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接触反应 ...
-
下午两人提前去了教室,人还是来了大半。
程雨生随便找了个人问:“曾奕浔没来吗?”曾奕浔是班长,程雨生有事在手机上问过了,但人还没回。
冉时问:“曾奕浔是谁?”
对于这个入学入学一两年却连班上有谁都不记得的人,程雨生不好解释,“大一,他生日请全班吃过饭,有印象吗?”
看人似乎还是不清楚,程雨生又给他翻出张照片,“他的照片我是没有,但这张图你应该有印象。”
照片上的冉时很不情愿,连镜头都没看,奈何还是被程雨生掰着脑袋强迫入镜,而程雨生单手举着手机,笑得灿烂。
它拍摄于两人认识的第五周多,三十多天过去,两人之间都还算和谐好兄弟,至少再发生第一个晚上的事情了。
“周六晚上出去吃吧?班长生日。”程雨生出去一般不叫冉时的,这会儿却又提议。
“叫我?”他连班长是谁都不知道。
程雨生点头,“他请了全班人,你不去也不合适吧。”
其实五周下来,冉时在程雨生心里的形象早不是一开始那样阴晴不定样了,徐洋说他旷课打架,冉时目前一样都没干过。除了有时候迟了会儿被一些严厉的老师指责几句。
冉时有时候也算温柔,比如第一晚那事之后,程雨生疼得睡不着,冉时还很耐心地陪他聊了会儿天,什么时候睡着的程雨生早没印象了。有时早上喊冉时起床,他还会说起床困难户的口头禅“再睡五分钟”,其实也还…挺,可爱的,吧?
冉时正在打他的消消乐,随口说:“我像是那种会和同学搞好关系的人吗?”
程雨生说:“作为你的室友,为了将党中央寝室法则彻底践行,你的集体活动我都替你同意了。”
“……”
“我都同意了,你怎么能不去?”
冉时答非所问:“你看我怎么样?”
“帅啊。”
然后发现冉时的笑有点不对劲,他立马说:“嘴臭,开玩笑的。”
冉时蓦地想,程雨生似乎总是让他无法拒绝,这个人心思单纯得他根本不需要猜。
“想哪去了。听故事吗?”
有点莫名其妙,冉时想,他怎么会需要把这些事告诉程雨生?从小到大交流的人里,真正愿意和他走的近一些却只有徐洋,可他不愿把徐洋当朋友,那样会很累。
“其实我很讨厌你,自大,朋友扎堆。想想可能是你的性格吧,走哪人缘都能好。”
冉时觉得这不像所谓“故事”的开头,但他本来也不是要讲故事,想找个人说一下淤积好多年的事而已,只是不知道怎么选到了程雨生。
“我就不一样,大概初二开始,就只有徐洋还一直和我玩得不亦乐乎。我不喜欢交朋友,一点也不喜欢,因为我觉得他们好烦。但我姐和我也不一样,不管她在哪,永远围了一圈人在她周围。”
做一个合格的听众对程雨生来说很简单,在他看来,对方讲这类事情的时候自己是不应该以任何立场去劝告什么的。
一会儿后,冉时莫名有些释然,“这事儿…和班长生日没什么联系,你就当故事吧……”
“只要你说,我都听着。”
冉时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他想,或许是一种表达不出来的感情吧。
“程雨生,你真的有点让人讨厌。”他侧过脑袋,眼睛盯着宿舍阳台那的绿植,“别嫌话多,就当,我今天受刺激了。”
“你说我帅啊…”冉时突然转了话题,“我父亲也经常被人这样夸,然后他们就会转过来说我长得好像他。对了,我爸是那个冉九江,你应该听过。”
虽然程雨生刚开学时就知道自己这位室友是个富二代,但还是有点小小的震惊。
——冉九江,蓟城最大的科技公司创始人,多个大型公益组织投资人。
冉时知道程雨生想问,索性就说了,“别被表象骗了。市中心那家福利院就是他投资的,新闻上看他又捐了多少多少钱,其实有零头就不错了。那些钱呢,一部分进了院长兜里,多数的是打进他一个海外账号。”
“一般检察机关来了就装模做样拿个本子,其实挺没意思的。”
程雨生不知道该说什么,冉时明明说的是自家人干的违法勾当,还是一举报一准,怎么好像在陈述无关他的事一样?
“程雨生,其实我给你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假的。”
话题跳得太快,程雨生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第一句?似乎是“给里给气”?
