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季》Joysang

25、502

　　岁序更替，转眼入春，三月。

　　距离高考还有一百天，成人礼暨百日誓师，三月蚕桑，六月收瓜。

　　午后的天边是绯红的云，廊下三两疏影，午饭后大多同学都没有午休，而是去补妆换礼服去了。

　　姜母特意为姜因订了一条纯手工制作的礼裙让她带着上学去，这会儿姜因拉着林景宜正在舞蹈室内换衣服。

　　姜因已经很久没参加过这种花里胡哨的活动了。

　　梁秉川上一次给她重新补课的时候，送了她一句话——不要拘泥于成绩单上的数字，要专注于自己的进步。

　　姜因至此每日刷10道高考数学大题，主要针对三角函数、立体几何、数列、概率与统计这四个知识点。

　　基础公式狂背，记不住就做笔记。

　　除此之外每日复习3-5道错题，梁秉川都会监督她，直到她遇到同类型的题不会出错，那就在本子上贴一朵小红花。

　　午间和晚饭的半小时，姜因都用来背历史政治并坚持每天看一篇优秀作文，雷打不动地一边背书一边吃饭。

　　为了高考，姜因发现人的潜能居然可以被激发到这样的地步，这段时间她心境无比沉浸，踏实得像一头卖力磨盘的老驴。

　　在无数个快要崩溃、睡一个小时就要醒一次的夜晚，姜因就想想梁秉川那句话。

　　专注自己。

　　再忍一下，再忍一下。

　　如果睡不着，床头有准备好的资料，背到困再睡。

　　二模的前一周，梁秉川和姜因在教室里努力地押题，他把有可能要考的考点都给姜因列出来，让她回家好好复习。

　　终于在二模的时候，姜因发挥出超常的水平。

　　全级进步二百名。

　　她本就属于差不多垫底的程度，只要专注于努力，大幅度进步不是问题。

　　舞蹈室附近很安宁，只有风声扫过的叶子声，姜因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满足，是靠自己得到结果的那种满足，是她自己的，谁都抢不走的。

　　姜因很快就换好了衣服，烟蓝色的一字肩软纱礼服，勾勒出少女姣好的身材，极大的拖地的裙摆上镂空蕾丝设计，有着银珠点缀，显得肤色越发白皙清透。

　　姜因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把浓密的头发披散下来，有那么一些清纯的味道，虽然她的五官和清纯压根不搭边。

　　她这俩月的成绩在梁秉川的帮助下，幅度小有提升，只是明目张胆久了，难免会有同学把事情捅到班主任那里去。

　　两人私下都被老刘找过谈话，无非就是那些不要早恋，有什么等高考完再说等等，不然事情传大了，影响学习之余，给底下的学弟学妹造成不好的影响。

　　毕竟梁秉川还是学生会会长。

　　于是从那天起，二人尽量避免在学校里走在一起。

　　但今天有所不同。

　　如果今天二人还是分开的话，姜因怕有一辈子的遗憾。

　　况且今日姜父姜母因工作忙不能到场已经是一大遗憾，她不想再添个梁秉川。

　　“帮我拉一下拉链。”林景宜的礼服是斜领，偏偏她最近长了几斤肉，所以有点儿难穿。

　　姜因走过去给她弄裙子，林景宜扯着衣领问道，“你今天怎么样？还敢和梁秉川合影吗？人生就一次成年礼哦。”

　　应该是敢的吧，姜因想。

　　但她怕影响梁秉川评优，这对于他升学有极大的影响。

　　“不知道，随缘吧。”姜因给林景宜弄好了衣服，打算再补补妆就差不多了。

　　“姐妹做什么都是对的。”林景宜把紫色的绸缎裙子一撩，直接盘腿席地而坐，仔细地盯着姜因的眼睛，“你对他可比之前的上心多了，按你以前，肯定就一头热冲上去合照，管他个三七二十一，现在居然都会担心起梁秉川的前途来了，你是真的喜欢他。”

　　林景宜年纪小小，看事情可比姜因通透多了。

　　人总在烦心事中成长，姜因在短短几个月也蜕变了许多，相比于以前的‘勇敢’，姜因认为两个人一起在北京相遇，这才是真正的‘勇敢’。

　　班长在群里发了消息让大家去大礼堂集合，姜因和林景宜到的时候，穿着白色礼服的迎宾小姐已经站在门外，人还挺多，大大小小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一片欢庆的氛围。

　　礼堂今日被隆重布置，花香四溢，到处是鲜花和祈求，墙上有着大大的‘18’发光数字，礼堂的投影里播放着高三生的时光，里面出现各色各样的面孔，有自己身边熟悉的人，也有素未谋面的同学，四面八方投射来的灯让整个室内显得熠熠生辉。

　　今天几乎每一个同学都会精心打扮来迎接属于他们人生第一个成年宴会。

　　礼堂正中央的舞台上，站着一名少年，梁秉川在台上测试设备已经检查即将要演讲的ppt内容，霎时，一道强烈的光速驱散舞台的浑浊黑暗，打亮了少年眸底的光。

　　梁秉川还是穿着同上次校庆一样的服装，但即便是这样，姜因依旧觉得少年耀眼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同学和家长陆陆续续进场，今日来的家长不多，大部分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忙。

　　梁秉川在台上简单发言过后，大家移步从礼堂的正门出去，那儿有一条长长的红毯一直连接至室外的大草坪处，学校专门在那做了迎着学校名字的火车票和ins框，让同学去拍照打卡。

　　校长站在草坪的中央发言，同学们互相赠送礼物，接受家长的信件等等，最后是白日宣誓。

　　姜因一一跟着照做，她和林景宜交换了香奈儿一条新出的项链，除此之外，包里还放着给梁秉川的一份礼物——卡西欧电子手表。

　　她很忐忑，怕梁秉川不收。

　　外联部的成员成群结队找上姜因大合影，“姜因，你是不是带了卡西欧相机？”

