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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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阳光打在新发的嫩芽上，投下清浅的影子，藏在一片沃壤里不易寻见。
东嫤一路往卜逯儿的小院来，沿途的佣人们习以为常，乐呵呵地跟她道好。东嫤一路笑眯眯的，逢人便咧嘴打招呼，那乖巧样子别提多招人，待到了小院，荷包里多出好些小零嘴儿早已装不下，鼓鼓囊囊平添几分憨。
小院里打理花草的婢女轻声提醒东嫤，自家小姐在阁楼上习女红，东大小姐便欢欢喜喜地上楼要去送吃的。
待到了门口，悄悄探出个脑袋看去，卜逯儿正聚精会神地穿针引线，东嫤看到她认真的模样怕自己突然出现吓着她，被针扎手多疼啊。
于是耐心等到那小手将针穿过绣布往上提线的时候才蹑手蹑脚猫进去，双手垫着下巴趴在桌子边。
卜逯儿余光瞄到人影时手里一顿，定睛看清来人才放下针线，就听东嫤笑嘻嘻地喊她。
“逯儿。”
“阿嫤来了，”卜逯儿高高兴兴应她，“要不要喝点水？”
“要的要的，从江笠阳那儿过来一口水都没喝呢，”东嫤站起来爬上凳子坐好，没把江笠阳那杯茶当水反当解药了，“刚来的路上又吃了些零嘴，渴死了。”
“啊，对了！”接过逯儿倒的水还不及喝，忙伸手摸衣兜，“刚哥姐们给的糖，你要不要吃？”
一把一把将兜里的东西全掏出来，摊开来还真不少，得亏将军府的嬷嬷们知道自家小姐讨喜，衣服兜子做得大。
卜逯儿拿了一颗剥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好吃。
东嫤见她喜欢得眯眼睛，也笑眯眯地喝了一大口水，再伸手又倒一杯，想起奶奶叮嘱的话转头提醒道：“你喜欢这个糖可不能多吃，对牙不好。”
逯儿嘴里含着糖乖巧点头，“嗯！”
东嫤喝完水手闲不住摸过桌上的绣布来看，看着是朵花，但只有两片花瓣，看样子要完成还得一段时间。
“这是娘亲要我绣着练手的，学好了开始教我技法。”逯儿嘴里滚着糖果，嚅嚅地讲。
“这么麻烦，”东嫤皱眉拿开，着实看不懂，不过逯儿喜欢也就算了，不能扔，“要不今儿就不绣了吧，我们出去玩会儿？”
逯儿应好，又剥了颗糖，却不是给自己。东嫤张嘴接住，跳下凳子，拉着逯儿跨出门。
卜逯儿跟到院子里，见东嫤接过仆人递来的球就要抛起来，咽下最后一口糖津问道：“阿嫤早上去江哥哥那里做什么呀？”
其实卜逯儿也知道江笠阳女身的秘密，毕竟东嫤对她从无隐瞒。私底下会喊“江姐姐”，但在有外人的地方还是喊“江哥哥”，好在一直以来都隐瞒得很好，玩伴中除了她和东嫤，再没有第三人知道江笠阳的秘密。
其实她听东嫤说从江笠阳那儿回来的时候就想问了，毕竟江笠阳在医馆，大清早去医馆莫不是抓药，可看东嫤精神头好成这副样子也不像是去看病，不过当时东嫤嘴里倒豆子，她便没有出言打断。
这边东嫤刚好接球抛起来，闻言一愣，“啊？”
又伸手稳稳接住，“哦，倒没谁生病，只是让她帮个忙。”
接着将球抛给逯儿，一抛一接地边玩边将事情给她说了一遍。卜逯儿将手中的球颠了颠又抛出去，心想照阿嫤的办法也躲不了多久，还不如直接答应。但东嫤言辞中丝毫不掩饰对上学的厌恶与抵触，她便没有出言相劝，只浅浅安慰几句继续玩。
