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锦路》青云悦悦

59、帝王抱恙

　　当下夜里，太医院的人就络绎不绝的前往皇上殿内。皇后也自然是来了。
　　赵真本就是心火太急导致得不舒服，如今被许多人围堵着更是难受。特别是后宫里那些妃嫔听说帝王抱恙，纷纷前来，皇后体恤她们紧张夫君身体，竟是将她们全部放进来了。如今赵真的寝殿内密密麻麻站的全是人，赵真眉头一皱，那平日里最是伶俐的陈公公不知怎的也无甚反应。
　　皇后关切地迎上来：“皇上可是想用些水？”赵真越过皇后的肩头向后看去：那后面站着的一大排密密麻麻的女人，此时都是梨花带雨，若是平时，赵真定然觉得十分赏心悦目，可是现如今的情况，这些女人的眼泪都是为自己而流，这诡异地场景让赵真十分不适。
　　闭上眼摆摆手：“让她们都回去。”
　　皇后回头看一眼，为难地说：“可是妹妹们都是好意，她们也都是关切皇上您的身体啊！”
　　赵真不愿多说，见赵真没有改口的意思，皇后才转过身：“皇上命你们都退下，此处有本宫就够了。”
　　那些莺莺燕燕有的许久不曾见过皇上了，本想着借这个机会侍疾在皇上面前露个脸，现在十分失望，又碍于皇后、皇上的双重威压，只得全部行礼后退下了。
　　赵真这才睁开眼睛，寝殿内那些妃嫔都退出去后顿时清静了不少，赵真觉得压在自己心头的不适感也去了几分。
　　又看着此时眼前的皇后眉目低顺、正在端过一碗粳米粥要慢慢地喂给自己，又一时之间觉得果然还是皇后识大体、最是体贴。
　　帝后难得的温馨时刻却被太子打断，太子带着蓬勃的热气闯进寝殿时，许是着急而失仪走得快了，面色微红身上带着热气，眼睛中却是恳切地担忧，跪伏在面前的时候，赵真不可避免地觉得心上就是一暗：为太子的蓬勃生机和自己的孱弱。
　　如今虽是卧床，可赵真总觉得不过区区小病，却在此时得见皇后如此温婉、太子如此孝顺，倒是也让自己今天被珍嫔的事情搞得十分烦闷的心情顺畅了许多。
　　“娘娘，皇上病了，我们可是要去瞧瞧？”琴娘轻声问着陆清溪。她心中自是知道主子不喜皇上，可是毕竟如今是在宫内，这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
　　“听说皇上身边始终有皇后、太子侍疾，我们又赶着去作甚？派个仆婢去问候一声，说若是需要便告知我们。”陆清溪还是专注于手上快要做完的夏鞋，心中想的却是泰儿若是穿上这双鞋夏日里东奔西跑也不必担心脚下不舒服了。
　　这一厢陆贵妃倒是不急不躁，那一厢华妃却是心急如焚。
　　无论如何，在知道珍嫔犯下如此大错以后，华妃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只是自己还没准备好衣服、装扮，也尚未想好下一步该如何做，就又传来了皇上卧病的消息。
　　抱恙之人最是脆弱，此时的陪伴可是格外重要。华妃连忙素净地打扮好，正是要出宫亲自前往皇上住处，却被拦在了宫内。
　　“大胆，本宫外出，你们竟然敢拦着本宫？”华妃动怒。
　　可是守门的仆婢、太监跪成一片却没有让路的意思：“娘娘息怒，只是如今阖宫上下都在传华妃娘娘您身体不适，您还是多加休息的好！”
　　华妃的怒气更甚：“是谁传出去的本宫不适？看来本宫这宫内也需得好好整治一番！只是整治一事后议，今日本宫非得出此门，你们若是拦着就都宫规伺候！”
　　说罢，华妃大踏步走出宫门扬长而去。
　　跪在地上的守门仆婢、太监们面面相觑，终有一人说：“这可如何是好？上头的意思是让咱们看着娘娘不让外出啊！”
　　另一人说：“可是这只是上头的意思，皇上又没下旨，皇后也没懿旨，空口白牙让咱们几个拦住一宫之主，这岂不是让咱们送死吗？”
　　有幽幽的声音说：“横竖是一死，方才若是死拦着，保不齐华妃娘娘此时就让我们都去见阎王了。”
　　几人一起叹气，接下来的事情只好听天由命了。
　　寝殿内这边正忙碌着，新煎的汤药灌下去，赵真倒是觉得浑身酥麻起来，只是那一股直冲云霄的愤懑没了。此时整个人软软地躺在床榻上，看着皇后、太子前前后后亲力亲为地忙碌着。
　　“皇上，晚膳就用些桂花藕如何？臣妾亲自为陛下去做。”皇后笑得一脸温柔。
