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8、第 48 章 ...
-
宋筠沉默半响,随后点了点头:“可以。”
宋筠走后,她又止不住的抽泣,但胸口传来的剧痛让她不得不停止,忽地一口血又吐出来。
她慌忙用衣袖去擦,试图抹掉这个痕迹。
可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自嘲的笑了笑。
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再见他一面。
翌日,宋筠再次带度鸿榆回到监牢。
她踌躇走到素沁前面,牵强地笑着。
素沁拉住她的手:“鸿榆,你的嘴怎么这么白,手怎么这么凉,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啊?”
度鸿榆摇了摇头:“师姐,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二人聊了一小会,随后便要离开。
忽地望鸣喊住了她,笑着看她,摇了摇头:“鸿榆,你放心,我没关系。”
度鸿榆顿了顿,随后便头也不回地加快脚步。
她不是不想看,是不敢看,她只敢让宋筠放了素沁,她怕如果加上了望鸣,连师姐都救不了。
“师兄,对不起。”
宋筠怕她又牵动情绪伤及肺腑,匆忙上前拉着她离开。
玉生的视线随着度鸿榆而移动,度鸿榆接近她时,他拼了命的向前,希望能抓住度鸿榆,哪怕是一片衣角。
“榆儿,榆儿,你不能走,你不能走!”玉生撕心裂肺的喊着,度鸿榆一时慌张,又加快了脚步,忽而,喊叫声停止了。
她清晰的听到了血液喷洒的声响。
她停下脚步,忐忑的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的挪动身体,一转头,发现玉生已经倒在了地上,墙上黑乎乎的却能明显地看到光亮的血。
度鸿榆一时情急想跑过去,却被宋筠拉住,她动弹不得,只能低着头继续往前走。
倒在地上的玉生渐渐没了生息。
往事追回,他这一生,有自己的执念,也一直在被别人的执念驱使着,倘若他不是前朝后裔,倘若他对心爱之人没有那么偏执,会不会也能有人相伴,携手看遍锦绣山河,四季花开。
不过他没有机会了。
宋筠把她送到宫门前便回去了,让手下人的送她去了将军府。
“你来了。”箫济榕一早便坐在倚泓院等着度鸿榆,与其说是等不如说是找个安静的地方静静,外面鼓声唢呐声阵阵,他实在听的有些烦,这儿离得远,声音小些。
度鸿榆低着头,不敢看他。
“过来坐吧”,箫济榕把度鸿榆拉到自己的位置上,平视着她。
沉默半响……
“对于以后有什么安排吗?”
她像是没听到他忽然问出的话似的,嘴唇翕动,小心翼翼的小口喝着他递过来的水。
箫济榕见她不答话,倒也不着急,耐心等着她。
待她放下杯子,他又问了一遍:“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度鸿榆忽地慌乱起来,桌山的水不慎被打翻,手忙脚乱地擦拭桌上的水渍。
箫济榕拉住她的手,温和道:“无事。”
度鸿榆讪笑,随后低下了头,呢喃道:“我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许是没听清,箫济榕低下头弓腰看着她:“嗯?”
只见一滴滴泪珠从她眼上滑落,滴落到箫济榕的手上。
度鸿榆一时间焦急彷徨,箫济榕把她扶了起来,让她平视着他,笑着说道:“没有想去的地方也没关系,等你想到了再和我说。”
度鸿榆含泪点了点头。
箫济榕让人送了饭菜过来,二人就这么坐着,平静的吃完了这顿饭。
他站在门前,踌躇不决,度鸿榆抬眸,本想问他可是还有什么事,还未开口,他便笑道:“我见你面色有些苍白,可是这段时间累着了,好好休养哦,来日好陪我多走几段路。”
度鸿榆眨了眨眼,眼眶不知何时又盈满了泪水,苦笑道:“好!”
箫济榕一走,度鸿榆眼里的泪水怎么也藏不住,刷刷的往下掉,嘴里发苦。
这路,她怕是走不了了。
她不知道的是,眼前离开的人何尝不是这般泪眼模糊呢。
她沉重地叹了口气,站起来环视这里的一切,多多少少也能记住一点,说不定到下面了还能有点念想。
在遇到箫济榕之前,她还从未想过自己能有这么多的感情,也没想到自己不到半个月情绪失控这么多次,心好像从未被打开过。
无论未来是何结局,这一刻的遐想,她是幸福的。
几日后,玉生被当众处决的消息传来。
用手撑着头坐在椅子上玩弄手中的桂栗子的度鸿榆挑了挑眉。
箫济榕站着双臂交握低眸看着度鸿榆,看她这副淡然的样子心情不觉愉悦。
箫济榕“啪”的一声坐在度鸿榆对面:“早就知道了?”
