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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险境鏖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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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蟒吃了骡子之后,意犹未尽地砸吧砸吧嘴口,似乎仍然饿着没吃够。
叶献泽苏醒的时候,莫与笙已经和巨蟒周旋了十数个回合了——
头上的游龙束带,被红鳞刮带扬起的冽风扫断。莫与笙披头散发,无暇他顾,好不狼狈。
似乎有心刻意,莫与笙灵活变换着不同的身法,在巨蟒眼前远远近近折腾游移。让巨蟒忽略叶献泽,只注意到他。
手上也没闲着,竹笛横架。因为步法耗去了大多精力,吹出来的笛音细碎,显得有些无力疲乏。
那支笛子不是什么上品,更甚至说,连九品的“木萧”都比不上。是叶献泽那日替莫与笙助眠,随意折的一根竹子,钻孔封膜做成的。
用来催眠入睡、调善心境或许绰绰有余。但是用来和巨蟒相抵对抗,未免有些以卵击石了。
莫与笙只会《不思归》。而好巧不巧,《不思归》又只是辅助的功法,并没有多大攻击力能重创敌物。
叶献泽看得出莫与笙在尝试,尝试把脑海里记忆的曲谱即兴操练出来,临场发挥。因为太不熟练,所以难免得——一首七品曲里,一会儿杂糅两句九品调式,一会儿翻飞一段三品节拍。
错漏百出。
莫与笙也心急。越心急,错得越是离谱。
要是他平日里能像叶献泽一样勤奋刻苦,此时面对危机,也不至于这么手忙脚乱吧?
巨蟒刚开始听到音式的时候,还略微有些忌惮。但是来来回回没受什么伤,又开始蛮行嚣张。
叶献泽见情况不妙,拣地上锐石临时作暗器。就像每日每日自己在院子里操练的一样,只不过现在是把巨蟒当作靶子。
锐石粒粒精准,力道精妙充盈,处处击中巨蟒红鳞掩盖下的要害。这要比莫与笙似有若无的音浪强太多了,渐渐又吸引了巨蟒的仇恨去。
“叶献泽,你傻啊!”莫与笙破口大骂,“挨了那么重一鞭铁尾,乖乖躺好就是了!怎么还不知死活好歹,和我抢什么风头!”
叶献泽不理会。手上扔掷锐石的速度和劲力,没有片刻犹豫和停歇。卡着与巨蟒之间的距离,锐石能给巨蟒劲力,巨蟒却难能碰到叶献泽半分。
这距离的技巧,叶献泽拿捏得精准。可是莫与笙实战不足,不明白叶献泽的把握。
只直觉到叶献泽转移了自己的危险,下意识仗义,又要反护。
莫与笙放弃了一时间琢磨不顺利的音律,手持着竹笛飞身到巨蟒身上,在头后伺机发力。
“阿笙,不要恋战!趁着空挡,先回赤水镇去!”叶献泽吓得面色惨白,手上的锐石送力更急,劝莫与笙撤退。
“我从不溜跑!凡是开了打的,我绝不做逃兵!”声音狠狠,明明没有几成胜算把握。
竹笛音式的余响渐歇,被手上蛮拳的直拿硬点代替。莫与笙仗着玄阴内力浑厚,催破真气比常人要高出数不尽的许多。阵阵不会压抑的寒气裹挟着拳关指节,尽数打在巨蟒的要害处。
巨蟒疼痛累积,歪曲扭动肢身。一时间不知道是应该躲避叶献泽的暗器?还是应该躲避甩开莫与笙的直拳?
“阿笙,停手!”叶献泽预感不好,连忙叫住打得起兴的莫与笙,“撤!”
莫与笙还嫌不够,拳化指,落在了巨蟒的其中一只黄金瞳上。
巨蟒痛苦嘶叫,再不敢小觑这两个看上去“无甚威胁”的小鬼头。大张腥口,露出排排密密的细碎尖牙。
叶献泽甚至看到了,刚才被吃掉的骡子的毛发,卡在巨蟒的牙尖缝里。
莫与笙未知危险将至,嘻嘻哈哈乐得巨蟒有此报应。
因为看不见半边视界了,巨蟒放弃了对叶献泽的追嗜。蟒身扭动的频次愈加频繁,狡计正酝酿着全然施加在莫与笙身上。
忽然巨蟒一个缩动,莫与笙打滑失重失衡,掉在半空当中,无处借力。
叶献泽早有预备,开足脚力“御针行”忽现。已经尽力尽速了,想靠近莫与笙,然后在一霎那间再往后撤退。
口中的猎物消失,让巨蟒大为光火。从水里游身,彻底上岸来。
叶献泽再落地停稳时,抢过莫与笙手上的笛子,奏起根本不熟稔的七品功法《凤来仪》。
可能是时机紧迫,所以急中来才;又或许是德行走运,所以福缘降至。《凤来仪》吹奏得极为流畅,几乎没有出错。
曲音流畅一出,形势似乎正在逆转。
本就瞎了一只眼睛的巨蟒,已有不轻的外伤。这下再加上进入到耳中难以辞却的音浪,内伤也在叠加。
别看红鳞似乎无损无伤,实际上巨蟒已经守心尽破,再也无精力迎战。
叶献泽不敢松懈,功法音式不停。直到巨蟒转身重回赤水江里,消失匿迹了半刻钟,才脱力放下手臂。
正想与莫与笙庆贺这不容易的胜利,叶献泽却奇怪——
为什么莫与笙从刚才落入空中开始,就一语不发了呢?
