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开始的号角 ...
-
“苍喜欢大海？”
耳边突兀地响起这个对现在的苍而言无比熟悉的声音，她反射性地心跳加速了一下，然后稍稍有些疑惑。
雨月君你不是最近和水手们混得很近么？
自从发现会说半吊子荷兰语之后，被求知欲攻击的范围就从自己一个人变成了全船的空闲船员，她当机立断地调整了语言课程计划，原本重点的意大利语（为了剧情）和英语（因为自己有底子），立刻退居二线，主攻荷兰语！
然后她总算能有点时间和心情看看海发发呆。
“……还好吧，”苍转过身，背靠在船沿上，仰起头，“我更喜欢大空呢。”
——比起白花花，更喜欢兔子姬呢。
在脑海里自动带入，然后她笑了起来。
“是吗？”朝利雨月用她已习惯的疑问语气回答。
这个少年有着一双包含着纯粹好奇心的黑色眼睛。他走到和苍并肩的地方，伏在船沿上，眺望了一下无边的汪洋，然后转身，和苍做出一样的动作来，“Waarom？”
荷兰语。苍抽了抽嘴角。
“……为什么吗？……也许‘比大地更广阔的是大海，比大海更广阔的是天空……’”说这么文艺的话有点不好意思呢，苍想着，轻轻地说下去，“‘比天空更广阔的是人心。’……看着广阔的景象，就好像自己的心胸也开阔起来了呢。”
说起来大地还真倒霉啊……在这句话里是最低级，7^3里也没有……有没有搞错啊，西蒙家族真的那么衰败啊？不是挺强的么？
因为太文艺而稍微胡思乱想了一下来分散注意力，却真的有些疑惑起来。
“啊。”朝利雨月今天不知为何，与往日不同地，似乎有些落寞。
“总觉得……”他依旧抬着头，将手拢在袖中，“苍的心里装着更广阔的世界呢。”
可能是因为没有带其他类型的衣服，他依然穿着狩衣，平日里上蹿下跳地爬桅杆登瞭望台什么的却也不见有丝毫阻碍，苍对此事不可思议了良久。
而今天，他安宁得甚至有些寂静的感觉，仰望天空的样子，倒又有了几分阴柔的日本贵族的气韵。
“不要说日本了，就连世界也不在你眼里啊……”他叹气，“什么都会，怎么都问不倒……就连我自满的剑术都比不上苍啊。”
我有“什么都会”那么苏吗？
苍想到这一个月来每天晚上都躲在被子里对着手机猛看书的悲惨，还有被浦原喜助折腾的半个月以及每天半夜砍翼手灭虚的经历，忍不住闭了闭眼。
是了，我根本搞错了方向。
她幡然醒悟。朝利雨月想要的是一个和自己志同道合的进步青年朋友，而不是一个什么都能回答的百科全书吧……
怎么办？现在……还能挽回形象么？
“而且……我总是无法从你眼睛里，看出你在想什么……就好像……”在这个时代也许算得上半个大人，但苍怎么看都只是一个男孩子的朝利雨月迷茫地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好像我们之间隔着一层什么东西……它甚至将我们隔开在两个世界。”
这是天然系生物的野性直觉还是我实在表现得太糟糕？
自知确实是两个世界的生物的苍暗地叹了口气，却是用一种带着哀伤的语气，问道，“你真的想知道？”
“欸？”原本可能只是来抒发一下寂寞的感慨的朝利雨月愣了一下，随即他纯粹的黑眸里爆出光彩来——就像刚上船的那几天一样的光彩——他坚定地点了点头，“当然。”
太好了，看来还有戏。
不能怪我太假太狗腿……真的只是不希望和朝利雨月的交情就只能达到这个地步啊——虽说是对剧情人物的执念，可她也不是真的就不是真心喜欢这个男孩子，但有些东西，毕竟只能隐瞒。
她将左眼里的黑色隐形眼镜拈出来，用鲜红的眼瞳看向这个男孩，微微一笑，将指尖的薄片展示给他看。
“……瞧，这就是隔在我们中间的那层东西。”
雨月似乎被这个发展弄傻了，眨了好几下眼睛，看看苍的红眸又看看那个有黑色圈的透明薄片，才将它接过来一阵摆弄。
“……真是出乎意料的薄啊。”他终于笑了起来。
看到他爽朗的笑容，苍总算是放下半颗心，“我说过的吧，这不是我本来的样子。”
“我还有很多秘密，有些以后会坦白，也有些永远不会。”她斟酌了一下，“我想我应该有保有它们的权利，但是如果雨月你有什么想知道的话，也许可以试着问问？”
“我会的。”他郑重地答。不过过了几秒就破功了，灿烂地笑着，仿若不经意地问，“这算不算是a secret makes a woman woman？哈哈，我时而感觉苍有点像女人呢。”
……野生动物的直觉真可怕。
或者说我演技果然太差？
这个……该不该坦诚？该不该现在坦诚？
苍再次深深地陷入了苦恼之中，就如和朝利雨月上了同一条船之后的每一天一样。
――――――――――――――――――――――――――――――――――――――――――――――――――――――――――――――――――――――――――――――
“跟在公主身边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
烈焰马抬头，看见歪在软榻上的滢半眯着眼睛，似乎心情并不坏，便详细地描述道，“‘恍如黎明前一刻的藏青色的秀发，花般娇媚的碧紫色瞳孔，珍珠色的肌肤’，是个美人。”
滢动了一下，使自己躺得更舒服一点，轻轻颔首，示意它继续。
“我们没有和她近距离接触，不过从那纤细的身量上看，不会是从小做农活的，做派上也有时露出大小姐的傲气……但是她现在参加的是反伢峰的组织，我已经安排了人手监视。自称过孙昭、孙玉叶和祥琼，可能是假名，初步猜测……”
