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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涌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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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和哈日伊罕攀谈,一反常态的温柔搞得这个单纯的护卫心头一颤,黢黑的脸刷拉一下就红了。
“可奴才觉得,您比这整个庭院的花都要美上三分。”哈日伊罕忍不住称赞道。
“你可真会说话。”冯霜涵笑意不改,“这一处小小庭院才哪到哪,外面花园里的花可是真真儿的漂亮。”
她精致流畅的脸部线条在零星飘落的花瓣下显得格外动人,落在哈日伊罕眼中,满园的春色顿时黯淡。
“那小姐的意思,希望奴才陪您去瞧瞧外面那些真真儿漂亮的花?”哈日伊罕满面春风地问道,黝黑的脸上红晕更重了些。
“说对了一半。”冯霜涵注视着她的眼睛,声音又轻又冷,“不是我,是霜晴小姐。她说今晚想去外面赏花,还要麻烦你陪她去一趟。”
“啊?”哈日伊罕显然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又不敢表现出失落的样子。
冯霜涵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一番,几句话的工夫,便捕捉到了她刻意隐藏的细微情绪变化。于是收敛起笑意,不给她多余的说话机会,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那就这样定了。”
说罢,便转过身去,随意地朝她挥了挥手,示意话题在此终结。
哈日伊罕望着她的背影出神,半晌,才想起什么似的,小跑两步冲到冯霜涵跟前,冷不丁地问道:“您是怎样看待霜晴小姐的?”
“哦?”冯霜涵眼皮连同眉毛一起,向上挑动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料到哈日伊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她呀……”
她只是莞然一笑,一双冷棕杏眼望着漫天飞舞的花瓣。
“不安分的小孩子罢了。”
到了晚上,天刚刚有些擦黑。霜晴以饭后遛弯为由,将哈日伊罕带了出去。
一路上她们就像陌生人一样,无论言语还是眼神,都没有任何的交流。哈日伊罕甚至故意和霜晴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
“不要把你的厌恶之情表现得太明显。”霜晴忍不住开口道,“大家都知道你跟我出来,要是我发生了什么事……”
她故意拉长语调,用余光瞥向哈日伊罕:“我告诉过她们,要第一个找你哦。”
说罢,又轻松一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哈日伊罕冷着脸,低声道:“奴才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最好。”霜晴迈着轻快的步子向前走,“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她一边走,一边哼起六月玫的经典歌曲,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自家屋顶上那昂首眺望的倩影。
不一会儿,她们就到了那个神秘的废弃小花园。
薄暮微光下的桃花林,已然没有了白天看到的春意盎然的模样,只有草木幽香伴着晚风的森森凉意扑面而来,看起来颇有种阴沉沉的荒颓之感。
熟悉的乐声依旧飘荡在空中,落在霜晴耳朵里,是一种身临其境的空幻。
霜晴让哈日伊罕在原地等她,随后壮着胆子走了进去,踏着一地落花走到池塘边。
六月玫就在池塘边悠然弹琴,木质古琴在她手下散发出幽蓝荧光。这一次,她并没有穿平常喜欢的洋装,而是身着霜晴在梦里看到的东灵传统服装,衣袂飘飘如云如雾,又好像有粼粼水波荡漾其中。
还没等霜晴近她的身,歌声和琴身同时停了下来。
“月小姐果然来了呢。”幽美清雅的声音散入空气里,仍带有先前歌声的无穷回味。
“真不错,你耳朵还挺好使的。”霜晴故作轻松道,“不愧是学音乐出身的,甚至练就了人鱼的歌喉,必然不同于凡人。”
“多谢月小姐称赞。”六月玫转过身来,笑眯眯地走到霜晴身边,“不过东灵的月姓人家极少,大多都是归顺东灵的比亚部后人所改。所以说,我该叫你比亚比拉小姐更合适些。”
玉阳和雪城自古往来密切,月亮河流域的比亚部先民很多不愿逐水草而居,遂南下归顺雪城,改姓为“月”,从此融入雪城百姓。这一点霜晴是知道的,所以并没有表现得很意外。
“可是,好奇怪呀……”六月玫依旧笑眯眯地盯着她。
“怎么了?”霜晴被她看得有点紧张。
“你们比亚比拉氏一族是月神的后裔,和东灵人一样都是黑色头发,只有眼睛是月光一样浅浅的银灰。可你的红发琥珀瞳,分明是太阳神后裔的特征。”六月玫从容不迫地缓缓道出,“有着皇室血统的比亚比拉后人,我第一个想到北海的扶光公主。”
听到这番话,霜晴心脏突然收紧,只觉得凉意从手足尖端袭来,手心已然一片湿冷。
这个人,她怎么会知晓自己的身份?
“嗯?你在说什么?”她强装镇定,右手摸索着腰间的短刀。
“别紧张,我的小公主。我讲个笑话让你放松一下吧。”六月玫还是那样从容带笑,“有一只狐狸,它经常摔跤。为什么呢?因为它很狡猾(脚滑)!哈哈哈哈……诶?你怎么不笑?听不懂东灵话的谐音吗?”
