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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3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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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宁珞没叫师兄,也吃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馄饨。相隔十年回京城的第一碗馄饨有熟悉的人陪她一起吃,傅宁珞心中说不出的安心。
卖馄饨的老奶奶认出了她,但什么都没说,只笑着端上两碗热腾腾的馄饨。
“嗯?为什么你的碗里有两个鸡蛋?”
傅宁珞面具下的眉眼弯弯:“因为我比你好看。”
馄饨的热气在她面容前飘散,她埋头吃的很慢,卢景生第一次见她这么安静,像是在品尝着什么不一样的味道,显得格外安静乖巧,和以前的她都不一样。
看着她娴静的模样,亭亭玉立,不由想着:师妹确实长大了。以往总安静不下来,每日都兴高采烈的,便是窗外飞过一只鸟,也能让她开怀半天。
而现在,不知怎得就多了一些愁绪。像个小大人。
两人安静地同桌而食,气氛平和又温暖,和四周嘈杂热闹的环境仿佛两个世界。
等他们吃完,老婆婆前来收碗,见着她面前的空碗很干净,一大碗馄饨连汤汁都没剩下,很高兴。
“能吃是福,能吃是福,以前我们这儿有个顶顶漂亮的女娃,尤其喜欢吃老婆子的馄饨,每回都吃的干干净净,小肚儿浑圆。不过她和姑娘不同,她不喜欢吃蛋白,总喜欢把蛋白弄出来给她小叔叔吃。姑娘喜欢的话,下次再来,婆婆再给你多煮点!”
傅宁珞浅笑着应下,眉眼弯弯,眼里缀满了星光,她还是不喜欢吃蛋白,但没人帮她吃了啊。那个知道她不喜欢吃蛋白的人走了。
“馄饨也吃了,还想吃什么?”
蒸笼里白白胖胖热气腾腾的糯米糕,油锅里刚捞出来的喷香蟹黄饆饠,还有烤架上刷了一层麻辣油的羊肉串。
傅宁珞穿梭在各个食摊上,不亦乐乎。
来京后第一次可尽的吃。
“我还想吃烤蹄膀。”
两人坐在摊上,卢景生要了一只烤蹄膀,分成两半。
他的一半是让人切碎了的,拿筷子优雅的吃,傅宁珞的是切成了两半,双手抱着啃。
“你这么吃都吃不到蹄膀的香味,这样啃才香。”
卢景生拿手帕让她把嘴上的油擦干净。
四周都是大男人和小童,只有她一个这样大年纪的姑娘抱着蹄膀啃,仗着脸上带着面具,没人认识,由着自己的喜好来。
“师兄,我想吃冰碗。”傅宁珞膨胀了,指挥师兄不亦乐乎。
“我看你现在是翅膀硬了,尽知道指挥师兄给你跑腿。”嘴上说着,看她软乎乎朝自己讨好一笑,明明戴着面具看不见她的脸,但他就是能看见她面具下灿烂的笑容。
心顿时软了。
“冰碗不行,”板着脸无情拒绝,“酸梅汤和橘子汁选一个。”
傅宁珞肠胃不太好,冬季不能吃冰食,但她总是嘴馋,想吃。
二选一,傅宁珞选了酸梅汤。
师兄给她买回来,捧着暖呼呼微甜的酸梅汤小口小口喝完,再也吃不下其他东西了,总算消停下来。
顺着人潮往前走,一路上各式各样的花灯,女子们喜爱的胭脂水粉,首饰,衣裙,还有耍把戏讨赏钱的。
傅宁珞真切感受到了京城元宵的滋味,所有愁闷烟消云散,情绪一路上扬。
“十二…”
看着她抱着糖炒栗子挤进把戏团凑热闹。跟着她的卢景生要跟上,被人群撞了一下,扶着腰咳嗽了几声,看把戏的人太多,挤不进去,干脆就站在外面等。
傅宁珞看完一个皮影戏,正要抓住师兄说说感想时,手却抓了空,转头一看,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人不见了。
她有些急,匆匆挤出去找人,四处都是戴着面具的人,从她身边来来往往的经过,却没一个是她要找的人。
手上的糖炒栗子冷了,也不香了,傅宁珞忽然觉得她好像做了一场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玩乐,一切都是假的。
梦醒了,就该回去了。
她慢吞吞往家的方向走,忽然,有人从身后拉住了她的手。
“慢吞吞蜗牛似的往哪里去?不逛了?”
傅宁珞怔然的望着那熟悉的红脸关公面具,身高,头上的发带,还有气息,都是她熟悉的。
这一刻,她确定自己不是做梦,不是在唱一场无人懂的独角戏。
“一转眼怎么变得傻乎乎的了?”卢景生敲了她一下戴着面具的额头,“一个皮影戏你非往里挤,叫都叫不住,出来后像个小傻子似的,皮影戏演得不好?”
“师兄?”
“怎么了?”
傅宁珞又笑了,“皮影戏一点都不好看,我再也不看了。”
“那去看灯吧,今日圣上在勤政楼点宫灯,是宫内的工匠们打造的,听说极美,我们去看?”
傅宁珞连连点头,走出两步,悄悄抓住师兄的衣袖,抿着唇小小的笑了。
勤政楼下,百姓们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将四周围的水泄不通,傅宁珞这次不往里挤了,就站在外围看。
勤政楼上一身龙袍的皇帝和皇后站在最中间,身后是一群官员,她爹就站在其中,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傅宁珞看了两眼皇帝和皇后,因为距离太远,除了威严,面容看不太真切。
“怎么还有个道士?”
