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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第七章 彗星袭月 ...

  •   尹璋在黄昏时分接到一个陌生人带来的信,那人自称居住黑岩坝内,受一位姓凌的公子所托。尹璋拆信一看,果然是上官陵亲笔,命他即刻动身,率全部卫队进入文萧关。

      文萧关伫立于两峰之间,关楼由石凿成。障壁难攀,灵岩峻极。每日开关时间也不长,申时一过,立刻闭关。看看日色差不多了,守兵放下闸门,准备转身下楼,却望见暮色中一支骑兵迤逦而来。

      “来的什么人?”

      “过路的行人,请允通关。”

      “现在不行了!”守兵摆手喊道,“你们人太多,也不行。找别的路去!”

      关外队伍停在原地,寸步不动。

      旁边另一名守兵道:“他们好像非要从这儿过,怎么办?”

      “放心!”前一个守兵笑道,“只要咱们不开门,他们飞不上来。看谁拼得过谁!”

      话音刚落,颈上突然一凉。

      随即,一道清冽如泉的嗓音不急不迫地传入耳中。

      “开闸门。”

      黑岩堡内,夜色初降。

      “凌夫人。”一名仆人出现在门口,“堡主有事请夫人过去一趟。”

      沈安颐坐在房中喝茶,闻声眼皮微抬。

      “何事?”

      “堡主没有说,夫人过去就知道了。”

      沈安颐略一沉吟。

      “也好,我也有事要问他。”

      茶杯一放,悠然起身,忽被小荷拉住了。

      “凌夫人……”小侍婢惶急地摇头,“你不能去。他肯定……你不能……”

      沈安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我自有道理。”

      主人房内灯烛交辉。

      墙壁上挂着一幅巨画,仇元朗坐在画前闭目养神。见沈安颐来到,他的表情染上几分暧昧,一双眼睛不住在她身上打量。沈安颐胃里直犯恶心,所幸经历了那么多,也算养出了点城府,当下仍然不动声色。

      “堡主请我来,不知有何指教?”

      仇元朗笑道:“我一介粗人,哪敢谈什么指教?夫人请用茶。”竟亲自端了茶水过来。

      沈安颐看了一眼,并不伸手。

      “天色已晚,我不便多留。堡主有话请直说。”

      仇元朗见她不接茶,遂将杯子随手放在桌上,一臂撑住桌沿。沈安颐原本坐在桌旁,这下顿觉身体受到了围困,不禁皱了皱眉头。

      仇元朗问她:“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沈安颐道:“昨日刚登门时,外子就已呈明身份。”

      “假话就不用再说了。”仇元朗瞧着她笑,“你们两人气度不俗,一看就是贵家子,可出门在外不但没有随行仆婢,连随身的行礼都很少。我可不是傻的。”

      沈安颐神色不动:“看来堡主对自己的眼力很有自信,那我承认还是否认有区别么?”

      仇元朗大笑。

      “你果然很有趣,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

      他说着想要捉沈安颐的下巴,被沈安颐偏头避开。

      “我已有夫君,还请堡主自重。”

      “夫君?”仇元朗笑得更厉害了,“他对你可不怎么好啊!我说要你留下,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就真把你留下了。这种缩头乌龟,你也真不嫌委屈?”

      听他诽及上官陵,沈安颐心底怒意浮动,若非念及此来尚有更紧要的事,差点就要给他一耳光。

      “她自有她的好处,不足为外人道。不过……堡主是如何控制大门开关的,倒令我深感好奇。这座黑岩堡中,是否还有许多这样的机关?”

      仇元朗眼中掠过警惕:“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不喜欢待在笼子里。”沈安颐微微仰面,盈盈含笑,“堡主英武非凡,可做事的手段实在让人不舒服。若想我依从,至少该先让我安心。”

      她的话语听起来仿佛有顺应的可能,仇元朗思考了一会儿,点头道:“说得也对。那我就让你见识见识。”

      他手一挥,墙上巨画豁然移开。粉白的墙壁上,一座座木扳整齐排列,上下数行,足有三十余座。

      沈安颐迷惑地望了半天:“这就是机关?”

      “这是机关的控制闸。上面那两排是各门的开关,下面控制的是堡内的围壁。我这堡里共有四层十八座围壁,看起来和普通的墙没两样,但其实是活动的。平常我不启动机关,遇到特殊情况,只要我扳下其中几座闸,围壁移动,格局就变成另一个样子,跟你现在看到的截然不同。”仇元朗得意之色难掩,“怎样?是不是很精妙?”

      沈安颐心惊肉跳。

      果然如自己所料,不止大门是机关。上官陵调龙骁卫来攻黑岩堡,如果按照她们上午观察的地形布置进攻,仇元朗只需要发动机关,就能让道路完全改变,所有人都会困死在夹墙之中!

      放在身侧的手不知不觉紧握成拳,沈安颐急速思考对策。

      现在通知上官陵已经来不及了,而且无法预料机关启动后的道路究竟是什么样子,那么,有可能找出制造机关的工匠,威胁利诱他破解吗?

      “是啊,的确很精妙。”她口中应付,脸上维持着浮泛的笑容,“却不知如此精妙机关,是哪位大师所设计?”

