嘟嘟响了两声，第三下还没来得及发声，就被对面挂断了。

　　季听澜心头猛地一紧，迅速思索着对策，而叔叔此刻倒是颇为宽容，再次拨通了号码。他大度地笑道：“通常第一次接到陌生来电，大家都会误以为是骚扰电话，再打一次就好了。”

　　第二次果不其然，电话被接通了。

　　“喂，您好，请问是哪位？”

　　这是两日冷战以来，季听澜首次听到易栎的声音，加之眼下的困境，他仿佛觅得了一根救命稻草，语气变得异常柔和乖顺。

　　“易哥，能不能麻烦你来东门接我一趟？我的手机欠费停机了，付不了钱，店家把我扣在这里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细微的笑声，轻得几乎转瞬即逝。

　　“乖乖等着，哥这就来救你。”

　　季听澜感动的不行，却又夹杂着丝丝羞耻。回想起前两天才爆发的争吵，如今却不得不请求易栎来解救自己于这尴尬境地，季听澜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易栎在宿舍，走过来估摸着五分钟，五号楼距离东门不算很近，如果在图书馆，那两分钟就应该到了。

　　易栎接到消息就往楼下走了，电话来的前几分钟，还在纠结是多待两分钟还是去食堂吃饭。暮色四合，落日熔金。大门口的金属栏杆泛着光，有点刺眼。但是挡不住季听澜不断的往学校里面张望。

　　好在没叫他等多久，易栎的身影就出现在路的尽头。季听澜感动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多少钱？”易栎已经走了过来，提前打开了手机准备扫码。季听澜看着他，虽然易栎没有做很多的表情，但是季听澜还是觉得彼此之间的隔阂没有了。

　　“26。”老板比了个手势。

　　季听澜本来还在发愣，听见老板坐地起价当场不乐意了：“刚刚不还24吗，现在怎么26了？”

　　“你这不是打了两个电话？加两块钱。”老板理直气壮的说。

　　“你怎么这样……”

　　季听澜还没有说完，易栎已经领着两盒烤冷面过来递给了他。

　　“过去了。25”老板还没说话，易栎就接着说，“只接了一个电话，怎么能算两块钱。”

　　说完拽着季听澜往回走：“回去了。”

　　等反应过来，那两盒烤冷面已经被塞手里了，季听澜立马抱歉的说:“本来是买来想给你赔礼道歉的，结果还是你给付的钱。”

　　易栎心中微动，没有想到怎么回答。

　　最后干巴巴说了句:“先回去吧。”

　　两个人并肩往前走了几步，一路上都没说话，越往宿舍走路上越安静。

　　他们宿舍的位置有点偏，除开住同一栋楼的同学，几乎没人往这里走。宿舍阿姨蛮有情调的，秋叶落满了小路，也没有人扫，金黄一片，夕阳铺撒下来，暖洋洋的。

　　只剩下脚底枯叶嘎吱脆响。易栎正思忖着怎么开口，忽然间脚步声就乱了，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就被季听澜拉着按坐在长椅上。

　　很明显季听澜的力气比高中时期大了不少。

　　易栎心下一惊，下意识开口低喝:“干什么!”

　　季听澜松开了按在易栎胳膊上的手，转而握住他的手腕在他身侧坐了下来。

　　“是上次是是我抱歉，朋友之间也应该有一些秘密的。”

　　这小子明显故意的，耐不住他用那委屈的眼神看过来，易栎甘愿被下套，缓和了语气安慰：“不算是秘密，我以后有机会跟你讲吧，只是我没有想好说辞，不是不想告诉你。”

　　“真的吗？”语气激动起来，手上又加了劲。

　　“当然是真的。”易栎边说边上手去掰季听澜的手指，“你先松手，说话你拽着我干什么。”

　　易栎手指有点凉，季听澜垂下眸，不怎么见光的白瘦的手指搭在自己手上，有一点肤色差，想抓在手里把玩，意识到自己想歪了，季听澜立刻松开了手：“对不起，怕你跑开不听我说话。”

　　“你这是什么脑回路。”易栎稍稍转动了一下手腕。

　　季听澜又委委屈屈开口:“我看你不想跟我说话嘛，走了五分多钟，你一句话都不跟我说。”

　　“我在想要怎么说……我预约了两张，无人机表演的门票，还有烟花秀在江岸公园明天晚上要不要一起去。”

　　“原来你是要主动跟我说和好的事情呀。”

　　易栎嘴硬:“我们好像没有吵的很厉害吧。”

　　“那你干嘛两天不理我。”

　　“这不是在想要怎么开口吗……”

　　两个人短暂的隔阂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