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晶之核》琥玉

18、不满

　　93年9月云影

　　上辈子初三的时候王凯成绩很差，那时候的他根本没有的选，他考不上县中学，假如上高中的话只能去职中。

　　职中也叫职业中学，在王凯县城里学习差的学生都会去那里，听说那里挤满了流氓混混，学生们不学习，整天打架谈恋爱。

　　那时候的王凯觉得自己根本没必要再去继续念书，反正也不是读书的料，他只希望自己身体再壮点，学点种地的本事，然后能在对面世界里开些田地，种足够的东西搬回小卖部卖钱养家。

　　那时候的他一点都不贪心，只想要自己一家人能吃饱穿暖就好。

　　王凯心里的那些想法没告诉过任何人，那时候的他也知道他爸妈想让他把高中读完，不然王凯就会丢他们的脸，让他们在外面抬不起头。

　　回想起以前的自己，多单纯多天真，王凯很庆幸自己能在几经波折以后又走到和以前一样的地方。

　　月末王凯穿着反复修补已经看不出原来样子的衣裤跨过石门，这次他没带任何瓶瓶罐罐，只拿了厚塑料袋。

　　他准备像以前一样把果干放在塑料袋里带回来，然后在家里熬成果酱。

　　今年种的参薯就要成熟了，稍稍刨开土都能看到它们土壤下肥嫩的块茎，王凯的田地没停止过施肥，土壤又肥沃又松软，参薯们长得棒极了。

　　村里其他参薯地长势也非常喜人，有些村民已经耐不住性子开始提前采收，肥嘟嘟的大串参薯让他们喜不自胜，其他人也都啧啧称奇。

　　王凯采集还有晾晒黄颓子村里人也看在眼里，但他们不明白小凯因为什么摘那么多那种根本没法多入口的小浆果。

　　天气尚暖，黄颓子的结果期还可以持续好一段时间，王凯耐心等它们变得金黄松软才采摘，这时候小鸟和鼠蜥还有村里的小孩都是他的竞争对手，他得眼疾手快。

　　刚发黄几天的黄颓子像小玉石一样漂亮，吃起来酸得让人眯眼睛，但有一股甜甜的后味，有时候找不到金黄色的果实，馋嘴的小孩子也会吃这种黄色的果实，村里有的大人甚至专门喜欢吃这种酸味比较浓的果子，他们觉得完全成熟的黄颓子太甜，吃了嗓子容易不舒服。

　　做果酱这种刚发黄的也可以，但最美味的自然还是完全熟透的黄颓子，它的香味最为浓郁，甜味也最充足，色泽鲜亮果肉饱满的果实被晒干以后能保存很多天，月底刚好大卷包到对面熬果酱。

　　每天早起王凯都巡视田地除草抓虫；中午晾晒和采摘黄颓子；下午则是陪大狗一起巡视村庄，或者给村里的小孩子们讲讲故事，偶尔也在村边小树林看看有没有新鲜的野菜，时间就这么过得很快。

　　秋风还没开始吹拂，越来越多的村民已经开始去田间挖掘参薯作为食物，新一年的参薯长得棒极了，其他人田地里挖起来一个个参薯最小的都有鸡蛋大小，个头大的比碗还大，大家都喜笑颜开。

　　参薯刚刚被挖出来的时候非常新鲜，富含水分，表皮很薄很嫩，感觉跟新土豆很相似，里面的酸涩味也淡。

　　村里有的人挖出小参薯以后在自己粗糙肮脏的亚麻布衣服上蹭蹭就往嘴里放，咬一口汁水四溢，小孩子们也喜欢拿那些小小的参薯当成零食吃。

　　新鲜的参薯放火里烤也是难得的美味，淀粉十足，跟烤土豆相比别有风味。

　　天知道为什么刚收获的参薯那么脆嫩那么细腻，放一段时间以后里面的纤维却莫名其妙变得粗糙无比，还有那股随储藏时间日益增长的酸涩味，真让人烦恼。

　　王凯上辈子也是到这时候才知道新收获的参薯几乎没有酸涩味，比储存上好一段时间的参薯可口得多。

　　其他人的田地里参薯纷纷被挖掘出来，王凯也按部就班收获自己田地的参薯。

　　相比村里其他田地里板结严重，需要用工具慢吞吞挖掘参薯的普通土壤，王凯这边松软的土壤简直太好操作，站在参薯植株旁边弯腰抓紧它粗壮的主干用力往起拔，发达的根系带着一枚枚饱满的参薯就从脱落的泥土中剥离出来。

　　王凯采收参薯都选在无人的时候，否则村里其他人非得瞠目结舌不可。

　　王凯种植的参薯实在太夸张了，他都没法轻松把参薯的整个根系拉出土壤，最大的几枚参薯比他平常在蔬菜店看到的大红薯还要肥美，村子里很少能见到这么大块的参薯。更别说稍微远处根系那上面成串稍小的参薯，它们看起来是小，却也都比拳头更大！

