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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旧雨(自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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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旧雨(自序)
在纸上卑微地匍匐着,逶迤着,逆着狂风,只为靠近青梅与悲歌。前世,我的眉目被雨淋湿,至今未干。我只是在听折子戏,纸醉金迷。
——题记
记忆中的民国印象,停留在张爱玲笔下的小社会中。一场倾城一场梦。我的心里也会存在贞洁的白玫瑰和热烈的红玫瑰,至少现在白的依旧是床前明月光,红的依旧是心口殷色的朱砂痣,同样是传奇的女子。不仅是我,她们存在于每个人的思绪中。你,怎能否认?
抑或是戴望舒笔下的《雨巷》。淫雨霏霏,那丁香花一般的女子,站在幽深小巷的青石板上,穿着素净的旗袍,撑着四十八骨紫竹伞,细带高跟鞋踩出叮咚的足迹,腰肢轻移,如杨柳在微风中起舞的姿态,渐行渐远。倏尔,她回头盈盈微笑。岁月静好得如同那一束开得无瑕的山茶花。迷恋一个人的时候,心就不属于自己了,它早是放逐出去的白色纸船了。
有时我觉得自己是个矛盾的人。被困在历史与当代、想象与真实的囹圄中,不能分辨,难以自拔。
我爱翻阅顾城的诗,细细品读他的那片苍青的天、他的那丝洁白如哈达的浮云、他的那个尘埃中抬头仰望的人。我期待着能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他,不偏不倚,不紧不慢,恰巧回首,映入眼帘的便是他那件被时光洗得败色的上衣,还有那个似从上帝那里乞讨来的,比海洋更深邃的微笑。他是活在书中的人。记忆早已泛黄,奢望不曾消去。我相信,我们活在同一片郁远的蓝天下,我可以捕捉到他看过的云影。而那个人,即便死去,我也能在他的墓碑前,抚摸着他的名字,默声吊唁。
亦爱七堇年的文字。这个有着最朴素的生活与最遥远的梦想的孩子。即使天荒地老、路遥马亡,哪怕隔了百世、断了浮生,也执着追逐所爱的景致,粗犷的北方也好,神秘的藏地也好。她是徘徊在现实中的女子,文字中带着成长的向往,宛若一株生得正好的葵。“□□只不过是一朵自生自灭的莲花。”草原与荒雪,是只属于她的世界,我只能躲在一隅,透过空气的罅隙,窥看风吹草低,雪落苍茫,然后于自然前感叹我的渺小。
顾城,故城,若近若远。一切的距离由他的目光来衡量。被露水打湿的花瓣沾在他古老的诗集上,引来钴蓝色的蝴蝶翩翩;堇年,锦年,若即若离。我们的隔阂恰是来自时间,即使活在同一个时代。我们的灵魂漂浮在不同的天空,她一直弥留在十六岁那个秋日的下午。
而我?是那只宁愿折翅,也要停留在你身边的枯叶之蝶;是超脱时代,游离在车水马龙民国的,寻找着新载体的一抹孤魂。在五月慵懒的阳光中飞翔吧,然后死去,或是湮灭。我也会笑着。因为我终于可以用对文字顶礼膜拜的姿态,像那些生活在世界屋脊上的最接近太阳的古藏人,一步一叩首,向着信仰的布达拉。鸟瞰众生。卑微或高雅,无人可知。
断章。
和它的名字一样,这个故事的确带着悲凉的不完整性,如同断臂的维纳斯。一个不是结局的结局,刚好诠释了难以抉择的抉择。不可能再硬生生安上一场相聚。我是残忍的。我让这本来就像极徐志摩与陆小曼露水姻缘的故事,重蹈覆辙。或许,我又是善良的。我在他们摇摇欲坠之前,给了他们一段美好清新,如晨光中沾着朝露的风信子的回忆。那么余生,沉浸此中,沾染芬芳,业已足够。
人的一生,所求甚多。看透了,其实颇少,不过“情欲”二字。不同的,是所求乃哪份情感,哪种欲望。每个人的追求,无所附丽的唯一,天翻地覆也找不到替代品。文字亦如此。
近日常常作关于民国的梦。时而梦到离别的车站,时而梦到繁华的舞厅,时而梦到阮玲玉的哭泣,时而梦到胡兰成的背影。那些混乱的梦境拼接在一起,再浓缩成一帧老照片。天地混沌,黑白二色,再也遁不出这无形的桎梏。我把它小心翼翼地夹在案头黑皮的笔记本中。
接着,它成了你所看到的文字——《断章》。
或许我始终是卑微的,面对这个庞大而无情的世界,我一如墙角无根的芥草,风雨飘摇。我曾经在天空上俯瞰过这人世,但那只是刹那芳华,只是须臾迷恋。甘心付出生命,表现我对文字的无上虔诚。并且无憾,哪怕丝毫。我不是仗剑的他,也不是拈花的她,但我可以做四月芳菲一粒微尘。我的眼眶有些湿润,我终可以放下警戒,毅然决然地皈依梦中的伽蓝寺,任那场百年前的旧雨,淋湿我的身体,涤荡我的心。然后,静静等待属于自己的,那等不到的永恒。
我是如此,她亦如此。
2010年8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