“我听得懂,只觉得今天穿的太少,好冷。”霜晴趁她不备悄悄抽出刀子,“少在这戏弄我了!快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想怎么样?”
没想到她短刀刚刚出鞘,就连人带刀被六月玫的琴音击出几米开外。
“对长辈拔刀相向不是个礼貌的行为,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哦,下不为例。”六月玫笑容不减,“不要让你的狡猾变成你摔跤的原因,我说了,我是来帮你的,我们彼此坦诚一点好吗?”
霜晴后退几步,眼中充满了戒备:“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我身上有你想知道的东西。”六月玫淡然回答,“你身上也同样。”
见霜晴迟迟没有反应,她继续道:“为表诚意,你有什么疑问都可以问我,我如实回答。”
“那好,我问你。”霜晴正愁一肚子的疑问无处可解。
“你从一开始就盯上我了,为了接近我,才设计在圣玛丽亚学校与我相遇?”
“是。”
“音乐城的事也是你设计的?”
“是。”
“你想杀我?”
“不是。”
“不是?”霜晴疑惑道,“那是谁?”
“要杀你的另有其人,我是来保你的。”六月玫如实告知。
“是谁?”霜晴追问道。
“我也不知道。”六月玫轻轻摇头,“有人委托我的同伴,取你和长庚公主的性命,我同伴再单独将计划吩咐于我。我和委托人并没有直接接触。”
霜晴回忆起昨晚的经历。那个黑影,浮现在她脑海中的金发女人,想必就是六月玫口中的“同伴”。
“为什么要保我呢?”霜晴接着问,“既然那人的目标还有筠溪姐姐,你也会一起保她吗?”
“因为我和同伴意见相左,不愿按照她的指示行事。”六月玫这样说着,“你身上有我必须弄清楚的东西,与你这一世的身份和身边的人无关。当然了,我也不会放着筠溪小姐不管的,我会尽量保全你们两个。”
“那,你想从我身上知道些什么?”这是霜晴最为好奇的一个点。她不明白,什么叫与她这一世的身份和身边的人无关。
六月玫眯起眼,仿佛陷入了沉思。半晌,缓缓道:“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
霜晴不屑的神情凝固在脸上:“说好的坦诚呢……”
“不过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六月玫严肃道,“你体内的状态很差,想必你自己也能感受的到。”
“确实。”霜晴连连点头,表示认同。
自打她离开盛京,身体状态就越来越差,无论做什么事都显得力不从心,一度虚弱畏寒,动不动体力不支,仿佛全身能量都淤塞在了某处。可以说是形似弱柳扶风,手无缚鸡之力。
“要怎样改善呢?”霜晴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我有很多想做的事,我需要变强!”
国破家亡,她不愿被长辈护在羽翼之下逃离躲避,家里家外受尽冷眼,只能装傻卖乖忍气吞声过日子。
她迫切想找到她的额尼,想保护她的家人,想将西西亚赶出北海,想还母国一个繁荣昌盛……
可实力摆在面前,她也只能空想。
她也不想空想,只恨自己的无能,即便在学校努力奋进依旧于事无补。
“告诉我。”她眼神坚定,每一个字说得都铿锵有力。
“这好办,只要坚持长期的魔法疗愈,应该会有所改善。”六月玫告诉她,“在魔法的众多分支中,我最擅长音乐魔法。若你有意,我可以收你为徒,指导你做音疗。”
“长期?”霜晴犹豫了一下,“就没有快速恢复的办法吗?”
“你可真是急躁呀,我可爱的小公主。”六月玫一笑,耐心劝导道,“你的能量不是一朝一夕亏损的,自然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加以调整恢复,急不来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霜晴也觉得自己太心急了。四年的亏损,哪能一下子就恢复如初呢?
更何况,她需要的不是恢复如初,而是更加强大。
又到了上学的日子。霜晴趁着课间休息,躲开喧闹的同学群,拉沈筠溪来到较为安静的走廊窗前,如实复述了六月玫的话,以及她想要收徒的意向。
沈筠溪听得云里雾里,便试探地问霜晴:“你确定她的话当真可信?”
霜晴将发梢缠在手指上,转了一圈又一圈,道:“反正她说了,只要我们通过了她的考验,她就同意收我们为徒。我们下了学就去找她,多条出路总归是件好事。”
“真的吗?玫玫要收徒了?”一声娇甜少女音入耳,苏美奂不知何时凑了过来。
只见她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注视着霜晴,嗔怪中又透着些许委屈:“霜晴同学,我们是好朋友的,对吗?”
“对。”霜晴面上绷起一个尴尬而不失礼的微笑。
“我知道,你和筠溪同学,你们是一个地方来的,又是一起长大的情分,我是比不过,也没有资格去争的。”说着,苏美奂撅起了嘴,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可是,我毕竟是真心对待你们的,入学以来也很照顾你们。即使这样,霜晴同学有好事却只想着筠溪同学,瞒着我。”
“我们不是……”沈筠溪知道霜晴有难言的苦衷在口,却怎么也编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
苏美奂的声音越来越哽咽:“你们明知道我是最喜欢玫玫的,所以,就算我求你们……”
“抱歉哈。”霜晴知道她想说什么,适时打断了她,“是老师不让我们说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