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妄》酒绒

3、第 3 章

　　后山是一大片玫瑰花田。
　　阳光毫不吝啬照耀下来，许是刚下过一场雨，斑驳的水珠映射出多彩的颜色。

　　濯雪三人来到这儿，视线却被早早在这儿的一人，吸引全部的视线。

　　耿疏星大惊小怪道：“有个男生唉。”

　　那人也注意到他们，回眸浅笑。
　　他穿着干净简单的白T、牛仔裤，站在一片玫瑰花田前，糜烂的艳红与他的干净相互映衬，像是误入红尘的天使。
　　水汪汪的狗狗眼，好似能够一眼看到人心底去，精致的鼻子，红润的嘴唇，笑起来时，两侧的虎牙显现无疑，像是可爱的娃娃。

　　耿疏星看清她他的面容，忍不住惊呼一声。

　　“你好，我叫耿疏星，你长得好好看。”
　　“我叫淡月。”他对着几人介绍说。“你们也是来旅游的？”
　　“没错没错。”
　　“那不介意，我们一起吧。”
　　淡月还是笑，即便只有耿疏星搭理他，他也应对自如。

　　听到他的话，耿疏星眼神悄咪咪往濯雪身上飘。淡月似乎也发现了，视线也跟着她往濯雪身上落。

　　濯雪看着淡月，心头弥漫着一股极淡的熟悉感。
　　不仔细感受，就会被轻易忽略掉。
　　她看向淡月的目光，不由自主带上一丝探寻，又迅速隐没，消失不见。

　　淡月像是没察觉到濯雪对他的警惕一般，说：“可以吗？”
　　濯雪轻浅勾唇，像是要勾魂夺魄一般，她眨眨眼，“当然可以啊。”

　　濯雪答应下来后，耿疏星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对着淡月介绍道：
　　“这是濯雪，这是岁尘清。”
　　“你们好，我是淡月。”
　　从头到尾，淡月虽然在笑，但濯雪却感受不到他丝毫的情绪。
　　她不由回头又看了眼淡月。

　　这一眼，正巧撞进淡月琥珀色的眸子里。
　　那里像是一弯清澈的湖水，无风、无波、无浪。
　　濯雪脑海中乍然出现一个相似的眼睛，转瞬即逝。好像她很久很久以前，也见过一双相似的眼睛。

　　濯雪皱眉。下一秒，她的视线被岁尘清挡住。

　　阴影落下，又迅速抽离。
　　“看花。”他轻飘飘落下一句话。

　　濯雪视线转至玫瑰花田。火红似血，艳丽惑人。

　　“你有闻到什么味道吗？”
　　淡月不知何时，站到了濯雪身后。

　　濯雪刻意吸了吸鼻子，芬芳的玫瑰花香中，掺杂着一些奇怪的味道。
　　这味道很细微，不仔细闻，谁也不会注意到。但濯雪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这奇怪的味道是什么。

　　余光中，淡月与她并肩而立。

　　“这味道，真是残忍啊。”淡月感慨似的说。

　　他仍旧是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濯雪心绪也被感染。她看着在玫瑰花田中穿梭的耿疏星，又看看这时，已经找好了倚靠的岁尘清。
　　他眼皮半耷，双手环胸，对面前的美景没有丝毫兴趣，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不消一会儿，耿疏星已经采了一把的玫瑰。
　　她像是献宝似的，把所有的花都凑到濯雪面前。

　　耿疏星的含水杏眼从花后冒出来，笑起来时，梨涡浅浅。她说：“鲜花配美人，濯雪姐，我把花送给你好不好？”
　　濯雪笑着摇摇头，说：“你自己留着吧。”
　　这是委婉的拒绝，耿疏星听得懂。
　　她也不恼，把玫瑰花抱的紧紧的，时不时闻一下，一脸享受的样子。

　　淡月看着耿疏星这样，唇角勾起一个恶劣的弧度。
　　“蠢货。”他声音消散在风和花香中，除了他自己，谁也没听见。

　　日头西斜，四人离开。
　　他们背影消失在地平线边缘，风乍起，玫瑰花晃动，昏暗的寂静中，响起痛苦的哀鸣。

　　回到篱笆小院，濯雪看着淡月，说：“你随便找个没人的房间住下就行。”
　　淡月还是在笑，“好。”