　　药汁谁喝都是苦的，只是赵真毕竟是九五之尊，总不好和女儿家一般表现出来。方才喝了药，如今满嘴苦涩，正是需要点甜甜的东西压一压，却没想到皇后如此建议，赵真只是点点头表示应允。
　　皇后正是要退下去，可是却听得殿外有人喧哗。赵真眉头一皱：如今是怎的？这宫内是一点规矩都没了？自己的安睡之处又是何人在闹腾不已？
　　外头的小太监已是前来禀报：“启禀陛下，华妃娘娘来了，说是要来看看皇上。”
　　赵真这些日子宠着珍嫔冷落了华妃，今日事情一出，如今念起华妃，赵真倒是又念起了华妃的好：罗衣虽是跋扈骄纵，可毕竟是高门贵女，有些脾气倒也是正常，更何况，罗衣可是从未让自己如此丢脸过！而每每在华妃处赵真总觉得自己依然年轻。那珍嫔最初的新鲜感之后，主要是有孕在身使得赵真格外怜爱。
　　皇后看着赵真的眼神变化，知晓赵真心意变化，便开口问那仆婢：“既是来看望陛下，那华妃必是知道陛下龙体不适，却为何在外头喧嚣？究竟是来看望陛下，还是为她那珍嫔妹子来讨说法？”
　　此言一出，回话的仆婢倒是踌躇起来：“仆婢不知，华妃娘娘只说是要面见皇上！”
　　皇后话头说完，就知道按着赵真的疑心病此时必得已经疑心华妃来意了，于是也就见好就收，转而问着赵真：“皇上，可是要见见华妃妹妹？”
　　方才皇后话语一出，赵真就想起了那华妃、珍嫔本就相似的面孔，又想到自己喜悦至极，前朝后宫都知道珍嫔有孕的喜讯，万万没想到温婉的珍嫔却给自己如此一击，念头一转，那点对于华妃的旧情已是不见。此时赵真只想舒服地躺在自己床榻上，享受着面前母子二人的殷勤照顾。
　　“侍疾有皇后便够了。”
　　皇后满意一笑。
　　外头还在等着的华妃彻底心凉了。自打珍嫔开始受宠以后，赵真再未主动去过华妃宫内，华妃差人寻了由头来请皇上，却未请到。华妃便按下不动，如今她亲自前来本想着必是能见到皇上的，可是却未想到仍是被拒绝。如此这样都不能见到，往后若是再见，想必难如登天了。
　　皇后站在廊下，眼看着那往日里不可一世的华妃转身离去，不由得轻蔑一笑：她真是有些搞不懂怎的宰相将一个好端端女儿养成这般。难道那些爱——不管是父亲的爱还是夫君的爱就真能让她心满意足？当真是痴人说梦十分天真！身在这天下权利的最高处，不知道争却争那些无用的东西！
　　晚间赵真吃了皇后亲手做的晚膳，觉得从身体里到外头都舒服起来，只是浑身依然酥麻，迷迷糊糊间睡了过去。
　　隐隐间，听到了女子啜泣的声音。
　　赵真睁开眼睛，床榻四周放下了床帐，是昏暗的。只有一支微小的烛光闪烁着，兴许已是半夜了。这啜泣声引得赵真不喜，正要开口训斥，却听得那女子开口，竟是皇后。
　　“明儿，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母后，此事万万不可告诉陛下!”
　　“本宫自然是知道轻重的，太医悄悄告诉，又岂能让你父皇知晓？”
　　“正是如此，不可告诉父皇。需得瞒着才可。兴许养着养着就好了。”
　　“希望能如明儿所言。”
　　“夜已深了，孩儿先退下歇息片刻。还辛劳母后好生照看父皇了。”
　　话音落罢，赵真听见了衣料摩擦的声音，接着是轻微地关门声传来。紧接着有脚步声靠近，赵真赶紧闭上眼睛佯装睡着。
　　有一双微凉的手掖了掖被角，随即又是一声轻轻地叹气声传来。
　　接着脚步声又响起远去了。女子似是又坐回那烛火摇摆处。
　　赵真却睁开了眼睛再难入眠：皇后与太子那话是何意？莫非？莫非？
　　脑中思虑一整夜的赵真第二日非但不曾好转，反而倒是加重了。来诊脉的太医面色凝重，只说还请陛下好好调养。
　　赵真阴沉着脸问：“朕究竟是如何了？太医但可直言不讳？”
　　可那太医却只是说：“陛下福泽深厚定无大碍，只是需得好好调理身子才是。”
　　赵真锐利地目光看着太医，却得不到答案，他看着皇后，也依然是那般端庄大方，娴静地面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皇上怎的如此看着臣妾？”许是感受到了赵真的探究，皇后微笑着问。
　　赵真转过面去，心头的乌云却是越来越重。
　　而心事如此之重，加上总是半夜闻得皇后啜泣，这赵真反而是一日病过一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