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人的胸膛》椰唐

7、第 7 章

　　噪杂多舌的人群缓缓散去后，小街的热闹恢复如常。车水马龙、行人如水。特别是街边的早餐摊叫喊声一阵一阵的，热腾腾的雾气带着面食独有的香气飘到了明仔的面前，他一恍神，想起了熟悉的味道。
　　多年前，他曾因为别人施舍过的一个包子而饱腹。想起那些过去，明仔并没有觉得遥远不可追。他一直记得那个胖胖老板，记得那一个圆圆的包子，还有那曾经主宰过他很多天的强烈饥饿感。
　　他想，人的一生就是这样，走走停停，在困难时也许会遇到那么一个可能会给你搭把手，拉你一把的人。可能他们只是随心而为随手一帮，而在当时人来说很重要。但他们真的需要你报答吗？看起来也并不需要。
　　他想，他跟老板之间是这样，而富贵和他之间也是一样道理。
　　明仔不着痕迹地侧头瞄了一眼身边的富贵，同时手上依然保持着收垃圾的动作，生恐别人看出来他此时的尴尬。而富贵同样手不停地在翻捡垃圾，仿佛刚才的不愉快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明仔心想自己多心了，但是——总不能真让他拉下脸来帮自己收垃圾吧。
　　明仔自己就处在青春期，最清楚少年的争强好胜和要面子的心理了。
　　被众人看猴子一样围观着嘲笑，光是想想就觉得很让人不舒服。
　　当年的自己也因为这个，躲在废弃厂好几天不愿出门，什么想法都有过，最后还是被饥饿逼着走出了门重操旧业。
　　面子什么的，比得过命重要么？
　　他这样安慰自己，很快就能试着顶着许多不怀好意的目光继续干了下去。
　　多看几次也就无所谓了，明仔想，自己的脸皮应该够厚了吧，锻成嬉皮笑脸的一把钝刀，假装时刻都不受伤害以作回击。
　　可是，他可以，但凭什么要让富贵也可以呢？
　　富贵他只是……只是什么？
　　客人？好朋友？盟友？还是……
　　他说不清怎么定义他跟富贵的关系。因为这些年，他早已习惯了自己一个人求生，他从来不奢求别人的陪伴。虽然这些天富贵和他同在一屋檐下，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但是，他总觉得，富贵就好像一个下雨天走了很远的路人，只是借自己的一片屋檐遮一下雨，雨停了，人总要走的。
　　人走了，自然还是他一个人。
　　本来就只有他一个人。
　　这样想着，明仔便释然了。就把一切当作浮云，也就没有关系了。
　　明仔把手里的垃圾用双手合拢起来，一下子装进麻包袋里。一旁本来还在忙着的富贵见状，立马起身帮他扯开袋口。两人合作的很默契，明仔回给富贵一个甜甜的饱含感激意味的笑容。富贵明显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转身收拾起余下的垃圾。
　　辛苦了一上午的两人找了个阴凉的地儿歇了歇。炎热的夏天加上在太阳底下劳动，两人都累的满头大汗。明仔摘下帽子扇了扇风，看向脚边那五袋满满的垃圾，觉得果然是两个人的效率高一些。
　　他起身跑到他那破旧的垃圾车旁边，翻找了一会儿把一袋东西拿了出来。
　　富贵看到透明的塑料袋里黑乎乎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明仔看了看手中的东西，解释道：“猫粮。”
　　富贵只是点了但头，没有说话，但眼睛一直看着他手中的东西。
　　明仔只好再解释道：“不是吃的，一会儿把垃圾拿去奎叔那里换钱，咱们再买点吃的。”
　　富贵半垂着眼，点了点头。
　　等歇得差不多了，明仔起身推着那叮叮当当响得垃圾车走了一段路，因为垃圾比平常多了不小，他有点吃力。
　　推到上坡的时候，猝不及防一张手覆盖着他的手，帮他用力往前推。
　　到平地了，明仔能感觉身后人的胸膛，身上散发的汗味，莫名有些好闻。
　　他愣了一会神，想抽开手，但又不能撒手。
　　正在两难之地，一个比他高一头的声音从他头顶稳稳传来。
　　“我来推吧，你带路。”
　　明仔这才烫手一般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