　　濯雪几人转身回房间，淡月脚步一转，来到了那棵树前。
　　他打量着这棵树，“还真是执着啊。”
　　他声音极淡，却又异常理智。

　　树叶摇晃，发出“沙沙”声响。

　　*

　　夜幕降临，整个村子喧闹起来。
　　每家每户的人都从房间内出来，吵闹声将濯雪几人也叫出来。
　　四人齐聚小院，面面相觑。

　　透过低矮的小门，濯雪清楚的看到白日里安静的村庄，像是解开封印似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出去看看？”淡月眸光平静，视外面的人如无物。

　　岁尘清和濯雪率先走出去。
　　几人一到外面，明显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若有若无的都看过来。

　　耿疏星作为几人中，看起来最乐观的，来到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婆婆面前，问道：“婆婆，怎么白天没见到你们出来啊。”
　　老婆婆弯着腰，看着耿疏星笑的慈祥，她手背上的皮肤如同枯老的树皮，缓慢的握上耿疏星的手。
　　耿疏星笑容不变，胳膊上的皮肤却有一瞬间麻意。

　　“小姑娘，我们白天都要出去劳作，你当然看不见我们。”
　　“哦，原来是这样。”耿疏星恍然大悟。
　　……

　　岁尘清双手插兜，嘴唇张合，想要说什么，一偏头，猝不及防与濯雪视线相撞。濯雪弯眉一笑，灿烂妖冶。
　　岁尘清到嘴边的话一噎，自然的偏头，而后又与淡月视线相碰。
　　连续两次与人进行视线交流，岁尘清无语望天。

　　耿疏星回来后，就发现岁尘清奇奇怪怪的表情。

　　“你们刚刚听到了吗？”
　　“嗯。”濯雪点头。
　　“那他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岁尘清还是问出了自己想问的。
　　耿疏星走路的动作一顿，“额……”她挠挠头，“我忘记问了。”
　　“但是我刚刚听到老婆婆说，这个村里有一个天使圣子唉，我们要不要去找找看？”
　　耿疏星赶紧提出一个新的话题，想要揭过刚刚的问题。

　　乌云散去，星辰月光尽数展现。
　　濯雪、淡月和岁尘清三人相互对视一眼，说：“走吧。”

　　四人快要穿过一个村子，才找到所谓的天使圣子的房子。
　　看到不远处熟悉的小院时，几人面色都有些奇怪。

　　无他，这位天使圣子的房子，和他们现在居住的篱笆小院，太像了。
　　要不是墙壁上缺少那棵树，他们都要以为又转回了他们暂居的住所。

　　还未走到门前，木门已经无风自开。

　　院子中，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看过来。
　　烟灰色的瞳孔，纯白的睫毛，漆黑的发，双手带着纯白的手套。

　　他抬起手，晾晒着衣服。

　　“你们来找我了啊。”
　　少年的声音飘渺，好像他们会来找他，早已在他预料之中。

　　濯雪几人踏入他的院子，身后的门再次关上。

　　“叫我宿雨就好。”宿雨看着他们，像是洞悉了他们的想法，说：“进屋聊吧。”

　　……

　　“你们想知道什么？”宿雨低垂着眼眸，边用纸巾擦着手，边漫不经心的问。

　　濯雪打量着他的房间内部，发现这里真的与他们暂住的地方一模一样。
　　“宿雨，你这里的住所和我们住的地方好像，都很美啊。”
　　耿疏星紧跟着点头，“没错。”

　　宿雨抬眸，意味不明看他们一眼，烟灰色的瞳孔中，快速闪过一丝伤感。
　　“巧合。”他声音清淡。

　　“我听说周三祷告的时候，天使会赐福，圣子能够和我们说一说祷告时的事情吗？”岁尘清单手撑在桌面上，摸着耳垂，视线望着宿雨。

　　宿雨沉思两秒，“祷告结束后，天使会满足你们的愿望，如果外乡人有所求，就要拿东西交换。”
　　“什么东西？”耿疏星迫不及待问道，她脖子微微前倾，透着十足的好奇。

　　“所有人都有，但都不可逆的一件东西。”

　　淡月靠在椅背上，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他视线穿过门框，遥遥望向天边明月，无垠光辉好似格外偏爱宿雨的院落，将他的住所照的明亮如白昼。
　　一路上，越靠近宿雨的方向，就会越亮。
　　这里的月亮，并不是一视同仁。
　　然而此刻，虽然宿雨住所仍旧被月光照亮，但月亮好像消失了一半。