度鸿榆点了点头:“我进府的那日,他就死在我面前了。”
箫济榕沉默着……
“萧将军,怎么不说话?”度鸿榆在他面前招手。
箫济榕回过神来,不自在的随手拿起桌上的杯子就往嘴里灌,却发现没有水。
度鸿榆笑着骂他傻:“萧将军,想什么呢?”
箫济榕有些许尴尬的抿了抿嘴:“没什么,以前从来没见你真心笑过,很好看,以后多笑笑。”
度鸿榆忽地收住了嘴,低下了头,她从来没有这么松驰过。
她不知道的是,他也从来没这么放松过。
“走吧,趁离开还有两天,带你出去逛逛。”箫济榕站起来轻快道。
度鸿榆有点懵,随后快速应道:“萧将军付钱!”
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从将军府后门上了街。
福宁殿。
宋筠整个人周围都是压抑的气息,一旁的李公公一句话不敢说。
“他真回去了?”宋筠揉着太阳穴不紧不慢道。
“是……是,现在是如假包换的李公公。”
宋筠深叹了口气:“本来以为朕能把他留下来,不成想,今日街上马受惊跑到他跟前,让他成功穿回去了。”
“对了,你在先前那个世界可有学到些什么东西,比如车子在不使用牛马的前提下怎么发动?”
李公公着急的回答道:“亲爱的陛下啊,老奴在那个世界过的那是生不如死啊,每□□九晚十不说,挣那三千块钱的工资还要还房贷,不然就得睡大街,哪来的精力去研究那些事啊!”李太监说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宋筠愣了一会,忽地抱住李公公一起哭:“我们怎么那么惨啊……”
忽地宋筠顿了一会:“不过我比你好点,我一个月有五千,还不用还房贷,嘻嘻。”
李公公一边抚着挟长的袖子擦眼泪,还一边安慰宋筠道:“没事,只要陛下过得好,老奴就放心了。”
宋筠无语的瞥了他一眼,又叹了口气:“不过,朕没能留下他实属可惜,他们国家的发展是我们遥遥不可及的,要是他能留下,说不定能促进这个国家在某方面的造诣。”
“陛下说的是,但陛下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国家不能适应他们国家的事物,说不定会引起不必要的风浪。”
宋筠拍了拍礼太监的肩:“是,还是你活的通透啊,他没能留在这,说不定就是上天的安排,我们应该顺从天意。”
话是这么说,但宋筠心里难免失落,见过大千世界的参差,作为一国的君主,又怎愿自己的国家落于之后呢。
宋筠叹了口气,万般无奈啊。
他起身拍了拍李公公的肩膀:“以后你不用拿着三千块钱的工资还房贷了。”
李公公应和道:“陛下说的是,有您在,老奴就不愁吃穿住了。”见宋筠一走,便立马跌坐下来,哭说道:“我怎么到哪都是给人打工的命啊!”
“将军,你看看这个。”度鸿榆指着铺子上的那些小玩意让箫济榕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他无奈的看着她笑笑,兴许是从小就待在玉梢山,所以这些平常玩意都没见过。
箫济榕拿起一串糖葫芦在她眼前晃了晃:“要不要试试这个?”
她看了他一眼,随后踮起脚来咬了一口,仔细品尝了一会,忽地蹙了蹙眉。
“怎么样?”箫济榕忙的问道。
“嗯……怎么又甜又酸的,我不爱吃。”
这下轮到箫济榕皱眉了,他一脸不认同:“怎么会,酸酸甜甜的最好吃了。”
度鸿榆忽地把糖葫芦往他嘴边推:“那将军吃吧。”
箫济榕看着她笑脸盈盈的模样,不好意思的咬了一口,忽地吐了出来:“呸呸呸,这个怎么那么酸。”
度鸿榆歪了歪头:“你看,我就说吧。”
箫济榕忽地拉住了她的手:“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二人来到了一家小摊子,摊子里只有一个老伯在忙乎着。
箫济榕朝他招了招手:“老伯!”
老人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忽地眼前一亮,忙下去招呼他:“原来是济榕啊,许多年没见你了,都认不出来了,哈哈。”
箫济榕:“老伯,今日怎么不见您那糖葫芦架子?”
老伯呜笑一声,乐呵道:“老伯已经好久没卖糖葫芦噜,你若是想吃,待我上街买点山楂果来。”
箫济榕走上前去,恭敬说道:“确实好久没尝过这个味道了,那就麻烦老伯了。”
老伯往围裙上抹了抹自己手上的水渍:“瞧你说的,不麻烦,那你帮我看着摊子啊。”老伯说完就立马解下围裙上街去了。
箫济榕从上头端了两碗热汤下来。
度鸿榆看着眼前的热汤,酣了一口,双手抱胸蜷成一团,转头问道:“老伯自己一个人住吗?”