　　一棵参薯上结出的块茎，王凯咬着牙都提不动。

　　上辈子王凯不懂得低调藏拙，种田的时候村里就有好多人关注，采收的时候更是围了一群人，当时他拔起参薯，村民们惊呼连连，其他人几乎是奔走相告，原本在其他农田里忙碌的人都放下手里的活跑来看热闹。

　　那时候的王凯弯腰往出清理土壤里的参薯，村里男女老少都来围观，他们吃了一辈子参薯，不是没从野外挖到过更大更多参薯，但他们从没见过有人能种出一棵参薯长出这么多这么饱满的块茎。

　　毫无疑问，那一次整个村子都轰动了。

　　可惜轰动并不是好事情。

　　上辈子在人们羡慕的目光里王凯把一颗参薯的收获都拢成一堆，这是别人家数棵参薯加起来都赶不上的产量，够王凯吃大半个月。

　　这辈子产量比上辈子有过之无不及，不过王凯非常低调，村里没人注意到他的收获有多夸张。

　　村里人一般不会一次把所有参薯都挖掘出来，因为参薯一旦挖出来以后就会迅速失去水份而变硬变酸涩，所以夏末到整个秋天大家都会隔三差五收获参薯，最大程度保留它的新鲜风味。

　　王凯近百棵参薯的产量按估算足够他全家人吃上一整年，但参薯其实没法存放那样久，王凯也处理不过来。他把一部分参薯挖出来跟村里人换了点木盆木碗之类的日用品，其余的都先后采收，储存在他的屋子里。

　　其他人没进来过凯因的石屋，他们不知道凯因的屋子里储存了多少参薯。

　　王凯收集在窝棚里的参薯都是打算带去对面世界的，那些黄颓子果干也一样。

　　月末到来之前黄颓子大范围成熟，王凯加班加点采收晒制果干，收集了满满一大塑料袋，到石门在夜里打开以后将它们还有大堆的参薯都给搬运过了石门。

　　超过一百斤参薯、十来斤果干被王凯带到了灶台前，考虑到它们在跨过石门的一瞬间就已经死亡，没法再长期储存，王凯必须连夜处理它们。

　　一百斤参薯就算累死王凯也没办法在一夜里全捣泥做面包，所以他采用了后来处理参薯的办法：把新鲜的参薯们全都切成片，水煮过以后晾在外头平铺的塑料布上做成类似红薯干的玩意，这些参薯片经过三蒸三晒以后会拥有非常独特的风味，炖肉炒菜是一绝。

　　所有果干被王凯洗过以后煮在锅里，先熬了大半夜熬到稀烂，然后加入大量砂糖，不停搅拌做成粘稠的果酱。

　　经验丰富做事就是干净利索，这辈子第一次做的果酱就酸甜醇厚，芝麻似的种子保留了原有的风味，相当成功，王凯把它们全都灌进热水烫过的罐头瓶里，放家里可以慢慢吃。

　　王春城早晨五点多醒来的时候王凯已经把一锅果酱给全装完了，一锅熬出的果酱装了整整十大瓶，黄澄澄泛着金色，比蜜糖还好看。

　　参薯条也已经处理了近半，铺在塑料布上晾得到处都是。

　　夫妻俩想不明白儿子半夜从哪搞来的果干和那么多参薯，他们问王凯，王凯只说是朋友支援的，还给爸妈说有东西吃就行，别问更多。

　　王春城和妻子其实很不满意儿子的态度，他才是一家之主，在这个家里他向来说一不二，儿子后来的种种行为都在挑战他的权威，尤其是问他吃的哪来的，他就躲躲闪闪含糊其辞，分明是不把自己这个老子放在眼里。

　　夫妻俩狐疑地吃早餐，再三追问儿子，王凯给问烦了，说再问以后就没有的吃了，他们才勉强同意不再追问。

　　不过王春城脸色很差。

　　他们今天的早餐是稀饭、咸菜、蒸参薯片拌果酱。

　　酸甜的果酱抹在参薯片上又软糯又香甜，简直比甜点还要好吃，咸菜稀饭刚好中和酸甜味，明明很香的饭，夫妻俩却吃得很不是滋味。

　　王春城看了儿子好几次，他希望儿子能自己过来给他说清楚说明白，最好还给他道歉，只要儿子好好给他道歉，那这次他就不收拾儿子，让儿子再过上几天好日子。

　　可惜处理参薯很费时间，而且也耽误不得，王凯早晨专门去学校请了假，然后回家继续在厨房里忙活，根本没看到他爸紧皱的眉头。

　　王春城看儿子请假不去学校也没阻止，他就知道儿子不是上学的料，去学校也是浪费钱，要不干脆不去学校了，在工地上做工也能拿回来点钱补贴家用，家里还欠了好多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