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黑夜中盛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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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的感情什么时候慢慢改变了，她不知道。关于这些别样的感情的起源，或许是因为小说看多了，或许是因为公众号里乱七八糟的科普文章看多了，或许是因为青春期的生理与心理作祟，或许只是因为，那是慕，那是她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亲人以外最亲的人。
总之，等她意识到她对慕的感情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友情时，已经晚了，覆水难收。
经年之后回首，最初的起因应该还是小说。
十几岁的女生最爱看言情小说，她也不例外，但那是初中的她。高中后，她忽然发现，比起言情，现在更流行看同性小说。男孩子们彼此依靠，女孩子们相互爱恋。
她以前也听说过这一类小说，只是当时班里没什么人看，她也不以为意。高中的班里看的人多了，她听其他女生聊天，也觉得新奇，误打误撞地读了几本。
然后她才知道，原来不只是男女之间可以恋爱，男生和男生，女生和女生，一样可以有很美好很纯真的爱情。
然后她一发不可收拾地看起了同性小说。
视频网站上关于同性题材的短视频也多了起来，有呼吁同性恋平等的，有讲述同性恋小故事的，有小剧场与剧情向的……许多网友在评论区里留言，一条条留言都像一把把小刻刀，雕塑着她还没有完全成型的价值观。
她心想，同性恋为什么不被大部分人接受呢？明明也是美好的爱情，为什么不可以呢？难道就因为他们是小众群体，就活该躲躲藏藏地爱人吗？就活该被为大部分人制定的标准判定为“不正常”吗？
不应该是这样啊。
她看见许多人在关于女同性恋的视频里发弹幕“故乡的百合花又开了”，只觉得很温暖。百合花，多么纯洁美好的意象啊，用来形容女孩子们纯洁美好的爱情，再合适不过了。更何况，百合百合，百年好合，更是浪漫。
不知不觉间，心里有一个声音，开始质疑：你是异性恋吗？你会不会是同性恋呢？
是啊，我有没有可能是同性恋呢？她自问。
已经是快要成人的年纪，她没有和男生谈过恋爱，也没有和女生谈过恋爱。她无法回答自己的问题。
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她没有办法，只好通过网络上各种正规的、不正规的测试题，企图给自己一个答案。
有一次她得到的答案是，她有70%的几率是同性恋。
70%，好高的概率啊。
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数字，她的心怦怦直跳，心绪复杂，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她不敢和别人说自己的这些看似荒谬的想法，只好把它们深深埋在心里。
高中之后，除了一周一个电话，她和慕一年只能见三次面：寒假，暑假，十一。生日礼物只能靠快递，生日祝福只能靠微信。
高一的冬天，她们见面了，上午去逛了公园，中午则在一家自助餐厅吃饭。
慕去拿菜了，她坐在位置上看着包包，无所事事地开始刷手机。
然后就刷到了一条公众号文章，科普春梦的。
据说青春期的少男少女都会做春梦，她有些好奇地点进去看，自己还没有过呢，春梦到底是什么样的，她一无所知。
趁着慕去拿菜的空档，她读完了那篇文章。
读完之后，她有些大受震撼地抬头，鬼使神差地，向慕的方向看了一眼。慕正好也看见她了，两人的目光隔着几排桌椅与琳琅满目的食物，在空中交汇，碰撞出只有她看得见的火花四射。她仿佛做坏事被抓包的小孩，心虚地笑了笑，快速移开了目光。
她心虚了，因为她的目光不单纯，而慕的眼神坦荡荡。
完全意识到她对慕的感情变质了，也是因为梦。
她两次都做了同一个梦，同一个荒诞不经的梦。梦里，她和慕站在广场上，身边有她的高中同学，她们的初中同学，乌泱泱一大群人，还有她们的初中班主任。所有人围成一个大圈，把她和慕围在里面。她们牵起手，跳起了华尔兹。一曲终了，她抱起慕，低下头去，唇瓣相碰，唇舌缠绵。吻罢，她高高举起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向围观的所有人宣布：“她是我女朋友。”
然后她就被吓醒了。
她居然在梦里，和自己最好的朋友接吻了，还当着许多许多人的面出柜了。
第一次做这个梦，她被惊呆了，不敢再想，不敢再回味。
第二次做这个梦，是高二的暑假，她从梦里醒来，忽然想起，这天她就要去见慕。
这该死的巧合。