冉时接着道:“只是我挺排斥的,我怕有一天会像我姐一样。我姐叫冉纤,这个名字不管什么时候都在红榜上,提前参加高考还是状元。她八岁时我出生,流的确是冉九江的血。她其实姓‘曲’,七岁时父亲车祸,冉九江娶了她妈妈,就是我妈,我出生时他把姐姐接过来住,改了姓,和我待在一个户口本上。”
“她对我…挺好的吧,带我玩,给我做吃的,但其实,她应该是恨我的。她根本不接受冉九江,上初中就住宿去了。后来她大学,她告诉我她喜欢一个女孩,可两年后那个女孩失踪了。她一直都知道是冉九江干的,从那次之后,她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好了。我初二时,她带我去了一幢很高的楼,当着我的面,跳下去了。我当时没反应过来,记得她好像还说了,让我别像她那样……”
程雨生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我该说什么吗?你为什么要给我讲这些?心里不太好受,是因为受你情绪影响吗?
“停停停!别说话让我缓一会儿再。”冉时双肘撑着书桌,疯狂地按揉太阳穴,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给程雨生说这些。
“初二以前,我那个成绩大概就是,老师说的烂泥扶不上墙吧,那之后我就成了‘成绩差然后努力成了年级前三’的典型例子。后来我班主任知道我上高中填的志愿是市里最差的高中后找我谈了一天的心。”
能谈什么呢?那些名誉不是自己想要的,是为了活成另一个人而已。
心里矛盾着还是想像曾经的自己一样生活。
冉纤说别像她那样,可这句话就像魔咒一样,冉时忍不住去深究,然后想着,学着她的样子是不是就能理解了?
程雨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轻抚着冉时的背,他柔声道:“干嘛勉强自己?做自己喜欢的才会快乐。”
“不对。”冉时从椅子上起来,“我不像你,我根本没有选择。这样做对我父亲来说才是有价值的,这样我才能留下。”
“算了,作为叨扰你的报酬,班长的生日会我就去了吧。”
转眼周六,两人按时到了酒店。
冉时对班长的印象就是“@全体成员”,具体人是哪个他都对不上号。
班长曾奕浔转头看到门外的冉时,向他招手喊了一声:“进来坐啊。”
冉时不确定是不是向他招手,本想招回去,觉得有点傻,只微笑了一下。
结果刚好被程雨生看到,他也笑,对方却没有理他。
于是他把冉时连拖带拽地拉到了包厢里面,“冉时冉同学,你这样是不是,略显不太礼貌?”
冉时有点迷惑地看着程雨生,“还没过门就给我乱扣帽子吗?”想了想,是不是给他说了点心里话他就以为自己有地位了?
程雨生大概知道自己刚刚会错意,为了掩饰尴尬,他“哈哈”了两声,“你这样站在门口很不礼貌啊。”
“我不看社交法则,对我没用,你看?”
程雨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和盘托出,余光一瞥就看到冉时坐在小沙发上,头埋得很低,身子一颤一颤地,笑了?
冉时抬起头来,由于刚刚笑的时候蹭到了手臂,这会儿额前的刘海全乱了,开学那天看到的若隐若现的伤口露了出了。
他忍不住问了句:“这儿怎么回事?”
冉时把刘海抓好,有点不自在,“谁能没两个疤。”
程雨生“哦“了一声便没再说话,包厢门开开关关,菜齐后有人把他俩喊过去吃饭,这种莫名的尴尬气氛才舒缓过来。
冉时应该真的不善交际,别人有说有笑地祝贺时,他只顾埋头夹菜,程雨生其实也不喜欢这种逢人便迎的事,但他属于讨好型人格,见不得别人不快。
其他人饭没吃几口,酒倒是空了几瓶。
视线里,程雨生推过去一杯果酒,“喝吗?”
偏头看了下这杯粉色液体,嘴角微扬,“小瞧我呢?不过我不喜欢。”
程雨生脸色微醺,晃了晃玻璃杯,“我也不喝酒,这杯是班长给你倒的,他问你喝不喝,你在吃饭没理他……”话一说完,他就仰头往嘴里送。
冉时的眼角跳了跳,忙说:“不能喝就别喝,你——”
紧接着程雨生就直接趴在了桌上。
这动静直接让周围的同学看了过来,离得近的连忙把他扶到休息椅上。
“他这,醉了啊?”
冉时点了下头,拿过被人放一边的酒,有点诧异,这也才十四度。
没找到干净的杯子,便拿了程雨生那个用纸巾擦了擦,倒上酒一饮而尽。
他坐到休息椅另一头,轻声道:“勉强算赔你了。”
眼神瞥向天花板处耀眼的灯光,冉时觉得自己可能被这个十四度的酒给弄醉了,不然也不会胡言乱语。
“程雨生,如果,我是说如果,不嫌弃的话,做个朋友,算第一个朋友,怎么样?”
徐洋才不算,他才不会做和程雨生一样的傻逼事,以为自己不会喝酒然后替人喝了。
“你这人,挺怪……反正,我不太会交朋友,你同意的话,就得多担待。”
冉时呼出一口气,发觉刚刚的一席话完全是自我感动,现在指望程雨生立马醒酒跟他结义?一联想到这,他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刚刚,是冉时?”
