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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枕黄粱(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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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整,日头高悬,阳光普照,突如其来的气温回升让整片土地都变得热气腾腾。
几乎人人都恨不得抓紧找地方去寻一处阴凉,但狩场上却有两个女子正端坐在马背上。
殷照心额头已经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面色也在日光的照耀下红润了许多。
她看向身侧的魏南筝:“魏姑娘想怎么比?”
闻言,魏南筝抬手,指向皇林深处的方向:“既然要比骑射,那自然要看谁捕获的猎物多才是,否则,不就对不起今日这秋狩之名了吗?”
殷照心点点头,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应下了,如此干脆,倒让魏南筝一愣,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个看着柔弱的郡主。
“你答的这么干脆,不觉得我是在故意欺负你吗?毕竟我可是从小生在马背上的,打猎这种事,你一个含着金匙长大的郡主,可没有什么胜算。”
殷照心闻言却是笑道:“看来魏姑娘对我还是心有偏见。”
说完,她移开了目光,没有再看魏南筝。
“既然说了让魏姑娘定规则,那我便会遵守,况且,我也并非是含着金匙长大的人。”
话音落下后,殷照心手上勒紧了缰绳,身下的马却像是受了惊吓般,突然间又打了一个响鼻。
魏南筝没有再回答殷照心的话,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她骑的那匹马身上。
她打量了许久,迟疑般喃喃:“这匹马……”
猛然间,魏南筝似是想起了方才那小厮牵着这匹马过来时说的话——“郡主,我家殿下说了,这马跟了他许多年,是不可多得的良马,性情温和,特来借给您这次比试用。”
这是中晋三殿下借给殷照心的马。
应当不会有什么差错。
想到这,魏南筝也没再深究,同殷照心一样,手上勒紧缰绳。
“驾!”
随着两人的声音响起,殷照心与魏南筝几乎是同时驾马冲进了皇林之中,她们的背后都挂着箭筒,筒里装满了箭矢,早已蓄势待发。
浅星被留在了外面等候,她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却是下意识皱紧了眉头。
她怎么觉着……她家郡主骑的那匹马,蹄子像是有些软弱无力的样子,不如魏南筝的那匹。
想到这,浅星摇了摇头。
算了,她也不懂这些,还是不要瞎想了。
这般想着,浅星松了口气,正要转身找个有树荫的地方等自家郡主回来,却见远处有个高大的身影正骑着马朝这边赶来。
马蹄疾驰,最终停在了浅星跟前。
“你家郡主呢?!”
马背上的男人,浅星认得,是今早送她们过来的那个神机卫。
如今见他满头大汗,板着一张脸气喘吁吁的模样,看起来凶神恶煞就不像什么好人,还要打探郡主的去处,浅星见状瑟缩了一下,没敢直接告诉。
“你,你问这个做什么?”
眼见浅星并不配合,魏璟心头已经涌上了一层火气。
他本就不是什么和颜悦色的长相,如今因焦急如焚,剑眉早已皱成了一团,额角已隐约有青筋凸显。
他驾着马下意识又往前趋近了一步,吓的浅星连连后退,生怕他就这么踩着她的身体走过去。
魏璟见状,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以此来平复情绪便于交流。
“如果你不想让自己的主子有生命危险,就抓紧将她的去向告知我。”
听了这话的浅星愣在了原地。
她仰头看着马背上一脸严肃的男人,从方才起,他脸上的焦急与担忧完全不似作伪。
而且方才,她明明也看到了……
“那匹马……”
浅星一瞬间恍然大悟,嘴唇已经开始止不住的颤抖,再开口时语气已经染上了哭腔。
“在皇林……郡主与那魏家的大小姐都进了皇林!”
