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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夫人与花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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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如泼洒的墨汁,悄然晕开夜幕,星光点缀,月华落地。
一处院中古树参天,枝繁叶茂,投下斑驳的树影,微风轻拂,枝桠摇曳,发出沙沙声响。
屋宇巍峨,檐下几盏灯笼摇晃,照亮绵延至角落的青石子路,两旁的花草错落有致,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这便是臧文德的府宅。
酒桌上围坐了五个人,推杯换盏,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不多时,无人皆是酒过三巡,满面通红,眼神迷离。
中间那位身着蓝袍,满手扳指之人正是臧文德。
“恭喜臧财主!贺喜臧财主!”
“听说臧财主今日一下子获得了三位美人,是准备何时享用啊?”
“哈哈哈哈哈,我准备今夜先养上一晚,让她们担惊受怕,食不下咽,寝难安生,这样啊,明日入口才会更加美味。”
坐在左边的男人喝得晕乎乎的,嘴上没个把门儿的:“哎哟喂,我说臧财主,这如此好看的美人你就这么暴殄天物,我这心里头啊,还真是有些难受,这会儿反正还早,倒不如······让我尝尝鲜怎么样?”
他打了个嗝道:“反正臧财主又不会少块肉,还能让兄弟爽一爽,简直一举两得啊,你说是不是。”
臧文德放下酒杯,大笑道:“怎么,太久没玩女人,心痒了?”
“臧财主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男人一脸猥琐地搓着手,忍不住咽口水。
“这不是听说仨姑娘里头有个沛娘嘛,沛娘,臧财主肯定知道,那可是银华楼的头牌,多少人想见还没机会见一面,前些日子,我媳妇儿管得紧,不给我划拨钱财,我都没法子去,这眼瞅着以后就再也碰不到了,所以才想着,趁她死之前好好玩一玩嘛,图个新鲜!”
“噢——”臧文德恍然大悟,笑咍咍地搂过男人,“我懂,我懂!你是觉得反正我也不碰那女人,总得让她物尽其用嘛,是也不是?”
“啊对对对!”男人已经开始想入非非身下的旖旎情事,浑身燥热得不行,“我就知道臧财主不会在意这种小小的事,果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和哥几个有福同享,来,我敬臧财主一杯!”
男人笑嘻嘻地便要倒酒,谁料下一刻,两只手被一把短刀穿透到了一起,狠狠插进桌面。
“啊啊啊啊啊——”
男人痛彻心扉地叫喊着,疼得酒都醒了七分。
其余几个人也意识到了什么,不敢再动作。
臧文德面上依旧带笑,轻转着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我有没有说过,我最讨厌自己的东西被人惦记啊?你是不是觉得我让你来陪我喝酒是看得起你,就真把自己当一回事儿了?”
男人吓得魂都飞了,顾不上血流不止的手,以头抢桌。
他哭着地求饶道:“臧财主饶命,是我酒喝多了说话不经大脑,一个劲胡言乱语,害得财主不快,我该打,我该骂,我再也不敢了,只求臧财主能饶我一条贱命啊!”
“你说得也有道理。”
臧文德点点头,好像被说动了。
男人大喜过望就道:“多谢财主!财主您真是大人有大量······”
“可我为什么要饶了你呢?”
臧文德哂笑着将面前的一杯酒水倒在他的伤口处,流淌进血骨,疼得他面容扭曲,几近失声。
“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心软的人啊。”
夜空中突兀响起一句:“因为你没时间了呀。”
这一声毫无征兆,臧文德敏捷地停了动作,眯眼往周遭一看:“谁在装神弄鬼!”
什么都没看见,他勃然作色道:“给我滚出来!”
日不移晷,宫怀檀只手转着匕首从树影之下走出来,双眼透着纯良:“说个话就成装神弄鬼了?”
“你是什么人!胆敢私闯我臧府!”
“脏府?怎么有人给自己家取这么难听的名字啊?”
宫怀檀扑哧一笑。
“不过这么一看,貌似确实挺脏的。”他一脸赞同道,“很符合名字呢。”
“我看你是活腻了!”臧文德极怒反笑道,“来人!给我把这个造次的竖子抓起来!我要好好地‘招待’他。”
“哎,好好说话不行,非得动手啊?”
宫怀檀眨眨眼睛,看着周围一圈拿着棍棒相向的家仆有些不解。
臧文德勾唇冷笑:“现在知道怕了?告诉你,晚了!给我上!”
“好吧。”
宫怀檀无奈地耸耸肩,转了转手腕。
他冁然笑道:“既然是你先要动手的,那我就不客气咯?”
家仆一拥而上,想如瓮中捉鳖般将人控制住,谁料聚拢之后,原位却空空如也。
少年的身形极快,衣角飞舞,纯黑的身影穿梭在数人之中,让他们手忙脚乱的地撞作一团。
他的目标一直都没变,翻身跃起,就要朝着臧文德而去。
臧文德反应也很迅速,见形势不对,一把翻起酒桌挡住来人,丝毫不管双手被捅穿的男人也给带着飞出去。
待木桌被剑气从中开裂之后,他身上霍然腾起一股气来,直拳冲着宫怀檀的面门打出。
这一拳又疾又冲,宫怀檀刹住脚,侧身闪过。
“噢?有点意思。”他挑眉而笑,“以为是个不会武的,没想到还能使点三脚猫的功夫。”
桌上其他吃酒的人趁机纷纷逃窜,那个血流不止的男人也强忍撕裂的疼痛,带着残缺的手逃走。
宫怀檀又面露可惜:“只不过呢,还是不值得让我的新刃出鞘。”
趁着这一会儿,已经从旁抽出长剑的臧文德裂眦嚼齿道:“全部人一起上!我要你狗命!”