滢听到这里笑了一笑，这让烈焰马有些不安地停下了嘴里的话。
“那是芳国先王公主，鹰隼的宝石，祥琼公主孙昭。”他挥挥手，“好了，风铃在她身边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吗？”
滢微微皱着眉问道。
“……公主似乎比较喜欢跟着孙昭。”烈焰马回忆了许久方道。
“畏血晕恶意的症状会减轻吗？”
“还没有收到这方面的报告，但公主在庆国期间确实状态较好。”
还以为是跟着阳子来的庆国……难道是王气在吸引之类的鬼玩意？
可是先王姓孙，孙昭也跟先王姓孙，同姓的话应该是候选范围之外的才是……
他想了片刻，又微微摇头。
“……傲骨燕那边联络上了吗？”
“暂时还没有。”
“是我的疏漏，应该派迪亚鲁加去的。”滢按了按额角，沉声自责，“不，时间毕竟是姐姐的领域……昼究竟在想什么？”
说到这里，他露出稍许恼色，又迅速地收拢，恢复淡淡的笑意。
“百变怪如何了？”
烈焰马始终垂着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待滢明确地向他提问，才答道：
“芳国的人不敢靠的太近，因此目前还没有出纰漏，大约还能撑上几月。”
“是嘛……”滢半垂着眼睑，身体开始模糊起来。像是影子在下雨时的湖泊中的影像，先是一些细节上变得忽而模糊时而清晰，再是这些点开始扩大，慢慢连成片，最终整个身影都融化了。
这个过程持续了好一会儿，扭曲才慢慢减弱，同时出现的是成人版的滢。
“形体太小可真辛苦。”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虽说依照契约者的想象铸成了人类的模样，可说到底他还是能量的聚集体，小孩子的体型要比成人压缩程度高一倍，相当不容易控制力量。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他根本不想保持人形——他们喜欢的形象大多是能量团，仅仅聚集起来而不需要费力保持。
滢注意到烈焰马小幅度地甩了甩尾巴，让尾尖的火焰啪地炸了一下。
他不解地看了看它——这是它觉得不妥时才会有的小动作。
“怎么了，炽焰？”他柔声问，温软的语调象征着现在是亲密的私聊。
“接下来打算怎么做？”烈焰马眨了眨火焰的睫毛，两束火一触即融，又被分成两份，“我看您并没有去接公主的意思？”
“小孩子嘛，总是有希望家长不在自己做主的时候，这也是没法子的。”滢伸出莹白无暇的手指摸了摸光洁的下巴，摆了个沧桑的姿势，笑道，“芳国的事我可能还要忙一会儿，这里你们先看顾着，有意外再通知我。”
虽是恢复了成年样貌，甚至比之前的看上去还大些，却也不过是二十上下的青年模样，做这个动作实在有些不伦不类。
“说起来我的契约者们也是一样呢……”他拉了个长音，说不出的不怀好意，“这回我可真照看不到了啊，不知会不会闯什么祸？”
它依旧沉默着，丝毫没有接着这话调笑几句的意思。
而滢素来有看着对方眼睛说话的习惯，他从烈焰马如同燃烧着火焰的艳丽金红色瞳孔中，看到了埋得极深的忧伤，和不赞同。
滢怔了怔，很快地调整了表情和气息。
没错，他应该是那个温柔和善宽容，至少在他的孩子们心中，完美无缺，永远只应该用褒义词形容的生命神。
这些日子以来，需要伪装的时候越来越多。
他轻柔地拂过烈焰马的鬃毛。它的火焰不会伤害到它所承认的人，因此从触感上来说，是和真正的马同样的柔软，只是微微温热。
“公主那边还要继续拜托你了。”他用一如既往的慈爱语气说道，“去吧。”
“是，陛下。”
将烈焰马赶走之后，滢的面上浮现了一些极为复杂的神情。
半闭着的眼睛里有着隐隐的茫然与迷惑。
他向后仰倒在床上，以手背贴上额头，另一只手则轻轻地放在心脏的位置——虽然这些部位对他其实并无什么意义，只是他假装人类，毕竟太久了，甚至有些习惯，也已经不知不觉地养成了。
“几万年也等了，莫不是在终将结束时焦躁了起来？”他低低地自语，又轻轻地笑了几声，“滢……连她你都下得了手，何况是这个被黏起来的伪造品……你在动摇什么？”
我在……动摇什么……
他咬住唇，非常不安地、却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在动摇。
但是即便如此，早就埋下的种子会不会发芽，已经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再者，这盘棋也不光他一个人在下。
滢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略带着苦涩地将手伸进衣襟，摸出一个信封。随着它被拿出时发出的声音，可以猜测里面很可能是一串钥匙，或者类似的金属制品。
这是这一年准备好的新的“礼物”，只因为苍身上的时间被扭曲了才迟迟没有送出去，这些东西再留在他手里，只会让他更动摇。
而现在他需要做点什么，来坚定一下自己的信念。
就算苍不能马上收到，他也必须立刻寄出去。
“基拉祈……”滢决定了信使的人选。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开始的号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