箫济榕摇了摇头,端起眼前的汤也喝了一口:“算是吧,老伯的老伴几年前去世了,女儿又出嫁了,所以平时就他一个人守着这个摊子,也算是给自己找点事干,打发打发时间。”
度鸿榆了然,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不到的功夫,老伯便提着一筐新鲜的山楂果回来,灰白的胡子也抵不住那兴高采烈的笑容。
“等着哈!”
说着便开始熬糖浆。
度鸿榆心里高兴,因为这是她无所顾忌的一天,什么都不用想,心中坦然,或许人将死的时候总是会容许自己贪恋世间美好的一切。
她起身,想着去帮老伯打个下手,添个乱也是好的。
还未挪动脚步,两眼一黑,径直地倒了下去。
醒来时,却是在宫中。
她撑着床想起身,却怎么也使不上劲,又滑了下去。
她叹了口气,寻思算了,望着上空发愣。
不知何时,身边站了名小宫女。
“姑娘,起来喝药了。”宫女将药放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把扶起来。
度鸿榆蹙着眉看着那一碗红的发黑的药,问道:“这是什么?怎这般腥臭。”
宫女:“这是参鹿血,加以药材熬制成的,就这么一小碗,珍贵着呢。”
度鸿榆皮笑肉不笑的。
“先放着吧,我一会再喝。”
她现在实在是下不去嘴,可能等她怜惜自己的命了,就会捏着鼻子喝下去了。
“对了,陛下呢?”按理说,她都醒了这么久了,没道理不见他的身影,况且现在不是早朝时间。
宫女恭敬道:“陛下去刑场了。”
“刑场?”
今日就要处决师兄他们了吗?
蓦地又觉胸闷气短。
宫女欢快道:“是呀,素沁那一党人终于要被处决了,百姓们早早就搬了小凳子等着了。”
“什么!”
度鸿榆震惊地看着她,急迫地想抓住她问,不料被褥子绊倒,整个人径直跌坐在地上。
宫女赶忙去扶她,还未靠近,便被喷出来的一口血吓地往后缩了两步子。
“咳咳咳!”
她剧烈的咳嗽着,咳着咳着,又吐了好大一口血。
她撑着眼皮,让宫女把那碗参鹿血送到自己的手上。
拿到之后便一饮而尽。
“咳咳咳!”
许是喝的太急,又开始剧烈的咳嗽。
乍然又一口血吐了出来,也不知道是还未咽下去的参鹿血还是她气急攻心涌出来的。
宫女着急忙慌的要去找太医,毕竟虽然不知道眼前之人的身世,但主子待她极好,那便是要好好照顾的,否则出了一点事她可担不起!
“扑通”一声,还未踏出殿门,便被什么东西绊倒。
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
“不用去了。”
宫女顾不得膝盖的疼痛,只能无措地站起来回到她的身边,将她身上的血擦洗干净,见她躺下,便去殿门站着。
焦急地来回踱步,巴巴地望着所希冀之人的到来。
日薄西山。
……
已然落。
处理完事情之后,宋筠才火急火燎地从外面赶回来。
雷厉地问道:“她怎么样了?”
宫女弓腰低头,战战兢兢地答道:“度姑娘醒来时吐了好大一口血,但不让叫太医,现在已经睡下了。”
宋筠叹了口气,是担忧也是无奈。
进到殿中,安静如斯。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见她平静地躺着,便为她拉了拉被子。
猛然碰到了什么冰凉却又柔软的东西,他来不及细想。
是不敢再往下想。
便慌张急忙地去喊太医。
太医来的时候,也只是叹气摇头。
梦里的时候,她好像听到有人在不断喊着自己,但却看不到人,只能听到声响。
她想醒来,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恍然间,她看见师姐来接她,喜出望外,她搭上师姐的手,和她一起走了。
一步三回头的。
她疑惑,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在喊她?
可能好像也不是很重要了。
度鸿榆死的时候,箫济榕不在洛城,那时他被派去押送叛军,所以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待他回来之时,眼前的是她的衣冠冢。
他把心里的悔恨、不甘、遗憾……统统咽下,连眼泪也不曾流一滴。
他跑去老伯的摊子,请求他再做一次糖葫芦。
他将糖葫芦整齐地摆放好。
之前没吃到的糖葫芦,现在可以吃得到了。
没骗你,真的很甜。
[全文完]
五年后,箫济榕娶了李奉常的女儿李长清为妻。
两人像是相见恨晚,难得的知己,无话不谈。
可每每问及箫济榕腰间的桂栗子时,他总是闭口不言。
三年后,待李长清腹中的孩子落地后,他便领了谕旨,出城守关。
再也没有回来过……
有人说,他那是在和丞相赌气呢。
也有人说,他不慎死在边关,陛下怕引起动乱,便封锁了消息。
可现在是太平盛世,死一个常胜将军又能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