      “设计的人是过忘山门前任教主,范南生。”

      “范南生?”这个名字沈安颐倒不陌生,“那个有名的机关大师?想不到他竟是过忘山门教主。”

      “他是个很低调的人,与前任尊主乃是八拜之交。先尊在世时,他很少用自己的名义在江湖上行动。先尊死后,他不愿久留伤心地,将教主之位传给徒弟,自己出走山门另谋生计,名声这才逐渐传扬开来。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他与过忘山门的渊源。”

      “原来如此,倒是个奇人。”

      不是堡内的工匠,而是远在天边的范南生。这样说来,找设计者来破解机关也行不通。为今之计,只有暂时拖住仇元朗,不让他有机会开启机关。

      沈安颐正自盘算,忽觉腰身一紧,整个人被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

      她从未面对过如此情况,再怎么少年老成,这时也乱了手脚。

      仇元朗笑道:“你明知故问么?”

      说着便低头欲亲她脸颊。沈安颐怒上眉峰,死命挣扎起来:“放开我!”

      “你刚才不是答应了?”

      “我何曾——”

      沈安颐话语一顿,想起刚才是为了骗他交代机关秘密假作顺从,继而想起现在应该拖住他。这一思忖,挣扎之势随之一缓。

      回过神来,仇元朗已将她压在床榻上。沈安颐满心嫌恶,不由自主地抗拒,无数杂乱思想冲突乱转。她该怎么办?委身顺从吗?多么恶心?绝难接受!可上官陵是她派去调兵的,临时作战的决定是她做下的,怎能眼看他们陷入危局而不顾?

      她的本能和感情促使她挣扎抗拒,理智却又束缚了她反抗的程度。怎么会弄到这个地步呢?她双眼通红,满心悲恨,头颈转侧间,忽觉脑后一轻。

      几番抗挣,沈安颐力有不胜,仇元朗成功压制住她,她被迫靠上枕头。

      有什么东西,在硌着她的脑袋?

      她将手臂放到枕边,略微抬了抬头,手指小心翼翼地探入,捉住那个硌着她脑袋的东西。手指一点一点动作,她将那个物件慢慢勾进掌心,指尖细细抚触,冰凉、坚硬、笔直、细长……熟悉的手感。

      沈安颐反应过来了,这就是今早那支总戴不上的金簪。方才她觉得脑后一轻,想必是挣扎之中发髻松了,簪子又滑脱下来。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金簪的轮廓,旋即陡然意识到一件事。

      ——那支簪子,很锋利。

      那种锋利,作为发饰来说粗劣得出格,可作为暗器……却再合适不过!

      “你好像很兴奋?”仇元朗调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沈安颐冷静下来,握簪的手紧靠住枕头。

      不行,虽然有利器在手,可凭她的力量不足以正面制服仇元朗。上官陵的判断肯定没错,此人必有武功在身,就算不甚高超,也足够对付她。

      仇元朗见她停止反抗,便放心动作起来。沈安颐紧咬牙关,拼命忍耐着动手的冲动。

      她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现在不行!

      若想取得成功,她必须等待时机,一个对方疏于防范、力量最薄弱的时机。

      沈安颐任凭他动作,牙根咬得生疼,双颊连同耳根都已一片赤红,耻辱和愤怒的火舌在皮肤下跳跃。身体仿佛被撕开,清丽如远山的秀眉猝然紧缩,握簪的手死死攥着,指甲掐进了掌心,手背上的青筋根根爆起。

      不行,现在还不行!

      她忍着,等着,头脑中的弦紧绷着。

      帷帐外数支烛火,在她的视野中飘荡着血色的光晕。更漏滴滴,敲击着诡秘的节奏。

      仇元朗快活了一回,身体一阵松弛,四肢都散了些力气,把脸埋进她颈窝里喘气调停。

      金光一瞬。

      “啊——”

      鲜血从脖子里喷涌而出,他的脑袋突然仰起,屋中响起杀猪似的嚎叫。

      但只响了半声。

      金光已刺穿了他的喉咙。

      沈安颐咬牙切齿,手握金簪,狠命将他压在枕头上。她那纤细漂亮的手腕,用力得几乎要拗断金簪。她积蓄了那么久的力量,经过了那么多次的计算,等的就是这一刻,勃然发作,一击夺命!

      男人无意识地挣扎了两下,身体软绵绵瘫了下来,再不动了。

      顺利得难以置信。

      沈安颐并不知晓,她刚刚拼尽全力的一击,速度快得堪比久经训练的杀手,而那裹挟暴怒的狠绝,连杀手也未必能及。

      一个人到达她的绝境时,只要她还不想认输,爆发出的力量总是惊人的——无论结果能否成功。

      沈安颐和那死人对视了好一会儿,血管中的热度渐渐消退,才发觉四肢酸软。那一击已耗尽了她的力气。

      烛火摇颤,在床边汇聚成一片猩红。她美丽的面容苍白如雪,浮现出一种残酷而冰冷的神色。她抬起手臂,将手凑到眼前,迎着灯火察看。五指纤纤,秀气优雅,沾着未涸的血迹。她盯着自己的手看了片刻,嘴角勾出了一个嘲讽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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