　　当年很流行卡西欧美颜相机，基本人手一台，姜因这台是昨晚去买的最新款，听说拍出来的人更加白嫩。

　　姜因把相机打开，身后一群人围了上来，对着镜头疯狂比耶，余光却在一直寻找梁秉川的身影。

　　草坪人如潮海，大家都忙着拍照交换礼物，梁秉川讲完ppt之后，也在寻找姜因的身影，他想和姜因留下合照，或许是最后一张。

　　他家人今天也没来，只梁秉川一人，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还好学生会的成员实在是很多，一个接一个上来找他拍照，除此之外，不少迷恋梁秉川的少女也借此机会上来和他拍照，这么一来，也算是忙不过来了。

　　“大部队都在这里吗？”梁秉川状似无意地问郑东东。

　　“普通部的在这，国际部的在另一头吧。”郑东东不晓得梁秉川的意图，但多少能猜出一丢丢，便再补充了一句：“国际外联部在拍照墙那边。”

　　“好。”梁秉川点点头，大衣的外套被他搭在手臂上，身上穿着马甲毛衣和白衬衫，清冷的气质很出众，要是不提家境，看上去反倒像个贵公子。

　　“我们去那边打卡吧。”梁秉川对学生会的成员这样讲，认真的样子就像在发布今晚的任务。

　　？
　　你不要太过分。
　　郑东东目瞪口呆看着梁秉川。

　　原来假公济私的成语是这样来的。

　　一群人又轰轰烈烈地跟着梁秉川的脚步，身后一片被照射得金黄的绿林，梁秉川为首走着，少年宽肩窄腰，笔直的腿越过人群，身上衣物烫贴无皱褶，一只手搭着外套，另一只手自然地插在裤兜里，平添几分清子嶙峋的气质。

　　少年脸部线条流畅，骨相极佳，他像与着闹哄哄的人群格格不入，一眼望去，少年极为出众。

　　姜因一眼发现了少年。

　　不少家长和学生被梁秉川吸引了目光。
　　有胆大的还直接说：“那是我们校草呢，还是全校第一。”

　　一这么说，自然有许多家长都知道此人是梁秉川，今年的预备状元，前不久刚拿了CMO国一奖本人。

　　他身边围着的人更多了，有问他学习作息的，问他哪儿补课的，更离谱的是问有没有学习秘籍的。

　　梁秉川隔着众人，与回望的姜因对视，这一瞬，人间风月不及此刻万分之一璀璨。

　　目光相对，便心动不止。

　　少年眉目闪闪发亮，姜因感受到仿佛只有自己才在他的视线当中。

　　少女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手抖了那么一瞬，心跳不自觉地加快跳动，梁秉川一定是个魔法师，能让人忘记周围的一切，只想静静地看着他。

　　那个耀眼的瞩目的少年，是和她情投意合的梁秉川。

　　是她的。

　　包里的礼物似有滚烫的热意，姜因几乎本能地想在下一刻拿出来送给他。
　　但不能。

　　“姜因，在看什么呢？”有些同学见姜因迟迟不按下快门键，便喊了她几声。

　　“哦哦哦。”姜因回神，继续和同学们合影。

　　普通部的大部队很快熙熙攘攘地往这边来，有人提议一起来个大合照。

　　姜因和梁秉川分别站在离对方很远的地方，随着快门的闪动，二人不断交换着位置，总算挤到了不远不近的位置。

　　少年人的心思，不足为外人道。

　　接下来便是单独合照，梁秉川一直留意着姜因那边的情况，他先是和几个其他部门的部长单独合影，在等到姜因那边终于有空隙的时候，便见缝插针立马道，“还有外联部的没拍。”

　　姜因猝不及防地被推到梁秉川面前，望着少年那张毫无波澜的脸，只觉得手脚都不听使唤。

　　“那那那、用我的相机？”

　　“可以。”

　　“你举吧，你比较高。”

　　“可以。”

　　二人在众人的簇拥下，梁秉川高举相机，拍了一张二人的合照。

　　终于有了。
　　姜因想。

　　梁秉川拍完就继续和别的同学互动了。

　　姜因看着相机中的二人，甜蜜的感觉不断在心中蔓延，不知梁秉川是不是故意这样找机会和自己拍照的，因为他也和每一位部长拍了。

　　但姜因今日心满意足。

　　郑东东带了一部长焦相机，姜因小跑过去站在他面前，为此还吓了对方一跳。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询问：“你好，我想借你的相机拍个照可以吗？”

　　不借也行，但最好是借啦！

　　郑东东狐疑地看着姜因，“你要拍什么？”

　　当然是梁秉川呀。
　　姜因知道长焦相机里拍出的人物要比普通手机的好看多了。

　　“拍人。”
　　姜因眨了眨眼。

　　郑东东秒懂，“行，给你。”

　　他今天穿了西装，别了蝴蝶结领带，整个人看着圆润中透出一丝儿绅士。

　　姜因友好地夸赞一句，“谢谢帅哥。”

　　郑东东的脸以肉眼可见地速度红了起来，难怪他的同桌梁秉川沦陷，这女的一张嘴太像粉红陷阱了。

　　姜因打开相机，在小小的取景框里寻找着梁秉川的身影，长焦的距离太近，她找来找去都找不到人。

　　郑东东无语地看着姜因像拿着机关枪杀人似的，便开口揶揄，语气贱嗖嗖的，“哎，吧根本不用找啊，他的眼神一直黏在你身上，咿哟喂，502哦~”

　　姜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