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格的算法》空空安

1、难眠

　　屋里透进一些来自窗外路灯微弱泛黄的灯光。

　　床尾处硕大的黑色行李箱敞开着，箱子里的东西也还未整理，像座小山一样堆放在地上，床上的衣服毫无规律地散落在边缘。

　　林默闭着眼睛趴在床上，柔软的床垫让她稍微感到了一些舒适。

　　她伸手在枕边摸索着，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手机，拉到了自己眼前，屏幕的光亮让她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刚刚三点出头，距离天亮也还要几个小时。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翻过身子，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接着闭上眼睛试图重新入睡，最后哀叹了一声，放弃了无谓地挣扎。

　　她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望向窗外，眼神显得有些空洞。

　　生而为人很难随心所欲，比如忍不住的咳，比如睡不着的夜。

　　今天是林默回国的第三天。由于倒时差的缘故，她这几天总是醒得比鸡还早。

　　此刻，她既不愿继续坐在这里继续发呆，也不想回到被窝里无聊地刷着手机。

　　一阵烦闷涌上心头，她抓了抓头发，凌乱的发丝垂落在脸颊旁。

　　林默低头沉思了片刻，最终决定起身走进卫生间，三下五除二地洗漱完毕，从床边随手抓起一件衣服套上，便出了门。

　　出了小区大门，清晨的冷风迎面吹来，她紧了紧自己的外套。

　　驻足望向对面的写字楼，许多房间的灯依旧亮着。林默在这个城市生活了这么多年，此刻站在这里，仍不免久久伫立，感叹生活艰辛。

　　林默将双手插进衣兜，转身继续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

　　慢慢走上天桥，来到桥中央，双手撑在栏杆上，俯视着桥下的公路。

　　此时寂静笼罩着整个城市，心里想着：“即使是在北京，凌晨三四点也是不堵车的。”

　　被自己突如其来地想法逗到，好笑地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

　　清晨的空气还带着些许凉意，身处繁华的都市，只有在清醒的孤寂里，才更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林默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准备为自己留下一些来过的印记。

　　手机在半空中停顿，余光扫到一个身影从另一侧的楼梯缓缓走上来。林默被吸引，转过头，眼中带着几分好奇，注视着那个身影。

　　夜色中，男生的身影有些模糊，身形修长清瘦，背包斜挎在左肩上，左手插在口袋里，低垂着头，步伐略显沉重。

　　林默心里一动，摄影师的敏锐直觉告诉她，这个男生应该有点好看。她嘿嘿一笑，转身倚在栏杆上，将手机举到胸前，假装在玩手机。

　　她不着痕迹地继续观察着慢慢靠近的男生，脑海中模拟着角度和构图，调整着手机的位置，准备等着这个主人公自然入镜，然后……按下快门。

　　“咔嚓咔嚓咔嚓。”出于职业习惯，林默指尖连点。瞬时间，心头猛然一紧，她内心尖叫：“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会有声音啊！”

　　幽静的夜晚，只有他们两个人，快门声显得格外突兀。男生的步伐顿了顿，抬起头朝她的方向望了过来。

　　林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男生望过来的角度，好看到让她不忍心错过，她竟下意识地又点了一下快门。

　　点完之后，连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行为，闭了闭眼睛，然后心虚地朝男生的方向望过去。

　　她明显看到对方怔愣了一下，有些呆呆地立在了原地。

　　穆骁此时脑中一片混沌，还不太能够反应过来此刻发生了什么。

　　今晚的紧急上线任务让他忙得焦头烂额，从部署到测试再到保证系统稳定运行，繁琐的操作终于完成，已是凌晨。

　　他的脚步踉跄，整个人晕晕乎乎，几乎无法走稳。

　　没想到这个时间还能遇到其他人，他本就下意识地想要朝林默的方向看过去，结果意外的一阵快门声让他直接懵住了。

　　林默表面平静，内心却慌乱不已。两人的目光碰撞，她强作镇定，快步走上前去。

　　“抱歉，我是搞摄影的，职业病犯了，没忍住拍了您……”她满怀歉意地说道。

　　说话的同时，她举起手将手机递到穆骁眼前，仰着头，眼巴巴地望着他，“我拍得应该还不错，您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加个微信，我发给您？”

　　林默经常街拍，并将照片分享给路人，通常对方都会欣然接受。她温柔亲切的长相还算能让人放下戒备。

　　穆骁低头，看着眼前的姑娘。她明亮的眼睛直视着他说话，笑起来露出两个大大的酒窝。

　　或许是笑容过于明媚，穆骁不禁想到了自家三岁的小侄女，嘴角微微上扬，疲惫感竟然稍有缓解。

　　但这笑容只是一瞬间，很快消失。他的视线落到林默的手机上，但此刻他的眼睛难以聚焦。

　　林默见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照片，心里忐忑不安，猜测他是否会误会自己的意图，比如……觉得这是一种俗套的搭讪手段。

