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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快挡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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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婉趁机掀开他腰间一角。
闻渊一怔,明白她意图后,立刻撤开身子,挡住。
晏婉看了个模糊。
腰间左侧。
一霎不可思议,又有许多困惑怀疑。
还不待她从复杂错愕的神情中悟过来,闻渊已经额角跳起青筋,闭眼道:“滚!”
毫不留情地把这团幻觉摔了出去。
说不清的心火烧得闻渊焦灼暴烈,平复许久,才于静默中重新睁开了眼。
房内空空,幻空空,毡帘被宝剑钉出一个空空的洞。
只幽兰余香似乎还在空中弥漫,但仔细闻闻,又分明没有。
闻渊抚上腰间,皱了眉。
草原如画,无边无际。夜月下绿草如墨,萤火虫星星点点,像轻盈的雪花飞舞其中,摇曳点缀。
毡房外“雪花”飞舞,毡房内“雪花”盈面。
晏婉给脖颈擦着白润雪花霜,扭头问一句:“外面怎么了?”
她回来后,好好泡了一个澡,换上了寝衣敷面,就听得外面草原上吵嚷起来。
乐音回道:“是闻大人出事了。”
晏婉手一顿,又重新涂起霜膏问道:“他怎么了?”
看一眼镜子,掩了掩寝衣。这人明明刚才还威疯得很。
乐音先是“咦”了一声,过来瞅瞅道:“他吐血昏迷啦。”
“莫名其妙的,就吐血昏迷了。”
“赤力人很紧张。”
若是大盛使者在赤力出事,恐怕事情就不好收场了。赤力人紧张在所难免。
只不过,怎么转眼功夫就这样了?
晏婉涌上一丝不安。毕竟她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生怕此事又沾到自己身上,洗不清。
乐音已经来到了晏婉身边,从镜中挪开眼,仔细瞧了晏婉许久,惊奇道:“娘子,这赤力的蚊虫可真是厉害呢。”
晏婉回神,连忙轻轻抚住脖颈。
“雪花霜怕是不顶用。”乐音热心道:“明日我给娘子拿鹅妆粉来。”
“保准全部盖住。”拍拍胸脯。
晏婉一滞,被她这天真模样逗得无奈笑笑。
很快又敛起眉,“叫王先生过来一趟。”
晏婉和王奇谋商谈着事宜,刚收拾好东西,听得毡房外面又响起了吵架声。
“叫她出来!”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显然康姝和乐音都阻拦不住了。
帘子被一把掀开,只见周饶怒气冲冲闯了进来。
“解药拿来!”周饶一进会客毡房,就不客气地伸出手。
他下巴微点,面容极其不悦,愤声质问道:“是你吧?”瞪向晏婉。
晏婉瞧着他,不说话。
周饶似料到她不会承认,将手收回,探入怀中,直接亮出证据。
“公子昏迷时,握着这个。”是那支海珠钗。
晏婉觉得莫名,海珠钗虽然做过她的聘礼,但亦是闻渊母亲的遗物。
他昏迷时握着海珠钗,就能说明事情跟她有关吗?
晏婉耷下眼皮,庄重道:“说不定是你家公子思念先慈也未可知。”
这话除了撇清外,还略带嘲讽。谁家那么大个人了还想妈妈,周饶听得眉头竖起。
但又不好说出他为何如此确定此事与她有关。于是愤怒冷哼道:“你不必否认了。”
“每次公子出事,都与这支钗相关。”
只要公子握了这钗,昏迷中十有八九在恨一个人。加之守卫说看到一个女子身影从毡房出去了。
周饶愤愤。晏婉本不关心此事,转身欲走,听到这句话,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什么。
不由得审肃停下脚,问一句:“你说什么?”
周饶气冲冲反讥道:“说你歹毒心肠!”
“利用公子拿下了赤力开通商路的许可,转头却还是不肯放过。”
“如今还想一走了之!”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即便公子再罚,这次我也是不会手下留情了!”
