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意中]高树多荫》等到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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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耀重获新生建国第七十年，费里西安诺?瓦尔加斯难得不想吃一块不加菠萝果肉的披萨饼，或是任何只要不挤番茄酱汁上去的意大利面。

　　当天他正在对付一杯仅限于他而言口感香醇顺滑的双倍浓缩咖啡。忽然手机叮咚一声提醒，屏幕点亮跳出一条来自推特的横幅通知，显示即将到来的十月一日新登上意大利推特搜索趋势。

　　他自然清楚十月一日是什么日子，又或说是谁人的生日。

　　触景生情般地，费里西安诺?瓦尔加斯随之回忆起上世纪他初到中国初见王耀那一天。

　　彼时诸如赛里斯、唐家子、摩诃震旦、契丹这些个称呼别名早早就被掩埋进历史长河沿岸的沙滩里去，而王耀这一名姓又少有人知。

　　东洋蔑称其□□，西洋嘲讽曰老大帝国。
　　而国际上流传最广的还是“清”与“中国”。

　　清、中国，两个称呼费里西安诺背靠海上轮船会议室里边儿丝绸软垫的扶手椅想来想去，苦恼得头一歪本想睡过去，不料脑袋径自砸到旁边路德维希?贝什米特肩头的肩章上。肩章纯银质地，冰冷坚硬，差点儿就要导致他这张可爱与俊秀并存、加之甜软腔调动人情话双管齐下，不出三小时就能诱拐到罗马、米兰、威尼斯与佛罗伦萨各色美人约会上床的帅气脸庞擦皮磕肉惨遭破相。

　　想也想不清。直到游轮临近海岸，费里西安诺终于决心视情况而定。

　　倘若中国化身是个如同天南海北广阔无边这一古老国度内千百年历史般浩瀚远长的老头子，他就规规矩矩站过去一旁，随便包括柯克兰先生、波诺弗瓦先生、路德维希、仅有过一面之缘的东国本田菊与姓氏琼斯的美利坚、遥远寒冷地区的布拉金斯基、罗德里赫哥哥与海德薇莉姐姐，随便包括这些人在内的国家们怎样你来我往暗箭明枪。
　　费里西安诺?瓦尔加斯只需要坐立一旁吃着当地特色菜肴点心就好。当然，如果哥哥想要加入头脑和口才的这片战场，那就随意了。南北意大利本就是一体——他自认为诞生之日到如今，虽有过别离，重逢后的兄弟情谊也从未改变过什么。
　　换句话说，在争取国内利益最大化方面，对外性格强势且尖刻的哥哥，要比他这个软弱爱哭小可怜弟弟合适太多太多。

　　可要是他仍然保留着凯撒?瓦尔加斯——即他的罗马爷爷同自己所描述的那般年轻美貌，费里西安诺很乐意彰显一番独属于他的与众不同。具体操作视之为旁人喊清他则称呼中国，旁人称呼中国他直接得寸入尺更进一步上前漂亮的先生，势必要给人留下热情开朗略显蠢笨的无害形象——他向来拿手这一表演类型，总算有一处胜过了多数人评价“远比费里西安诺更聪明的哥哥”罗维诺。

　　想到此处费里西安诺浅褐色的明亮眼珠看向不远处手持杯碟品味咖啡的罗维诺?瓦尔加斯——与他双生貌容同等血脉血缘的亲哥哥。
　　许是费里西安诺毫不掩饰的眼神不像他平常展露的愚蠢笑脸，罗维诺?瓦尔加斯冷不防打了个喷嚏，以眼神问他有话就说。

　　费里西安诺眼尾弯弯，笑着递过去一件外套，很是贴心且善良。

　　当游轮抵达岸边码头，是在三个小时以后——即一九零零年六月三日，路德维希?贝什米特与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走在前，伊丽莎白?海德薇莉稍微落后半步，轻轻挽住作为她名义上的“丈夫”，奥匈帝国盟友的肘弯。
　　正午时分，耀目阳光照射在侍者刚用肥皂水清洗完成的轮船甲板。费里西安诺抬起右手遮挡眉沿，小声同身旁的哥哥抱怨天津港口半个人影不见，更没有美丽温婉的东方大姐姐。空气燥热，路边花草枯黄，军靴踏足的土地带起一阵浑黄尘沙。这样贫穷落后的地界再一分赃，我们还能榨取多少油水血汗出来呢？

　　罗维诺让费里西安诺上下左右四方环顾。费里西安诺不明，但是他依言照做。

　　“可是哥哥，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啊？”
　　“黄土泱泱万里，海水遥望无际。黄土种植粮食，海水造船捕鱼，更莫说这其间千万人可供操控奴役，还不够？难道只有双手供奉到你眼前的金银珠宝、艳丽美人，这些看得见的东西才能算作财富么？”

　　费里西安诺哑口无言。他跟在罗维诺身后，再不敢对视哥哥今天这双无从得知何以尤为愤怒的青金色眼睛。

　　罗维诺一番话说得他很不舒服，不只是费里西安诺，这相当于对来到此地所有国家的极端冒犯发言，好在方才音量小声，不曾教走在头前的德奥两人听见。
　　费里西安诺也只是心有不舒服，他根本没法子出声反驳。哥哥的话语似若手持一把明晃晃尖刀，刀尖朝下直直划破他们这群无礼闯入者宣扬“保护使馆，清扫叛乱”的虚伪表象，又把皮囊之下污浊内里的卑劣残暴展现在世间人眼前，完了他还冷嘲一句“为什么要对此感到羞耻？这不就是你们——我们所犯下的事实？”，令你心中恼怒而无从找补。

　　于是费里西安诺垂头丧气，老老实实跟在所有人的后面走。他只能遗憾心想，也许从天津去往北京，乘坐火车的路途上，耶稣基督总该让他邂逅到至少一位有着东方古典雅韵的年轻美人吧？

　　幻想到此处，被哥哥质问带来的愧疚感消失不少，费里西安诺哼起歌儿，他左边头发里的一根卷毛重新上翘，带着满心期盼大步往前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