听到浅星的回答后,魏璟的一颗心几乎要沉进了湖底。
若是在狩场内,尚有找寻的余地,可这偌大的皇林,人一旦进去,若要刻意去寻,怕是要同大海捞针一般。
他终究还是晚到了一步。
先前神机卫寻了将近一个月的马贩子终于被抓获,根据那人提供的证据,魏璟的人将有问题的马全部清点完毕,并在昨夜进行了替换。
但他们找到的问题马匹,却与马贩子提供的总数量始终都差一个,就连那马贩子也不知道具体。
原是漏网之鱼,竟在这王室之中。
而如今这匹有问题的马,载着殷照心进了那险象丛生的皇林。
若是殷照心因此出了事,恐怕整个神机卫,都要被波及到,而他,更无法同晋王交差。
决定进皇林前,魏璟将身上的腰牌摘了下来,径直扔到了浅星怀里。
他嘱咐道:“一炷香后,倘若我没有出来,拿着这个去找你们的三殿下,将今日之事全都告诉他,让他带人搜皇林。”
说完以后,他便扬鞭大呵一声,驾马而驰。
这番话,像极了交代后事,突然想到这一点的浅星忙哭着追在他身后。
“大人!你会将我们郡主平安带回来的对吗?!”
魏璟听后朗声一笑,一手握紧缰绳,空出来的那只手朝着身后潇洒一扬,语气是前所未有过的狂妄。
“放心,我会尽量让你手里的腰牌用不上的。”
……
树荫斑驳,鸟鸣入耳。
一支利箭破空而出,擦过树梢,径直朝着林间射去。
只听“噗嗤”一声,是利器嵌入皮肉的声音,紧接着,一只雪白皮毛上染了血色的兔子显现在眼前。
只见魏南筝驱马而上,语气酸溜溜的开了口:“郡主的眼力还真是好啊,离得这么远也能看见。”
入皇林的这一路上,殷照心与魏南筝两人一直结伴而行,只是不知这边是不是已经被其余的人扫猎过的缘故,她们压根就看不见几个猎物。
而眼下的这只兔子,是两个人加起来,唯一捕获的一只。
殷照心笑了笑:“魏姑娘谬赞了,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魏南筝闻言一哂:“郡主还真是谦虚。”
说着,她脑中又浮现起方才的那一幕。
原本端坐在马背上的少女突然间屏气凝神,那双看着纤弱的手臂,拉弓时竟是丝毫都不费力,眼神坚毅,朝着一个方向毫不犹豫地松了手,而那支箭势如破竹。
在魏南筝甚至都没有看清她究竟射到了什么的时候,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由此,她不是太情愿的嘟囔一声:“箭术还不错。”
“那就多谢魏姑娘的夸赞了。”
听了这话,魏南筝脖子一梗,脸色渐渐浮现起红晕,神色不大自然地移开了眼。
殷照心见状,笑着摇了摇头,从马背上翻身跃下,随手将牵绳系在了树干上,朝着兔子的方向走去。
她们此行太过匆忙,未有随侍陪同,收猎的事情只能全权由自己做。
魏南筝瞧着她一人处理猎物的动作,皱着眉开口道:“早知道找两个小厮随行好了。”
殷照心听后手上动作一顿。
其实,没有随侍,才是她们二人此行最明智的选择。
今日比试,一个是中晋的郡主,另一个是江东魏家的大小姐,不论谁胜谁负,若是假借他人之口传出去,添油加醋一番,恐怕都会酿成大祸。
如今不过是让自己多劳累些,却不会出现差错,已是最好的局面。
但这些话,是万万不能说给魏南筝听的。
因此殷照心也并未回话,只是默默拿着装好猎物的布袋走了回来。
天边掠过几只鹰,隐约有阴影投落,四周寂静无比,有种安然的祥和感,显得与这场比试格外违和。
殷照心默默将拴在树干上的牵绳解开,随后将手上的袋子往马背上一扔,脚踩着铁蹬翻身上了马。
她的动作分明很轻,然而这匹马却像是突然间受了惊一样,仰头嘶鸣一声,鼻腔响声不断,像是正在急促地低喘。
这一变化让两人皆是一愣。
魏南筝就在一旁,视野看的要更加明晰,她亲眼瞧见了这马的四条腿正逐渐变得僵直,像是人在高度紧张中身子紧绷住了一样。
下一瞬,那马的后蹄向后,猛地用力一蹬。
魏南筝见状连忙喊出声:“快从那匹马上下来!”
这一嗓子,却是彻底惊动了那匹马,原本正蓄势待发的蹄子开始不受控制地跑动起来,伴着一声尖叫,那马载着殷照心飞速地驶向皇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