　　就在林默准备收回手机，着手删掉照片时，穆骁拢了拢神，看着照片，脸上露出一丝淡淡浅浅的笑意，点了点头，客观地评价道：“嗯，拍得确实不错。”

　　林默听了手上一顿，倒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发给我就不必了，再见。”穆骁收起短暂的笑容，微微欠身，点了点头便抬脚离开，礼貌又疏离。

　　林默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等人渐渐走远才放下了手，又低头看了眼手机里的照片，眨了眨眼睛，在心里默默道：“意思是，我不用删了吧？”又点了点头，默认了自己这个想法。

　　收了手机，林默又冲着穆骁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转身下了天桥继续闲逛了起来，直到天色渐亮，在路边遇到一家早餐店，找了个角落坐下。

　　她溜达了这么久，最初的烦闷感早已消失无踪。一手托着腮，一手拿着包子歪着头啃了起来，不经意间又想起了刚在天桥上遇到的那个男生。

　　长眉如剑，丹凤眼微挑，高挺的鼻梁，穿着一件简洁的白衬衫。

　　尽管他的头发有些凌乱，还有些微卷，眉眼间透露出一丝疲惫，但整体看来仍然干净清爽，举止有度。

　　他笑起来带着些许温和，不笑时却带着几分清冷，尤其是最后和她告别时，像一位古代矜贵自持的读书人，让人很想撩拨一下……

　　“嘿嘿~”林默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意识到后连忙用手掩住了嘴。

　　她急忙甩了甩头，同时为自己的行为找了个借口：“哎呀，林默啊，你怎么能这样呢，一定是被乔乔带坏了！”

　　或许也因为对方的脾气很好，没有要求她删了照片，甚至还夸她拍得好看，林默又忍不住恶狠狠地咬了口包子，小声嘀咕：“这什么公司也太不人道了，加班加到这么晚！”

　　“嘟噜。”

　　想曹操，曹操就来了，是叶乔的微信消息：【林老师，你在哪呢？准备什么时候来探望你下你亲爱的合伙人啊？】

　　林默低眉浅笑了一下，拿纸擦了擦手和手机屏幕，然后两只手拿起手机来回复消息：【不如相忘于江湖！】

　　叶乔发了一个冷笑的表情过来。

　　然后接着道：【你少来，你今天还不来，我就提刀上你家去找你，让你知道知道这江湖有多险恶！（刀）】

　　林默：【咦！乔乔你真凶！好啦！一会儿见~ （略略略）】

　　放下手机后，林默加快了进食速度，风卷残云般解决了早饭。她先回了趟家，等再次出门，晃晃悠悠地抵达工作室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她径直走向叶乔的办公室，透过玻璃门看到叶乔正埋首于电脑前，抬手在门上轻轻敲了敲。

　　叶乔抬起头，看到是她，脸上顿时绽开了笑容，但又故意板起脸，佯装生气道：“哼，这都回来三天了，要不是我叫你，你都不准备来了是吧！”

　　林默笑嘻嘻地推开门，蹦蹦跳跳地扑到叶乔身边，整个人挂在她身上，撒娇道：“哎呀～人家这不是在倒时差嘛～好累的呢～我的亲爱的乔乔，想我了吗？我可是太想你啦！”

　　叶乔虽然嘴上说着“一点也没看出来你想我”却不由跟着林默笑了起来。

　　由于林默抱得太紧，叶乔轻轻推开她的脑袋：“好啦，放开我，我快喘不过气了。知道你辛苦，你还没回来杜总就已经和我发了消息猛夸你呢，看在钱的面子上我就姑且原谅你啦。”

　　“谢谢叶老板！”林默又用力和叶乔贴贴了一下。

　　“杜总倒是不用夸我，他少说点话我才谢天谢地呢，毕竟他一开口那可都是实打实的工作量。”林默放开叶乔，走到旁边的小沙发上坐下。

　　叶乔大笑，“哈哈哈哈哈。不过你既然能采纳他的意见，说明他的建议还是很有价值的嘛。”

　　林默点点头：“确实啊。杜总的审美和创意还是很出色的，作为搭档来说，应该会很不错。”

　　她又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可惜他是甲方，这点确实让人头疼，毕竟他不负责实际执行。”

　　叶乔看着林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你准备再歇几天啊？过两天有个不用动脑的活，你要一起吗？”

　　林默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都行，要做什么？”

　　叶乔，“后天联诚科技主办的开发者技术大会，我们去做活动拍摄。你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是陪我了？”

　　林默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听着，随意点点头：“可以呀。”

　　“嘿嘿嘿~”叶乔一脸坏笑，看着林默：“我准备给你安排个美差哦~”

　　林默缩了缩脖子，顿时警觉起来，“你要这么笑我可就害怕了啊……麻烦你说清楚点……”

　　叶乔撇了撇嘴：“啧，我还能害你不成？”

　　“就是主办公司挺有意思的，特意嘱咐我们要着重拍摄他们公司一位长得非常、非常帅的技术小哥，做宣传用。”

　　说完，她兴致勃勃地盯着林默：“嘿嘿嘿，是不是有点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