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舞》花尘月希

16、给自己留退路了吗

　　两人一前一后进电梯又出电梯，一路上都保持着距离没说话，直到临近餐厅门口时，许奈思才一步跨到纪权澈身边，熟练地切换乖巧可爱好孩子人设。
　　纪权澈垂眸斜看一眼身旁之人，嘴角微微抽搐。
　　餐厅内。
　　菜上齐后，大家碰完杯，长辈们亘古不变地首先围绕两个孩子展开话题。
　　许奈思的姥姥穆贞：“小澈在一中念书好啊，跟我们小奈互相能有个照应。”
　　纪权澈的奶奶叶敏华：“是啊，回国了两个孩子就能多走动了，不用每天隔着手机电脑联系。”
　　许奈思的姥爷许晏：“小澈在国外可真是争气，才多大年纪专业上就取得那么多成就，以后肯定能成大器！”
　　纪权澈的爷爷纪时宪：“我们小奈如今也是亭亭玉立的淑女了呀，不管哪方面都出类拔萃的！”
　　许奈思的小姨许枝：“现在的小孩儿都长得太快了，感觉我昨天还把他们两个抱在怀里教说话呢，今天就个个都出落得这么优秀了。”
　　纪权澈的母亲文淑：“可不是吗？小澈因为我的病不知道操了多少心，小奈最近也常来医院看我，我这个当妈的，就盼着两个孩子今后能好好的。”
　　“……”
　　长辈们聊得热火朝天。
　　许奈思和纪权澈虽然是被谈论的对象，但他们并没有参与到话题中去，乖乖地各吃各饭，等到被点名的时候，再积极回应。
　　整个饭桌上只有许毅格格不入，他像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外人，硬插入这场和谐热闹的家庭聚餐。
　　吃到一半时，文淑把许奈思叫到她身边坐下。
　　两人的聊天互动很是亲昵，在场所有人除了许毅，全都目光柔和地看着她们，对她们的宠爱有加溢于言表。
　　有那么一瞬间，文淑身上仿佛透出许蔓的影子，她在替她的挚友爱她的女儿。
　　*
　　饭局过后，所有人移步至隔壁包厢。
　　难得齐聚，老人们总想把儿孙都叫到一起传授经验，再让他们之间多加交流。
　　于是一直聊到下午四点才散场。
　　临走前，穆贞想起安神汤一事，特地向纪慎言说：“慎言，我上回听淑儿说，你给她找的安神汤喝了效果很好，有助于睡眠，我们家小奈最近夜里总睡不好，今天来的时候都在车上困得睡着了，你给我引荐一下那安神汤的作法，回头让我们家保姆也学学。”
　　“行啊贞姨，我马上安排人上你们家教去。”纪慎言爽快应下。
　　“小奈最近睡不好吗？也是，我看她明显比我上次见着的时候更瘦了，气色也不怎么好。”文淑还拉着许奈思两只手没放，这会儿更是捧着她的脸左右端详起来，“哎呀，瞧这孩子瘦的，心疼死我了。”
　　穆贞和蔼地看着文淑和许奈思，对纪慎言表示感谢。
　　“贞姨，要不这两天让小奈到我们家住吧，您等保姆精细点学那安神汤怎么做，小奈就先在我们家喝现成的，也让我好好照顾照顾她，看看养女儿是什么滋味。”文淑直接提议道。
　　“这样你身体吃得消吗？”穆贞记挂着文淑的病情，眼神里满是担忧。
　　“贞姨您多虑了，我和您一样，本来还怕她这几天在家里住会不适应，毕竟以她的状况最好不要出院，可这小奈要是能来，她指定舒心。”纪慎言帮着妻子说道。
　　许晏问起当事人来：“小奈，想不想去你文阿姨家玩啊？”
　　许奈思其实是不太想去的，按照她和纪权澈目前的关系走向，他俩最好少见面。
　　但她又不忍心拒绝那么好的知心阿姨，最后迎着文淑热切期待的目光，答应下来。
　　…
　　纪慎言和纪权澈把两位老人家送回老宅后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暂时停留老宅。
　　文淑的身体不允许她一直奔波，纪慎言便安排她和许奈思直接回纪家别墅。
　　一路上文淑的嘴就没停过，和许奈思东拉西扯聊了一大堆。
　　回到家也没休息，她兴致勃勃地领着“新女儿”一般在家里到处参观，乐此不疲，根本闲不下来。
　　别墅的烟火气和人情味其实并不浓，他们一家人回国还不到半月，在家待的时间又少，房子自然冷清些。
　　文淑就更不用说了，一直住在医院，对家里的熟悉度全凭记忆。
　　但她还是很热情地尽着地主之谊，带许奈思把一楼转了个遍后，吃了些点心，稍事休息继续去二楼参观。
　　“小奈，阿姨带你看看小澈的房间吧！”文淑突然间心血来潮。
　　闻言，许奈思眨了眨眼睛，缓缓点头。
　　在她还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何种心情的时候，文淑已经推开了纪权澈的房门。