东嫤也不在意这些，想到法子了哪怕只是暂时的那也算有了对策，这件事就不用太放在心上。
卜逯儿心里有些纳闷儿，自己和东嫤同岁，怎的没听爹娘提起过去上学？这一分心就失了手没接住球，反倒让球砸了手腕。
东嫤忙跑过来看，还好球轻，她使的劲儿也不大，没伤着什么，只是逯儿细皮嫩肉的，腕上还是红了一片。
东嫤把球踢开不愿再玩，“刚看你似在发呆，想什么呢？”
卜逯儿抬头，正巧远处矮木在风里摇了摇枝丫，“我在想这一院子的树什么时候开花呢。”
“嗯，过不久就能开了吧，听嬷嬷们说今年暖得早，我们院子里那棵新栽的树都出苞了。”东嫤陪着卜逯儿一同蹲到花盆边，跟着用手去捻叶尖。
“你们院子里新栽的是什么树？”
“好像是槐树还是什么来着，不记得了，你要想知道，我回去问问。”
逯儿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拿起小铲子给院子里的草木松土，东嫤看着觉得好玩儿，也提起水壶跟在后头嗞水。不知不觉到了晌午，丞相夫人差人来传，叫她们同去吃午饭，说是已经派小厮去将军府知会过了。
东嫤高高兴兴跟逯儿一同往饭厅走，非常坦然，毕竟留在卜家蹭饭这种事自己已经驾轻就熟，再说这会儿到饭点了才回去，说不定娘亲还要拎着自己过来一起蹭饭。
用将军夫人祝妍的话说，就是“美人同桌比较下饭”！将军夫人可喜欢往丞相夫人跟前儿凑了，要不是将军黏着，将军府里一天到晚见不着夫人也不是不可能。
两人进了饭厅乖乖坐到凳子上，和独自等待的丞相夫人傅孟嫣寒暄过后，逯儿环顾一周没见到其他人，疑惑问：“娘亲，怎么不见二娘他们，大哥今日不是休沐吗？”
傅孟嫣亲自给她们布菜，答道：“你二哥今早上又闯祸了，估计正挨教育呢，”说着又往两人面前推了小碗蛋羹，“受教训让我们看见多不好意思，只能指望你大哥能劝着些。”
逯儿点头接过碗，斯斯文文吃起来，东嫤倒是不用招呼自己就大口大口吃得香。
傅孟嫣这边本来因为卜裕忙公务自己就比较闲，与那位偏房妹妹并不总在一处吃饭，虽说相处融洽但到底比不得与将军夫人那般亲密，只晚上卜相回来那一顿必须一家人围坐一桌用饭。
傅孟嫣喜爱清静，但也极喜欢东嫤来串门儿，她把东嫤当亲女儿看待，有时与将军府的妍姐姐聊聊天趣味非常，日子长了也不觉得冷清。看着两个小女儿喜欢得不得了，不停给这个夹菜给那个剔肉。
东嫤来者不拒，瞅瞅嫣姨带着温柔笑意的眉眼，觉得娘亲说的有道理，和美人一起吃饭胃口是要好些。
傅孟嫣又给一人盛了一碗鱼汤，东嫤挺腰撑住饱胀的肚子一口气喝完，看着旁边每样都只动了一小口的逯儿想，自己胃口不是好一些，是好太多，有点顶不住。
吃过午饭，两个小丫头陪着丞相夫人坐了会儿便不打扰她午睡，出门进了前院，正巧碰到二夫人屋的两个哥哥卜舒尘和卜正阳。
“东阿嫤！逯儿！”小一点那个乐颠颠朝两人招手，看他那兴高采烈的样子，一点儿没有被教训了的懊悔，也不知道二夫人的话他听进去了多少。
东嫤一横眉上去作势就要打，“阿嫤也是你叫的？”
卜正阳腰一扭躲开，一脸“欸，你打不着”的得瑟劲儿，“那不然嘞，你连名带姓统共俩字儿，叫来多没气势。”
东嫤翻个白眼，这边卜逯儿乖巧招呼了两个哥哥，东嫤也转过来同卜舒尘打招呼：“尘哥好。”