　　“月亮下去了。”淡月说。

　　宿雨也跟着望向月亮，他毫无征兆的下了逐客令，“你们该回去了。”

　　濯雪眼眸微闪，探究的视线落在淡月身上，又迅速转移。
　　几人没有多留，他们转身离开，在跨出门槛时，宿雨清淡的声音似有若无的传入他们耳中。

　　“明天祷告，不要向天使许愿。”

　　四人脚步未停，径直回了住所。

　　*

　　日光西斜。

　　“啪啪啪……”
　　拍门声一声接一声响起，濯雪四人依次从睡梦中醒来。
　　打开房门，楼下是村长。

　　岁尘清、濯雪和耿疏星，发型都带着点凌乱。
　　“快点，祷告要迟到了。”村长催促着。
　　耿疏星一惊，已经快要到下午五点钟了，时间过得这么快？
　　不，应该说，他们竟然睡了这么久？

　　“马上来。”耿疏星应声。

　　只虚望一眼，他们就见到了成群结队的人群，全部都往天使教堂赶。

　　他们没入人群之中，周围人的脸上，全部都是不加掩饰的喜悦，像是一个模板上印出来的。

　　沉重而古朴的大门被打开。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尊巨大的天使神像。
　　神像目露悲悯，平等的看着教堂中的每一个人。
　　神像下面，是一袭白色长袍的天使圣子——宿雨。

　　他背对着村民，仰头注视着这个赋予他身份、责任和痛苦的天使。

　　进入教堂内的众人，默契的噤声，一时之间，这座教堂中，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坐下的声音。

　　“祷告开始。”
　　随着宿雨宣布开始祷告，所有人闭上眼睛，嘴唇翕动，发出蚊子般的哼鸣声，仔细听，才能听出他们在用奇怪的语言，念着一种晦涩难懂的祷告词。
　　濯雪几人听不懂，只能在无人的角落里，悄悄地进行眼神交流。

　　淡月坐的笔直，眼神淡漠的看向前方的宿雨和天使神像。
　　有一个瞬间，宿雨和淡月对上了视线，然而，宿雨只是平静的移开眸子，像是没有发现“信徒”的不诚。

　　“我最敬爱的天使，您最忠诚的信徒在这里祷告，我愿意为您奉献我的所有，甚至是生命，希望您能护佑我。”淡月轻声说。

　　濯雪和耿疏星两人视线朝淡月看去。

　　“他们的祷告词。”淡月好似听到了两人的疑惑，淡声解释道。
　　耿疏星眼眸瞪大，好像在说——你能听懂？
　　淡月不予理会。

　　祷告结束，宿雨双臂抬起，沉声开口，“我代表天使，为天使最忠诚的信徒赐下祝福。”
　　随着这句话结束，所有村民双手抬起，又落至半空，头垂在双臂之间，像是对天使最诚挚的跪拜。

　　岁尘清双手环胸，看着周围弯下脊背的一众人，突然很轻的“啧”了一声。
　　濯雪坐在他身边，不知道他这突如其来的反骨是从何而来。
　　她赶忙拉住岁尘清的手臂，用眼神示意他注意一点。

　　在没人注意之时，宿雨和天使神像的瞳孔好似在一瞬间重合，他们的眼眸在同一时间，闪过一抹暗沉的红光，转瞬即逝。

　　宿雨被帽檐遮挡住的眼睛，阴沉沉的盯着下方的人，殷红的嘴唇极缓的勾起一个恶劣的笑。
　　那是绝对不会出现在天使身上的邪气。

　　“祷告仪式结束。”宿雨再次开口。

　　村民稀稀疏疏的动起来。
　　最先站起来的是村长。

　　他走到天使神像下方，宿雨面前，而后左手握拳，放在右肩，单膝下跪。
　　垂下头，他声音很低的说了什么。

　　濯雪他们没人听得清，只能依稀辨别出村长的嘴唇动了。

　　宿雨听清村长的诉求，抬眸往岁尘清的方向看去。
　　只一秒，他又移开。

　　“天使会保佑你的。”

　　宿雨话音落下，村长脸上出现喜色。
　　他明白，这句话出现，就代表——天使同意他的诉求。

　　之后，陆续又有几人像村长一样，像天使许着愿望，宿雨也一一答应下来。

　　至此，天使教堂的祷告和许愿才算彻底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