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诗度大陆的传说》一点江心是伤心

21、二十一 天界

　　他看向前方那张与独孤子期一模一样的脸。
　　鸠摩罗怎么也想不到，独孤子期，竟也会复活。
　　当时的出云国中，作为他保下敌国公主的条件，他成了自己的皇兄，当朝太子沈之煜的一枚棋子，为他统领一个秘密的杀手组织，帮他清除异己。
　　就是这样，卿渺渺也并不安全，所以他带上面具逼她训练，为的是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她也能够自保。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她竟有做杀手的天赋，任务完成得十分出色，而这个杀手组织是实行赏金制，因此卿渺渺得到不菲的赏金，竟然在沧流国内做起了自己的小本生意，竟然还一路蓬勃壮大，成了国都内首屈一指的老板，那年，她二十六岁。
　　也就是在那一年，她遇见独孤子期。
　　因为独孤子期的出现，他明显地看见，她动摇了。
　　“看来现在不是个好时候，不过我会回来的。”独孤子期，也就是迦吉尔，冰凉的语气回荡，疾风乍起，下一瞬他便消失不见了。
　　苏伊莎和鸠摩罗回到了天界。
　　月色粼粼，烛影摇曳，她看着空荡荡的宫殿，觉得似乎少了些什么。
　　殿中忽然卷起一阵无形旋风。
　　鸠摩罗出现在殿中，只微微抬起眼皮。
　　苏伊莎抬眸瞧着他，见他步步走近，直到阴影笼罩上她。
　　“你。。。。。。”
　　苏伊莎话语微滞，下一刻鸠摩罗却微倾身。
　　苏伊莎眸光轻闪。
　　在侍女的低声惊呼之中鸠摩罗俯首，吻住苏伊莎的唇。
　　那日之后，鸠摩罗几天都没有出现。
　　天阶银河如水，苏伊莎走了出去，她行过漆黑如水的冰凉台阶，穿过殿前廊柱，到了顶上以珍珠点着微光的殿中。
　　抬眸，万籁俱寂。
　　迦尔吉不知何时竟来到她面前，他看向她：“我就是喜欢你这样子，微笑着，撕碎别人的心。”
　　迦尔吉棱角分明的脸上透着冷峻，他看着苏伊莎，想到了从前，从前他还是独孤子期的时候。
　　不得不说，那是一段快乐的时光，他年少为相，那时在京都风头正盛，听说有个在国都风头正盛的经商女子，小有资产，姿色绝伦。
　　于是他去看了，那正是卿渺渺，那次秦舒夜也在，他本是去看美人，结果发现卿渺渺颇有经商头脑，而且性格直率，三人相谈甚欢，于是那个把年头，整天混在一起。
　　他们一起去看京都最盛的花展，一起去最好的酒楼，一起筹谋着要坑哪个妄图欺负卿渺渺的人，他们三人，招摇过市，鲜衣怒马，他本是打算娶卿渺渺的，连聘礼都备好了。
　　只可惜……那日，他进宫，当朝太子沈之煜唤来了自己的杀手密部，其一，是失踪了许久的二皇子沈臻，而沈臻手下的那个女杀手，正是卿渺渺。
　　那日回府他火烧所有聘礼，所有人都说丞相府失火了。
　　而卿渺渺，也从他唯一想娶的女子，变成了他觉得自己可以用的一枚棋子。
　　苏伊莎淡淡笑了。
　　迦尔吉轻抬起她下巴，他看着她，眸光微动，四周是寂静的，只有珍珠撒下温柔的光。
　　迦尔吉一手伸掌扣住苏伊莎五指，将她再带向他。
　　迦尔吉勾唇微微一笑，笑意中竟带了点点如星光般的温柔，柔蓝的薄纱轻轻飘拂，他叹息，“你究竟想清楚了没有？”
　　薄纱浮起，如纤柔云丝，淡青，米色，苍白。
　　苏伊莎微侧首，轻仰起脖颈凝视着云海海面：“很久以前，我就告诉过你答案了。”
　　云海高扬起它那白玉般的头颈向藏青色天幕致意，远处许多蔚蓝色的湖泊荡着细碎的波光，倒影出天边滚滚落潮。
　　月色之下有一层薄光附在他肌肤上，迦尔吉伸手微微一引，指向天海：“我以为，现在你想清楚了，答案会有不同。”
　　凌冽白光飞旋，数十火把在跃动。
　　她看向眼前的人。无边的云雾缭绕。
　　在国都最后几年，沈臻和沈之煜斗得厉害，她的日子也不好过，那时两人手下的杀手密部分成两派，她那时已经知道当年救她那个假面人就是沈臻，自然跟了沈臻的阵营，后来沈臻赢了，她以为自己的好日子来了。
　　再后来，她没有了双腿，失去了视力，被喂下毒药，在她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独孤子期将她从牢里救了出来，他说，带她离开国都，走得越远越好。
　　坐在马车里，她听着国都内喜庆的乐声传了很远很远，那天正是沈臻大婚的日子。
　　而她正要越来越远的时候，一位快马加鞭的侍从拦住了她，奉沈臻，也就是沧流国国君之命前来，希望她回去见他一面。
　　那时她已离得远得听不到国都的乐声了，但是那个侍从言辞恳切，而且也并没有以国君的威势来威逼她。
　　她想着，回去见一面吧。这么多年，这么多牵牵绕绕的丝缕，叫她如何甘心。
　　侍从驾马在前，她让独孤子期驾着马车带她回去，马车走到半途不走了。
　　独孤子期撩开帘子，卿渺渺模模糊糊地看清了一瞬，在前方带着人包围她的，正是沈臻的心腹，她在杀手部的上司，另外一旁还有秦舒夜。
　　“可惜了。”独孤子期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我想着和你浪迹天涯，为何——你要回来？”
　　卿渺渺恍惚了一瞬，就笑了：“杀我一个废人，派了你们这么多人，他是有多不放心？”
　　她勉力地垂死挣扎，最后倒在莫忘河边，血染莫忘河。而在莫忘河弯弯绕绕之后，是一片翘起的陡峰，和峰后无尽的悬崖。
　　秦舒夜、独孤子期缓缓靠近她。
　　她挣扎着起来：“沈臻是不是也来了，我要见他。”
　　秦舒夜笑了：“沈臻他有个妹妹，她的名字叫——沈韻香，她从前与她哥哥沈臻一起流亡出云国，被送进了宫，改名兰香。”
　　沈韻香，也就是兰香。因为香炉烫到她手而被她杀死的那个女子。
　　卿渺渺一怔，秦舒夜趁势抽出匕首，直指她的左心房飞速刺了进去，他使剑速度极快，她从来都看不清，这一次，却看清了，像是慢动作。
　　鲜血顺着雪亮的剑尖一丝丝滴落，有一群飞鸟从云间而过，响起一阵欢快雀跃的鸟鸣。
　　秦舒夜看向卿渺渺，目光如古水深谭：“你命人挖了她的眼睛，折磨完再杀死，你当——沈臻会原谅你？”
　　鲜血顺着卿渺渺的唇角滴落下来，滴到杜鹃花上，残艳瑰丽。
　　原来，沈臻设计入宫是为了他妹妹。
　　原来，她和他之间除了灭国之恨，还有杀亲之仇。
　　日日夜夜，她梦到的那一双带血的眼睛，最后，有人来向她讨债了。
　　卿渺渺终于知道沈臻接近她的目的了，原来是这样。卿渺渺想，当年他愿意随她入宫，是为了他妹妹兰香。
　　他去帮她摆平了那个遥远的求婚王子时，她却阴差阳错地杀了他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