也不知道谁起的头,更不知道那人怎么听到的,反正冉时能感觉好几道视线在自己身上。
虽然冉时能对上号的人很少,但全班,乃至半个学校都知道他。
军训动员大会给优秀新生发了证书,接着学校公众号发了附带证件照版,冉时的照片最显眼:恨不得冲上天的黄毛造型,左耳带链条的十字耳夹,颈上绕着皮绳,露出的肩部看得出套着一件到处破洞的皮质马甲。
其他人都是规矩的发型,规矩的校服,实在很难不记得他。
他平时不怎么说话,大家自然而然地给冉时定义为“高冷”,那一声笑,着实不符合在座同学对他的认知。
冉时赶紧向曾奕浔道了别,把程雨生给挪到楼下然后塞进出租。
好不容易回了学校,冉时发现了一件略微绝望的事:程雨生还没醒!
在叫醒人和自己扛这两个选择上,冉时毅然选择后者。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他对认识第一晚的事有些愧疚……
到宿舍楼下后冉时看了看明显不太醉的程雨生,有点气,把他扔这儿待会儿会有人发现他吧。
冉时最终还是把人拖回了寝室。
程雨生躺床上一会儿就迷糊地起来了,他本来只是想把脚给一并放床上,结果发现自己的鞋有不同程度的磨损,接着又进了厕所,接下来的一幕直接把他给吓得没了醉意。
冉时蹲在厕所边上,两手手捂着胃部,旁边小架子上搁着手机,播放着不知道从哪个小黑网站弄来的疑似某女子高空自由落体接着满地肉酱的特写,最后伴随着一群外国人的欢呼。
几十秒的视频就这么反复播放着。
“抱…抱歉,我不知道你在!”程雨生冷汗直冒跑了出去。
一会儿后响起水声,冉时顶着惨白的脸出来,看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程雨生,想着是不是该笑一下,不过想到刚刚的事,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因为很明显,他的笑也有点骇人。
“姐姐喜欢的女孩不见了后,她几乎没吃过饭。十九岁到二十二岁,我不知道她怎么撑过去的。有时候喝点粥都能吐出去,她说,吐光了,就只感到内脏挤在一起,要冲出喉咙一样。我后来学习她的样子成了习惯,可我又吐不出来,能怎么办?”
程雨生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话来,但心里有点不太舒服,也许只是没想到这人会是这样。
他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些,想——不该让冉时承受这些吧,他明明可以是天之骄子,可以很自然地接受任何褒奖,“以后…别这样了,可以吗?”
“理由?”
“你不是说第一个朋友……我听见了,也同意。那我以朋友的身份说,别这样了,好吗?”
静音了一会儿,似是在思考。开着的窗户那吹进来了夜风,掀起冉时白色的衣领,随即是很小声地答复:“好。”
程雨生一瞬间不知道哪来的激动,仿佛个“好”字是什么珍贵诺言一样,他说话有些前不搭调了,“那我,我我我……”
他想起什么,然后从兜里摸出手机拉过冉时,接着以征求意见的眼神看过去,就差直接说一句“拍照见证”了。
冉时不太愿意,但看了眼程雨生还是妥协了,“……拍。”
程雨生捣鼓了一会儿又对冉时说:“那什么,除了不干刚刚那事之外,饭也不能吃太多。那种事对胃的伤害很大,进食过量肯定是不行的。”
冉时还是不太想上镜,程雨生便掰着他脑袋,两个头贴在一起按下了“拍摄”键。
拍的时候没注意,这会儿才发现,程雨生只要随意转个头,嘴唇便能碰上冉时。
他光速分离,赶紧说话来掩饰,“那我现在,和你的关系算不算好的?”
“问这个干什么?”
程雨生正在调照片参数,听到这个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自己可能只是随口瞎问。
“……没。对了,能用一下你手机吗?”
冉时递了过去,看见程雨生左右划了划,猜到了他想做什么,便说:“在‘文件管理’那,第二页,第三排第一个文件夹里面就是。”
程雨生看过去,“你知道我要干什么?”
“要删赶紧,指不定我待会儿就反悔了。”
程雨生按冉时说的点进文件管理,找到视频,这一屏划下去没个五十部他还真不信!
他选择“全部删除”,“都会好的,都会过去的,没什么真的会阻止一个想往前走的人。”
冉时小声“嗯”了句,看到程雨生点了“删除”,仿佛有什么消失了,心间似乎不是太黑压压了。
“你去休息吧,我给你拿点醒酒的东西。”冉时说着去打开了自己放东西的柜子。
程雨生想起来,哦,自己喝了酒的,那刚刚的一些行为,是酒精作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