　　“你看小澈的房间，是不是跟他人一样，一点意思都没有？他就是正经规矩得过头了，简直跟他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文淑只粗略扫了一眼房间内便回过头跟许奈思吐槽。
　　许奈思认真打量起眼前这间房，和她预想中的大差不差。
　　“这样也好，给人一丝不苟的感觉。”她客观地评价。
　　“年纪轻轻还是得多有些活力，你看他那少年老成的样子，这臭小子要是有你一半活泼可爱阿姨就谢天谢地了！”文淑声情并茂地发出感慨。
　　“妈，有你这么拉踩自家人的吗？”纪权澈双手抱臂靠在门框边，突然出声。
　　文淑和许奈思同时转过身，前者毫不在意地说：“小奈也是我们家的人啊，刚好扯平。”
　　“随便你，赶快跟我下去吃药，爸都给你准备好了。”纪权澈抬脚往屋内走，打算搀着文淑下楼。
　　结果他手还没伸出来，就先吃了闭门羹。
　　文淑巧妙地绕开纪权澈，边往外走边交代：“我自己能下去，你留在这儿陪小奈参观一下，我有点累了，吃完药睡会儿，小奈的房间还在布置，你先带着她好好玩。”
　　文淑把话说死，纪权澈和许奈思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一转眼，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不自在的人。
　　纪权澈率先开口道：“我说过，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装出跟你关系很好的样子，我们是什么样就表现成什么样，你想跟我一刀两断，我同意了，我不愿意配合你演戏，你也别强求。”
　　许奈思眯了眯眼，没有正面回应这个话题：“你可真行，一张嘴就能把尴尬的气氛搞得更僵。”
　　“安分点吧，一直是你在闹。”纪权澈嗓音沉下去。
　　少女满不在乎，走到书桌前的转椅上坐下。
　　转椅很大，她窝在里面显得格外娇小。
　　“我闹什么了？我做事一向秉持真心。”她眼神直白，看上去比对天起誓的人还要坦诚。
　　所以一切都是可以伪装的。
　　纪权澈大步走到许奈思跟前，他弯腰俯身，双手撑在转椅两侧的扶手上，迎视着她：“真心？你在我这儿都虚情假意多少年了，许奈思，你有想过自己会后悔吗？”
　　不管是对我还是对任何人，你给自己留退路了吗？
　　许奈思听得出纪权澈的潜台词，但她连自己都无法面对，怎么去面对他？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不需要一个脉络清晰的局面，往后的日子也只要混得过去就行。
　　所以他别再靠近她了，她耽误不起他。
　　“我为什么要后悔，就因为失去了你？”许奈思歪头，一双妖冶的狐狸眼竟能掩饰住所有情丝。
　　她的无动于衷写在脸上，而他在意的是她面具下的执迷不悟。
　　“随你。”纪权澈直起身，靠在身后的书桌上。
　　知道她不会好好跟他说话，他也懒得做无用功。
　　缩在转移里的许奈思放轻松，小心翼翼地长舒了一口气。
　　刚刚整个人被圈住的感觉过于微妙，周身都是他的气息，简直压得她磁场全乱了套。
　　好在她有强行hold住场面的本事。
　　现在得赶紧做点什么，否则会露出马脚。
　　偏头瞥见书桌上摊开放着好几本语文资料，上面还有不少圈红批注，许奈思柳眉一挑，吊儿郎当地转着转椅问：“哟，这么努力，需不需要文特班的大神相助啊？”
　　纪权澈顺着她刁钻的视线瞅了眼身后的桌面，阴阳怪气地反问：“许大小姐，我们好像没熟到你会主动帮我的地步吧？”
　　“可是在文阿姨面前，我们好像就是这种关系哦。”作为话题发起者，许奈思显然更胜一筹。
　　“来来回回就是拿长辈说事，腻不腻？”
　　“不腻啊，只要能膈应到你，我说一辈子都不嫌腻。”
　　“你最好有能耐说一辈子。”
　　“行啊，对了，我劝你多把时间花在保送上，早点弄到保送名额，省得跟我在学校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闹心。”
　　许奈思从转椅上起身，撂下最后一段话便出门左转找客房去了。
　　纪权澈的目光跟随着许奈思，直至她的背影消失。
　　听她这话的意思，她不打算争取保送？
　　这傻丫头究竟还要牺牲自己多少？
　　她这么做的意义归根结底难道就是为了和许毅赌气？
　　按理来说，许家二老和许枝都不应该由着许奈思这么乱来，所以她这些年到底是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下成长的？
　　纪权澈想得脑仁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