听从命令的家仆调整好,在背后席卷而来,正前方的臧文德举剑平刺,迎面横冲。
看上去,少年一派腹背受敌之态。
臧文德冷冷一笑道:“什么小鬼也敢闯臧府,不自量力。”
但随即,他就笑不出来了。
面前的人轻盈一跃,竟直接踏上他的长剑,借势翻腾到他的身后,他随着惯性还在朝前,根本撤身不及。
直冲他而来的木棍刹住了,可他手里的长剑扎实地没入了为首的家仆腹中。
即刻毙命。
耳边传来一句轻嗢:“你怎么把自家人给杀了?”
宫怀檀手中那柄匕首在月光下闪着凛冽的光,立在臧文德的咽喉处。
他吓得腿都软了,完全不见先前的傲气模样,大声道:“你放了我!我给你钱!你今日来此,不就是为了钱吗?”
“给我钱?”
宫怀檀听上去有点感兴趣:“你别说,我确实挺缺钱的,你准备给我多少钱?”
“我给你······”臧文德存心放慢语速,眼神疯狂示意角落的家仆去官府通风报信。
可惜那位家仆一步还没走出去,就被一只袖里箭射中命门,直挺挺地倒进花圃中。
宫怀檀侧首道:“不要在我眼底下做小动作噢。”
吓得臧文德连忙抬高音调:“英雄,我给你五百两!不、我给你一千两!一千两,你从这里远走高飞,此后绝不会有人去找你麻烦!怎么样?”
“听着挺不错的。”宫怀檀面露满意道,“我还真有那么点心动了。”
“对吧!你现在就放了我,我现在就让人给你准备······”
话没说完,臧文德口中便被塞入了一颗药丸。
动作太快,他一口气没喘过来,就条件反射地咽下了肚。
“可惜我来你这儿不是为了钱。”宫怀檀以气声在他耳畔道,“我有别的目的呢。”
他松手撒开臧文德,看人跌坐在地上,语气轻松道:“给你喂下的是我特制的毒药,等你达成了我的目的之后,就给你解药吃。”
“你到底想做什么?”
臧文德扣着喉咙吐不出来实物,只能喘着粗气看着他。
“当然是找你放人的啊。”
那双长睫上下一动,更显他温恭:“你抓了我的阿姐,我这个做弟弟的,难道还能坐视不理?”
“你阿姐?”臧文德面如土色,“你阿姐是谁?”
“唔,好像叫莫祈君?”
臧文德瞪大眼:“好、像、叫?”
宫怀檀浅浅一咭:“因为名字就和我说了一遍,不太熟悉呢。”
他屈肘支颐道:“你不熟悉我阿姐的名字,也应该知道镇上的莫医师吧?”
“莫医师······”臧文德呢喃着,溘然回过神来,“我知道!我想起来了!我这就让人放了她!来人!快来人!”
“不急。”宫怀檀轻笑一声,“在此之前,还有两件事。”
以为有回还的余地,臧文德迅速接话:“你说,你说,我什么都答应你。”
“很好。第一件事,我想问问你不久前甘良顺的案子,究竟是这么一回事?两个人都死得不明不白,搞得我真有点好奇。”
听见这个名字,臧文德脸色大变:“你到底是谁?”
“我问,你答就好了,哪那么多嘴?”宫怀檀转着匕首道,“还想不想要解药了?”
“要、要。”臧文德不敢多言,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他,“华树当初来找我,说他考不过甘良顺,要同我一起设计让甘良顺喝下洛芙天景,之后再让甘良顺成功伤到他,以为将他杀死而入狱,他再改名换姓踏上更顺利的中举之路。”
“而甘良顺此人因为备考长期睡眠不足,洛芙天景在他身上最能起效,喝了之后尝到了甜头,他果然又来找我,还梦想着步步高升,没想到是步步跳火坑。”
“至于华树,那不识好歹的反过来以那剩余的茶粉威胁我,我怎么可能会让他全身而退,明面上答应下来,实际上趁他受伤之际直接将他杀死,营造成甘良顺杀害他的假象,最后一步就是处理掉牢狱中的甘良顺,他一死,一切就大功告成了。”
听他三言两语概述完,宫怀檀鼓了鼓掌:“啧啧啧,还真是天衣无缝啊,即便现在和我说,你也知道没有证据不可能翻案了,是吗?”
“嘿嘿,英雄高见。”臧文德得意忘形了一会儿,又回过神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赶忙道,“第二个问题是什么?你说,我把我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
“谁说第二个也是问题了?”
宫怀檀笑笑:“我啊,不见到目标的血就浑身难受,可是呢,又不能够杀了你,毕竟还得留你一条命去放人对不对?”
臧文德大骇:“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不是爱吃人肉吗?那就让你吃个够可好?”
他上上下下地看着臧文德,就像看着一头待宰的牲口。
看得臧文德如同被一桶凉水从头浇灌,四肢冰冷。
少年的笑容愈发烂漫:“你这一身的好肉,留着多可惜?”
“还不如割下来,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