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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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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三上巳节,又逢三年一度的春闱放榜,今年的曲江游宴比往年还要热闹许多。
杏园临江的那一排亭子全都围满了人,唯独正中央的芙蓉亭还有些许空余。
但那是特意留出来给皇帝、太后,还有一众皇亲国戚的最佳观赏位。
姜蜜作为康王明媒正娶的王妃,原也该有属于她的一席之地,但实际么......
黎京权贵,人人皆有七窍玲珑之心,她一个连房都没有圆的女人,又怎么能算是康王妃呢。
姜蜜独自走进芙蓉亭时,里面等候御驾的权贵们全都沉默投来了审视、打量的目光。
无一人迎接,无一人搭话,连点头示意的都没有。
姜蜜嘴边笑意未变,视若无睹般经过她们,径自往主座那个方向走。
根据吴轩提供的消息,皇帝此番会带着施太后,施贵妃,杜贤妃,还有三个成年皇子和静瑶公主参宴。
因而芙蓉亭主位连着左右正好还有九个空位,多出来的那个么,定然是留给也还未到场的李景慷。
姜蜜施施然站定在右侧主位往后,也就是施太后右手边的第二张圈椅。
眼看着她卸了披风就要落座,亭内终于还是有人按耐不住出了声,“姜蜜!”
姜蜜稍顿,回眸看向声音来源。
她微微侧着脑袋,清凌凌的目光似盛了两汪曲江水。
杜嘉茹也不知怎么的,心头猛然一滞,,但随即想起对方只是个从江南来的乡野村姑。
她堂堂贤妃之妹,礼部尚书之女竟然被个乡野村姑的眼神给震慑住了?!
杜嘉茹憋闷得脸颊通红,直喇喇道,“姜蜜,那是贤妃娘娘的位子,岂是你这等人可染指的?”
姜蜜稍一挑眉,缓缓转过身来,“杜姑娘,我是何等人?”
今儿是个好天气,春阳极盛,斜斜洒进芙蓉亭时恰好落了姜蜜满身,映着她那身朱红绣银丝长裙泛着浅浅金光,耀眼夺目。
杜嘉茹一滞,那句“你不过是个穷乡僻壤来的乡野村姑”莫名卡在了喉咙里。
姜蜜浅浅一笑,带着点身居高位者对普通人的恩赐,“杜姑娘?”
杜嘉茹却是愈发愤怒了,她再穿金戴银也不过是一乡野村姑,有什么资格端康王妃的气势!
有些人气到一定程度是满脑子混沌讲不出话来的,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咋咋呼呼的杜小姐竟也在列。
姜蜜沉吟片刻,体贴地换了个问题,“杜姑娘,贤妃娘娘是何品级?”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又很无知。
杜嘉茹嗤笑了声,一张脸又是骄傲又是鄙夷,“贤妃乃一宫主位,从一品。”
当今后宫虽佳丽三千,但自卫皇后薨逝,凤位一直空悬,能得妃位者也仅有两人。
其中施贵妃是施太后娘家侄女,也是皇帝的嫡亲表妹,至于姐姐杜贤妃,是完全以实力封妃。
姜蜜似恍然大悟般轻轻“哦”了一声,又问,“那亲王妃又是何品级?”
亲王可有一正妃,两侧妃,其中正妃是正一品,与贵妃是同级,高出贤妃半级。
杜嘉茹又气红了眼眶,凭什么,凭什么她一个粗野鄙薄的乡野村姑可以嫁给康王!
姜蜜笑意盈盈,一派王妃的优雅端庄,“听闻杜府诗书传家,杜大人又是礼部尚书,杜姑娘竟......”
后半截她有意无意般放低了声,但语气里不过如此的意味显而易见。
那从始至终仿佛与他无关的杜尚书终于皱了皱眉,他身边的贵妇人也终于有了动作。
她一手拉住还要理论的杜嘉茹,一边起身致歉,“小女鲁莽,还请王妃恕罪。”
堂堂尚书夫人,又是贤妃亲母,竟当着满朝官眷贵妇的脸朝她这个毫无价值的乡野村姑赔礼道歉?
果然姜还是老得辣,这位杜夫人也真是能屈能伸。
姜蜜轻轻摩挲着左手无名指的淡青玉戒,如此一来,她这出戏可就唱不下去了。
但天无绝人之路,总有年轻气盛者会一而再地送上门来。
杜嘉茹跟只老母鸡似的张开胳膊把她娘护在身后,“亲王妃又如何,贤妃娘娘诞育三皇子有功!”
杜夫人的表情有瞬间的皲裂,既感动女儿的贴心,又无语女儿的愚蠢。
姜蜜就笑了,轻飘飘问,“杜姑娘是在咒康王无后么?”
杜嘉茹,杜夫人,连带着所有人都在顷刻间变了脸色,康王无后,那施太后恐怕得......