低头一看。
莫与笙在自己腿边静静躺着,身上布衣被巨蟒利齿撕开大口,数不清的细线状伤口层次不齐,四寸五寸都有,从肩口到胸膛的位置毫不留情地划开。
血流不止。
叶献泽深吸气,不断提醒自己不要慌张,但是难以控制地手忙脚乱。拿着竹笛想去碰莫与笙,察觉方式错了,慌里慌张又把竹笛卸下。
立指重点莫与笙周身要穴,暂时封住往外冒的血流。
“阿笙?阿笙!”手掌上沾了血,但是叶献泽管不得这如此多了。拍拍莫与笙的脸颊,轻唤他保持清醒。
莫与笙还有意识,只是气力被伤口消耗得所剩无几了。唇色开始急转哑黑,吐息在温炽和冷寒两极之间来回反转。
至少有两种毒在莫与笙体内,叶献泽观相,估摸着是“□□”和“寒毒”。
不,至少三种。
伤口周边开始隐隐约约冒出些青绿的水泡,这是“腐毒”的征兆。
叶献泽下意识想摸针匣,手到肩背位置的时候,扑了个空。才记得,自己和莫与笙出门的时候换了“素衣布裳”。连百花谷标志的青裳都没有,更别说檀木针匣了。
没有针匣,就无法施针。无法施针,就抑制不住蔓延的毒素。
“不要睡觉,阿笙!”叶献泽不停在唤他,背起莫与笙就往赤水镇的方向回去。
刚走两步,奈何腿软又跌倒在地。是挨了巨蟒铁尾一扫的伤口,在隐隐作痛。
默念“百草雀啄灸”的绝技口诀,暂时压抑伤口的伤势感知。重新振作气力,向前迈步。纵使是这样努力,叶献泽也没能快上多少。因为早先连轴运转的轻功耗费了太多脚力,不能及时回复,只能一步一步挪走。
莫与笙嘴角溢血,呕出乌黑血块:“我要死了吗?”
叶献泽心下紧张,叫莫与笙不要胡思乱想:“不会的。别睡觉!”
“我看到娘亲了……”莫与笙不甘心沉沉气力,卯足了劲一直说话,“她呆在没有一丝阳光的冰牢里。冰化成的寒池没过了她的半膝……”
叶献泽在心下默数,“赤寒腐幻”。生了幻觉的话,估计是“幻毒”发作了。
叶献泽听着莫与笙絮絮叨叨“莫礼骞蒲忧怜一家在草庐里的旧事”。人到虚时心也软,此时再看不到莫与笙不羁的样子。
忽然觉得左肩好一阵湿凉,余光看去,是莫与笙在不止地流泪。
叶献泽频频念轻功口诀,即使一时半会无法运转,但是等到脚力恢复的那一瞬间能及时提速,也是极好的。
“赤寒腐幻郁”,照这个速度下去,迟早最后一种“烈毒”也会衍生发作。
到时候六毒攻心,如何能救?
“叶献泽。”莫与笙总是叫叶献泽名字,从来没叫过“师兄”。
叶献泽却也从未恼过。
“和你做师兄弟真好啊!”莫与笙还在哭,“郁毒”的确伤心伤气,“以前我连个同道都没有呢!”
叶献泽一哽。
“不过……我下辈子要投胎做个女娃,‘男生女相’也成啊!璇女派不收男弟子,我连娘亲最后一面都见不上。”莫与笙的思绪跳跃,一会儿这一会儿那。
“告诉我爹,我下辈子一定好好练功。什么吹拉弹唱,什么游移步法,我全都学喽!抓那只瞎了眼的巨蟒,给我当坐骑!”
叶献泽听不下去了,狠心驳斥:“不用下辈子。你这辈子给我活好喽!”
莫与笙干笑两声,伴着“郁毒”的泪,像个怪人:“偷偷和你说实话,我给你默的功法里,有几段是故意写错的。你练之前可得好好问问妙平啊!别走火入魔了,冤来阴曹地府,和我争阎王的位置……”
“什么争阎王,我不稀罕!在人间当好你的霸王。默错的功法,我还等着你来教!”叶献泽憋回眼中氤氲的雾气,他看到了赤水镇西大门前招摇的旌旗。
“快到了!阿笙!”叶献泽极力鼓励在生死边沿挣扎的莫与笙。
心急如焚,奈何力竭步缓。
满心期冀,怎料波折坷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