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怪兽》秦三见

116、余柏言视角番外 32

　　番外32

　　以前我总觉得卓凡没心没肺的，但后来才明白，他是大智若愚。
　　其实他什么都懂，甚至比我们这些自诩清醒聪明的人懂得还多。
　　就像他说的“终点”，不走一些弯路，不在这个过程中缓慢地去认识自己，我们哪能知道自己想要的终点在哪里。
　　从美国回来之后的那些日子，是我所经历的第二个晦暗风暴阶段。
　　药物产生的副作用让我不断地怀疑治疗的效果，以及，我是否真的能好起来。
　　在那段时间里，我是看不到终点的。
　　我能看到的，只有前面一米开外的深渊。
　　那个深渊犹如宇宙的黑洞，可以吞噬掉一切。
　　我满怀恐惧地整日面对它，以为自己的人生就只能这样了。
　　有过短暂的放弃，偷偷停药，躲在市图书馆的角落里不停地看书，然后在闭馆前，被客气地请出去。
　　我也偶尔会去学校外面转转，但始终不敢走进去。
　　那个时候的我有意地回避着某些事情。
　　然后某一天，卓越联系到了我。
　　我跟他已经很久没有联络过，甚至我回国的事情也并没有告诉他。
　　其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也在回避他，回避有关他的一切，因为总觉得，一旦我的世界再跟他沾上边，就是对卓凡的背叛。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又是为什么升起的这种念头，尽管我清楚，我对卓越早就没有了半分念想。
　　我视他为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
　　他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缩在公园的凉亭看雨。
　　他的声音隔洋隔山地传来，带着笑意说：“我今天见到卓凡了。在爱尔兰。”
　　一时间我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卓凡”两个字吸引，完全没听出卓越的声音。
　　我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一来是因为那阵子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二来是因为“卓凡”这个名字对我摇摇欲坠的世界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他怎么去了爱尔兰？
　　过了好久，电话那边的人带着疑惑问：“你在听吗？”
　　我强行挤出一个“嗯”，费劲地问他：“你是谁？”
　　卓越明显一愣，随即笑了。
　　他大概以为我是故意的，故意假装不记得他的声音了。
　　“卓越啊。”
　　有关他的记忆缓慢地被唤醒，那段时间我的大脑反应迟钝，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他对我说：“别紧张，这次我不是来找你复合的。我有新的男友了。”
　　我没有说话，脑子根本反应不过来那么多的事。
　　我只是握着手机，看着前方，看雨疯狂地往下落。
　　“他好像也有了。”
　　不远处的一棵小树被风吹得断了枝杈，我吓了一跳，站起来想走过去帮它接上。
　　“他是这么和我说的。”卓越的声音再次飘进来，“二十出头的爱尔兰小伙子。”
　　“嗯。”我走进了雨里。
　　“但我觉得他在骗人。”
　　我抬手，握住那断掉的枝杈，然后环顾四周，不知道可以用什么帮它“接骨”。
　　“他说这话的时候，故作轻松那语气，就像当初他跟我说，他一点都不爱你时一样。”卓越轻巧地说，“都是谎话。”
　　我脱掉了自己的衬衫外套，用它当做绷带，把那枝杈重新接好了。
　　后来卓越还说了什么，我不记得了。
　　他应该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似乎还问我要不要去爱尔兰。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回应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挂断电话的。
　　但那天回去之后，我重新开始服药，然后在图书馆寻找一切有关爱尔兰有关都柏林的书。
　　慢慢的，我终于开始重新感知到了生活。
　　我触摸书页的时候，手指尖不再是麻木的。
　　我读过的内容，也终于可以开始停留在我的脑海里面了。
　　我似乎真的开始好转，然后我又开始期待和他见面了。
　　只是，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怎么才能见到他。
　　我以为他会一直留在爱尔兰，却没料到，在后来的那个跨年夜，我们毫无征兆、毫无准备的在北京郊外的烟花下面重逢了。
　　那像是梦境一般的遥望，成了我人生中难以置信的欢愉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