狠话虽是这么说,可他显然吃一堑长一智,并未贸然在此有所动作,只是恶狠狠瞪着晏婉。
晏婉十分镇定,捋了捋他话中信息,冷静道:“开通商路的事,他帮忙促成,我自当感谢。”
静静看向周饶,“但,这并不是可以道德绑架我的理由。”在世间,本就是各人下雪,各尝幽暗或皎洁,没有人活该做乐山大佛,如千丝网般承住一切。
不过晏婉还是猜对了。以她对闻渊的了解,开通商路的利处只要他想明白了,就不会因个人恩怨而阻挠。
这也是她放心和王奇谋商议离开事宜的原因之一。
王奇谋听二人对峙了这半晌儿,终于拍拍巴掌插了话道:“说得好。”也将手探入怀中,不过掏出的是一牒通商文书。
他隔开了周饶,对晏婉悠悠道:“我刚才要说的,正是此事。”
“没必要与他纠缠。”他们通商路的目的已达到。
目的既已达到,旁人是何态度便不必理会。王奇谋一向认为,只要好处实打实的得了,旁人的反应爱怎么样怎么样,无所谓。
“驼队已到。”待天一亮,随时可以返程。
草原上驼影朦胧,晏婉看看夜色,有些迟疑。
思量片刻,欲开口,然而苏萨亚脆丽的腰铃声先一步响起了。
随着铃声而来的,是她娇娆话语:“哟,这位公子也好相貌。”
苏萨亚挑开毡帘,纤长的指甲上闪着流珠光泽,她瞧向王奇谋,俏媚感慨一句。
王奇谋瞧一眼,眼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一挑,端正了自己的坐姿。
他殷勤屈臂,接过苏萨亚伸来的手,顺势行个赤力礼节,笑眯眯道:“圣女过奖。”
躬身起坐,嘴皮子利落补充:“区区不才,衣冠禽兽,人模狗样罢了。”
苏萨亚惊讶地挑了下眼睫,笑了起来,清脆铃声闪动作响。
“你这人倒是有趣。”苏萨亚打量他。王奇谋笑脸相迎,毫不避讳,看上去脸皮颇厚。
苏萨亚道:“你们大盛男子不都是斯文有礼的吗?”很少这般直勾勾的对女子献殷勤。
王奇谋咧嘴一笑,又凑了凑过去道:“也不全然如此。”
“譬如我,没有斯文,只有败类。”晃晃脑袋,一本正经。
又肃了面,一副正义凛然的面貌道:“我呢,就是名声在外,有好有坏,时而是流氓,时而是变态。”
看似玩笑调侃自己,眼神却是大胆落在了苏萨亚的身上。
苏萨亚又笑了起来,“你这人果然有趣。”
但笑过后,她眯了眯眼,缓缓收回了手。“虽有趣,总归是缺了点意思。”略遗憾地煽了下睫毛。
赤力女子可撑半边天,女子和男子一样,喜欢征服、挑战。太快跪过来的东西,就失了意趣,没多大意思了。
见她避开,王奇谋会心一笑,继续嘴甜道:“可惜了,在下多希望自己是一片沼泽。”
似乎对苏萨亚纤手的离去留恋遗憾不已。
握着自己的手掌真诚道:“这样,就可以令圣女为我沦陷了。”
苏萨亚眯眼笑笑,愈发觉得他可惜了这副好皮囊。
苏萨亚理一下纤纤指,脑海中不由得想到了昨日晚宴上的使者。
就是那种矜冷君子,折下头颅,看他迷失,那才带劲儿。
指尖香气馥郁扑鼻,苏萨亚遗憾啧了下。可惜她用了料,还没来得及享用,这使者就病倒了。
病美人虽说别有一番风味,可苏萨亚不喜欢。病怏怏的,如何激烈驰骋得起来?不能伺候她奔赴人间极乐的,都是中看不中用的废物罢了。
所以,还是得养养。
苏萨亚瞧向晏婉,她便是她此次前来的目的。
据说昨日从闻渊毡中出来的小娘子就是她。苏萨亚一笑,向晏婉道出来意:“赤力娘子。”
“王上请娘子多留几日。”
“使者病倒,许是水土不服。”
“赤力粗犷,不若你们大盛人心细,恐照护不周,所以还请娘子暂留,代为照护。”狭长的媚眼大大方方看着晏婉。
晏婉有一丝诧异,但很快掩下了。
商路的事是闻渊出面谈妥的。这商路实打实地赚了赤力一大笔,而许诺的好处,可都是在后面的。如今闻渊昏迷不醒,好处失了保障,赤力自然不会那么容易放晏婉走。
不过赤力也很聪明,不直接道出盘算,而是寻了个担心照护不周的由头。
这由头十分正当,很难拒绝。不然,岂非不识大体,连着赤力和大盛两边都得罪。
王奇谋自然也明白其中利害,不过晏婉若是强硬拒绝,赤力也不能强留。
因此斜倚骆驼,环臂瞧着。
只见晏婉沉思片刻,垂眸,终究还是应下了。
王奇谋无声啧了下嘴,眯了眯眼,望天。
阎王爷下达新任务咯。叹口气无奈扯了下嘴角。
送走苏萨亚,重回毡房,晏婉解释着她此举目的。
王奇谋漫不经心地听了几耳朵,道:“你是说,你怀疑海珠钗有问题?”
晏婉凛眉点点头:“对。”
“哦——”王奇谋做恍然状,但很快话锋一转,挑了下眉,反问她:“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晏婉一愣。
父亲派人刺杀的事,和吴钩宝刀、海珠钗脱不开干系。眼下晏婉还很怀疑,前世她的病亡,大概率也是与海珠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海珠钗背后,恐怕还藏着什么秘密。
只是,这些都不好说出口。毕竟一个事关父亲私密,一个自己早就说过放下的。
晏婉一时无言,眨巴眨巴眼,望向窗外,转了话题道:“咦,你瞧,外面下雨了。”
大漠草原,雨水极为稀少。下起来确实是奇丽盛景。
王奇谋笑了,难得地透着些清冷。
他瞧了晏婉一会儿,拿上雨具,转身道:“下雨有何稀奇,什么时候天上下钱了再来叫我吧。”
撑开伞,头也没回地,飘然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