“小嫤好。”卜舒尘一派温文尔雅，要不是脸长得像，真让人怀疑卜正阳怎么会是他兄弟。
卜正阳在边上不乐意了，“我也比你大，怎么不见你喊我哥哥？”
“嘁，都打不过我还想占便宜。”
“呀，是不是要比试比试？”
“比就比啊，谁怕谁！”
于是两人梗着脖子对嚷来啊来的，眼见就要打起来，一旁的仆人非常有眼力见地将球抛过去，自家二公子中午才受过罚，真比试起来伤着哪儿就不好了。
卜舒尘带着逯儿在一边看，确定他们打不起来，也就比比脚上功夫。
那边两人就着球争抢了好一会儿，终于东嫤大力一脚将球踢飞出去，卡在了树上。
卜正阳也是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力气，“你居然踢树上去了，快去拿下来！”
“我不会轻功，你要我爬树不成？”
“那不管，你弄上去的。”
东嫤看了看球卡的位置，想起来下午娘亲要教新招式，于是拍拍卜正阳的手臂，“那你等着，我马上回去学。”
说完转身就跑。
“喂！”
卜舒尘看着他俩一阵好笑，招呼一边的仆从取梯子来。
东嫤跑到卜逯儿近前道：“我下午要回去练武，不能陪你了，”抓住逯儿一边袖子晃了晃，“不过晚上约了江笠阳，一起出去玩儿啊，尘哥也来！”
卜舒尘笑着应下，卜逯儿也眉眼弯弯笑说好。
卜正阳刚好跟过来，忙问：“晚上什么时候啊？”
“又没叫你，”东嫤挥挥手往门外走，再晚点儿娘亲去午睡今天的新招式就没着落了，将军夫人午觉睡得忒长，“我先回去啦！”
卜正阳一跳脚吼道：“嘿，我还偏就去了！”
卜舒尘抬手往他后脑勺上就是一巴掌，“嚷嚷什么，都在午睡呢。”
天高云低，春日的阳光暖融融的，着实惹人困倦。
将军夫人困得直打呵欠，见东嫤回来也只是懒洋洋捏了耳朵，教了几式，在边上指导她，到后面实在没撑住，趴在桌上就睡过去。东嫤给她披张毯子，自个儿练去了，非常自立自强。
卜舒尘因为学宫里的习惯每日都是要午睡的，叮嘱几句回了东院自己房间，卜正阳精力旺盛完全不想睡，要出门找小伙伴，但这会儿街上安静得很，也不好玩。
于是跟进卜逯儿的院子，帮着穿了几根线，看了会儿又闲不住，去一边草丛里捉虫子玩儿，不时放几只到逯儿面前逗逗她。
晚些时候，卜舒尘醒了过来找他们，拿着本书要卜正阳背，说明日就得回学宫去跟夫子交差，卜正阳瞬间垮脸，拖着嗓子念，念得不对还要被哥哥敲脑袋，朗朗书声里满是哀怨。
人多了，时间过得就快，好像晃眼一下午就过去了，当然，卜正阳这个度日如年的除外。
眼瞅着终于到了晚饭时间，小厮来请，卜正阳把书一扔就站起来，“得救了！”
这一下午他打着口渴的借口喝了五大壶水，跑了好几趟茅房，就想着快点把时间混过去，让自己少遭点罪。
卜舒尘把书收好，帮卜逯儿整理针线，“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今天背不完不准睡。”
“哥，你不能这样！”卜正阳接过装针线的盒子递到一旁候着的婢女手上，一脸幽怨。
卜舒尘牵了逯儿的手往外走，“要是明天交不了差，夫子去向爹告上一状，再让娘知道，那就恭喜你了。”
卜正阳脑袋瞬间耷拉下来，自己咋这“命苦”，紧走几步上去牵住逯儿另一只手，引她跨过门槛，一路叹着去饭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