在皇帝旁边陪着的不是王公大臣,竟然是个穿着白色广袖道袍的中年道长。
因为相距太远,也看不清那道长的五官,只注意到他衣袂飘飘的道袍,还有只用一只木簪固定的乌黑发髻,一把飘逸的胡子垂及胸口,真是仙风道骨,大道至简。
自古皇帝信奉天师,但自从她来京之后,从没听说过朝中还有个天师啊?
“应该是新近得宠的,既然能站在圣上身边,应该有些过人的本事。”
“什么过人的本事?能通鬼神?”傅宁珞抓着卢景生的袖子遮遮掩掩地说。
“装神弄鬼还差不多。”
听出他语气的警告,傅宁珞无趣瘪嘴,不再关心那道士,
相距太远,傅宁珞看不清上面的情形,正想找个人少的地方往里走,却发现观灯的百姓忽然都双手合拢,作祈愿状,不由奇怪地问旁边的一个年轻姑娘。
“这位姑娘,你们这是在…”
那年轻姑娘睁开眼,见是一个戴面具的小姑娘,便指着上方宫楼处道:“姑娘看见那盏呗点亮的灯了吗?那是陛下让人打造的金童玉女神花灯,请大师开过光的,现在是大师算的吉时,吉时点灯,我们在向玄女祈愿可。”
还有这好事?能祈愿?
傅宁珞眼睛一亮,朝那上方看去,只见勤政楼上的一角挂着一盏美轮美奂被点亮的金童玉女神花灯。
习武之人视力比普通人好,所以即便相距如此远,使劲看还是能看清楚一些灯的样子。
大约三四岁小童那般高,用的白玉翡翠做荷花地,琉璃做的金童玉女两个童子盘腿而坐,手中共同捧着一个美如玉的美人瓶。
整盏灯流光四色,十分漂亮,傅宁珞盯着那形似菩萨手中净瓶、却用彩色颜料描绘了一副活灵活现的玄女侧卧图的美人瓶使劲看,总觉得那瓷瓶有点眼熟。
“师兄,你有没有觉得这瓷瓶有点眼熟?”
傅宁珞捏着下巴仔细思索,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身旁的卢景生笑着说:“你忘了,你八岁那年,我带回来一个美人瓶,和这个一模一样。”
卢景生眼神比她还好,她看不清的东西,在他眼睛里都很清楚,傅宁珞常说他是猫头鹰的眼睛。
经由记忆绝佳的师兄提醒,傅宁珞立即想起来了。
“九天玄女下凡尘,落入净瓶栖魂宁,俗世纷乱莫搅扰,千古神方沐其身?”
“你还记得这首诗呢?”卢景生见她眼睛闪闪发亮,抬手便轻轻敲了一下她额头,“那时候你迷信,因为这首诗,从二师兄那里偷了一堆药材泡花瓶。结果没把玄女唤醒,反而差点毁了瓶子。气得我们罚你闭门思过和打扫所有屋子。让你改了信鬼神的事,你还非犟嘴说世上肯定有鬼神。先生都被你的冥顽不灵气死了。”
说到迷信这件事,傅宁珞不好意思起来。
虽然从小没见过鬼神,但她相信世界上有鬼神,只是人看不见,也不干扰世间而已。
因为迷信,在师兄将那个九天玄瓶送给她当花瓶插花,同时讲述了一个关于玄女瓶奇异事情时,她就当了真。
据说那玄女瓷瓶烧制而成时,天上流星划过,忽然坠落下来,霎时光芒四射,刺得烧瓷瓶的工匠们睁不开眼。
等那阵光芒消失后,瓷瓶上多了一个侧卧的美人,美人浑身金光闪闪,眼眸威严不可直视,光芒缓缓收进瓶身内后,大伙再望过去时,那美人已然闭上眼睛酣睡。
正巧有一大师路过,见之大为吃惊,双手朝天跪拜而呼那首诗:九天玄女下凡尘,落入净瓶栖魂宁,俗世纷乱莫搅扰,千古神方沐其身。
世间神方无数,但能称得上是千古神方的只有孙思邈的千金方。
千金方早已下落不明,不知流落何方,她一个小女孩手里怎会有,因此随意拿了神医二兄的药材胡乱折腾。
最后被师兄们发现很是责罚了她。
“你那个是宫里赏赐的?”宫里的瓷瓶都是贡品,怎么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流落在外?
四周都是人,为掩人耳目,傅宁珞语调压得很低。
“不是,”卢景生同样压低声音,“我那个是我父亲的朋友送给他的。那瓷瓶是他亲手烧出来了,因瓷瓶润白如玉,极为细腻,因此才有了之后天下闻名的钧瓷,成为了贡品。”
“我父亲那朋友极为擅长画神鬼壁画,每每所画活灵活现,玄妙异常,彷佛真有神鬼栖身其中,随时能脱离石壁而出。因此许多人称他能通鬼神。那瓷瓶上的玄女便是出自他之手。”
“眼下这个……”
他话没说完,但傅宁珞猜到了。
是仿造的。
竟然有人敢拿仿造的东西进献给皇帝,真是好大的胆子,也不怕被发现满门抄斩。
“师兄,”傅宁珞忽然抓着卢景生的袖子往人群外走,“跟我去一个地方。”
卢景生被她忽然一拽,扶了扶腰,被迫跟着往人群外挤。
“嘶——你慢点,慢点,你想去哪儿?”
傅宁珞很兴奋,回头道:“师兄,我想到吕玄直案中我遗漏了什么,我们去吕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