她抱着被子坐在床上，默默地出神，还在回味那个梦境。慕的唇好像很柔软，像轻柔的两片云；慕的气息好像很好闻，像花园里馥郁的百合香；慕的笑容一如既往地甜，像天空中高悬的明媚太阳。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喜欢上慕了。不是朋友的喜欢，是对女朋友的喜欢。
回头仔细想一想，她尽全力维护她们的感情，她追求感情中的双方平等，关于去哪儿玩、吃什么，她大多会问慕的想法，不喜欢她说“听你的”，而是希望两个人一起做决定。她在逛购物软件时看到合适的东西会下意识想到慕，她会买闺蜜项链闺蜜手镯闺蜜戒指等一大堆首饰送给慕。
似乎不像是对待朋友，而是对待恋人。
那些“闺蜜款”的首饰，对于慕而言或许依旧是闺蜜款，而对她来说，已经不知不觉变成了情侣款。
不为人知的情侣款，不为人知的单向情侣。
她好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自己的挚友。
理所当然地，她见慕的时候又心虚了。
她依然把她当朋友，热烈亲密地和她谈天，就如同过去的所有时光。而她却起了一些别样的心思，看她的眼神多了别样的温柔和情意。
这次见面快要分别时，慕忽然问她：“你知道什么是ABO吗？”
她没忍住笑出声来，看小说的人，尤其是看同性小说的人，有几个不知道ABO？
慕真是单纯得可爱。
“知道啊，怎么了？”她忍住笑，问她。
“我之前在网上看到过ABO的测试，我做了，但我不知道结果是什么意思。我问我们班的女生那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她们都不肯告诉我，说我太纯洁了，不应该知道这些。”慕解释道，嘟着嘴。
她故意逗慕：“那我也别告诉你了，你这个纯洁的孩子还是别知道这些了。”
慕拉着她的胳膊央求：“你告诉我嘛……”
她先没说，而是问起了测试结果：“所以你测的是什么？”
“是O。”慕眨了眨不谙世事的水灵眼睛，看着她笑得更厉害了，也笑了起来，露出早已摘了牙套的牙齿，齿如含贝。她急得直问，“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你笑什么啊？”
“没笑什么。”她开始给慕科普ABO，但讲得很浅显，就告诉她那是某些小说里的性别设定，不仅分男女还分A、B、O，一共六种性别。A就像现实中的男性，高大、强壮、理性，O则像女性，阴柔、可爱、感性。
她只讲到了这里，再讲下去，她怕纯洁的孩子接受不了。
分别之后，她独自一人站在地铁上，还在捂着嘴轻笑。她也做过那个测试，测试结果是：她是A。
她愿意相信这并不正规的测试结果，她愿意相信，如果是在小说的世界设定里，她是A，慕是O。
能否换一种说法，她是慕的A，慕是她的O？
她私心里觉得可以，她私心里很喜欢这种说法。
她是慕的A，慕是她的O。
如果真的能像ABO小说里写的那样，A标记O，该多神奇呢。
但那是不可能的。了解慕如她，她知道一直以来，慕对她都没有其他想法，只是单纯地把她当朋友。一切都只是她的自作多情，是她的想法不单纯了。
更何况，高考的紧要关头，她不能把这些荒谬的想法告诉慕，她不能影响她高考，否则是她的罪过。
她只是悄悄地在每周一次的电话里，在她的话语里加了点除她以外无人察觉的温柔缱绻，只是悄悄地在生活里为慕增加了一点仅她可知的浪漫。
高二的暑假很短，很宝贵，她花了一天的时间见慕，花了半天为慕制作了一本相册。
相册记录了她们的五年。第一次见面那件印满笑脸的T恤，第一次约会那静谧的租界老街，第一次离别那些遏制不住的眼泪，每一次通话都超过半小时的通话记录……点点滴滴，都是她们走过的路，经历的时光，心头的浪漫。
她记得慕17岁生日的时候，她送的礼物里，有一朵黄玫瑰。黄玫瑰寓意着友谊。
她暗自打定主意，慕18岁生日的时候，她要送一朵白百合，寓意爱情。
慕收到她的相册的那一天，正好是她们相遇五周年的日子。也不算“正好”，而是她蓄谋已久的浪漫。
慕激动地给她发了一大串消息，说她好浪漫，说自己受不了。
她笑了笑，回了一句：应该的。
本来就是应该的，如果是对女朋友，这还不算太浪漫。她心想。
慕发了一条朋友圈，@了她，说：我永远被无尽的真诚感动！
她只看到了真诚，却没看到我隐秘的爱。她想着，有些失落。
不过也挺好，不要让她知道，就让她觉得，这是我在以闺蜜挚友的方式喜欢她吧。
她想了想，也回了一条朋友圈，@了慕，写道：浪漫就是数好相识以来的每一个日子。配了一张图，是她们认识的记录，截止那一天，已经有1826天了。
她还没有说，做相册的时候她查了日期，才发现她们相遇的那一天，正好是那一年的七夕节。
巧合而隐秘的浪漫，不巧合却依然隐秘的爱。
她心中的百合在黑夜中盛放，纯白无瑕的的花瓣如月光流淌，馥郁的芬芳顺着花蕊的细丝弥漫在空气里，将周围的一切都染上了浪漫的香气。
冻原上的百合，即使盛放也无人所知，只能被她，那亲手种植下去的园丁，那唯一鼓掌喝彩的观众所知晓。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黑夜中盛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