芙蓉亭内万籁俱寂,落针可闻,似乎所有人的呼吸都轻了。
直到宫人的传唱声响起,“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紧随其后,数道脚步声由远及近。
姜蜜垂首低眸行礼,没一会儿,余光可及间,数道绣金线的华丽衣摆逶迤而过。
皇帝先扶着姨母落座,再回到自己的位子,“众卿平生。”
他的声音略有些低沉,既饱含威严但又给人带着点亲和的错觉。
姜蜜随着众人一道谢恩起身,可还没等站稳,有一双手先拉住她的胳膊。
杜贤妃满脸歉意,“我家小妹自幼受父母娇宠长大,秉性憨直,无意间冒犯了王妃,万望王妃见谅。”
是与她母亲如出一辙的能屈能伸,杜贤妃不负贤之一字,只是......憨直......
意思是杜嘉茹虽直接了些,但话没错么?
姜蜜无声一哂,反手捏住她的手腕,“娘娘,杜姑娘并非是冒犯我,而是冒犯了我家王爷。”
杜贤妃看着反客为主搭在自己腕间的手指,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竟有人比她还会套近乎?
姜蜜朝她弯了弯唇,然后调转视线看向事不关己的李景慷。
他似乎正在欣赏杏园春光,只留了半张俊脸在内。
姜蜜用略带着点恳求的语气朝他道,“王爷,虽杜姑娘咒您无后......”
李景慷一动没动,显然无后什么的,他并不在意。
姜蜜也不气馁,继续道,“可她毕竟是沁怡表姐的表妹......”
李景慷豁然回眸,连主位的施太后和皇帝都有瞬间的不自然。
姜蜜飞速转了圈眼珠子,发现太子李成晔也有瞬间的神情变化,看来他也是知情人。
至于其他,温沁怡的婆婆颐国公老夫人也只是略略有些惊讶,是听到自家儿媳名字的正常情绪变化。
姜蜜眨巴着无辜的眼,仿佛什么也不知道,“我也是沁怡表姐的表妹,都是一家人,您就别跟她计较了。”
康王搭在膝头骤然捏紧的五指缓缓放松,他敛了敛眸,“当然。”
姜蜜笑得两眼弯弯,重新看向杜贤妃,“我家王爷最是大度,娘娘实在无需担忧。”
杜贤妃难得卡壳,她恍然意识到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位小门小户出来的康王妃。
而且,所有人似乎都忽略了一个重要事实。
姜氏再不受宠,那也是康王八抬大轿娶进门的王妃,是施太后真正的儿媳。
施太后哪怕是为了儿子的脸面,她也会偏着儿媳,否则姜氏哪有机会站在这里与她掰扯。
杜贤妃迅速理清思绪,眼眸流转间唇角抿出真挚笑容,“王妃......”
她打算认认真真赔礼的,但姜蜜没给她机会。
姜蜜扣着她的脉搏,一脸凝重,“娘娘是否常有腰酸之感?”
杜贤妃空闲的左手无意识摸向自己后腰,她是偶尔腰酸,但有什么问题么?
姜蜜摇了摇头,重重叹息道,“娘娘,您还是尽早寻个擅长妇科的大夫瞧一瞧吧。”
杜贤妃的心头莫名咯噔了一声,按理后妃月月都要请平安脉,自己有病不可能不知道。
她稳了稳心神,抽回自己的手腕,“王妃说笑了。”
姜蜜无奈看她一眼,“娘娘是否更衣频繁,月事拖沓,常有恶露缠绵?”
她话音刚落,芙蓉亭在刹那间静到落针可闻。
这,这后妃月事什么的,可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乱讲的么?
杜贤妃涨红了脸,迅速又青了,又红了,她一扭腰“噗通”跪到在主位前,“臣妾受辱,但求一死!”
姜蜜也赶紧跪了过去,但她没求饶什么的,而是扭着脑袋朝旁边的贤妃道,“娘娘,您陈年旧疴积攒多时,再不抓紧寻治疗,您自个就得死了。”
芙蓉亭又是一静,随后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响了一声又一声。
其中施贵妃的最是特别,别人都是克制的,只有她全是放肆的,简直咳中带笑。
姜蜜似乎是后知后觉自己闯了祸,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只留双无辜的眸子在滴溜溜转着。
转着转着,无意间她对上了双满是兴味的眼,又是那个太子李成晔。
姜蜜眨了眨眼,赶紧撇开到另一边。
杜贤妃滞了一滞,心念电转间,她捏着帕子擦去颊边泪水,“多谢王妃好意,我明白了。”
姜蜜实在有些惊讶了,这杜贤妃,难怪能在后宫中屹立多年,瞧瞧这忍辱负重的本事。
皇帝果然动容,然后姜蜜就感受到了帝王隐隐约约责怪的目光。
姜蜜:“......”
她该不会出事未捷身先死吧?
但好在那目光转瞬即逝,毕竟她也只是心直口快了些,细究起来又没什么错。
皇帝可不管她错没错的,他只是了解自个姨母。
姜氏这般的性子,当会得姨母欢心。
果然,施太后开口就是一锤定音,“贤妃身子有恙,早些回宫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