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养怪物一定要警惕这一点》也透

23、第 23 章

　　我拖着行李箱随人流一起下车，刷车票通过出站口，往接车的人群中张望，没看见b市公司的人，想了想，摘下口罩。

　　这是大可教我的，说什么“顶级的美貌是通用货币”，虽然听的时候我觉得不靠谱，但一摘下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围人挤人的情况好像真的没那么严重了。

　　变成了很多人盯着我看。

　　我叹了口气。其实我并不喜欢被注视。

　　也许以前经历过什么，我发现我对其他人的视线非常敏感，敏感到几乎有点神经过敏、草木皆兵。很多时候我觉得如芒在背，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更别说这样近距离被直接盯着看了。

　　也是这个原因，所以我之前对嘉文……

　　等后来我习惯了自己的神经质，才知道是我误会了他。

　　我继续往接车的人里面张望，这回很快就听见了有人在喊我们公司的名字，看过去，是个举着打印有我名字和公司名字的白纸的年轻人，和我对上视线后立刻冲我招手，急得耳朵都红了。

　　汇合后上车，他主动从副驾驶递过来一个纸袋。

　　“二荤二素的，还配了个汤，在里面。”小王讨好地冲我笑笑，似乎是愧疚得不敢看我，“我让司机开慢点，您慢慢吃。”

　　这是直接开去他们公司、吃完直接干活的意思。

　　我吐了口气。

　　幸好高铁上小雪就吃过东西——出发前大可还是过意不去，特地打包了卤牛肉和花生给我，说我最近瘦了记得多吃点，这提醒了我多带点吃的给小雪备着，果然用上了。

　　这两天小雪的食量见长，已经能赶得上一个我了。

　　小王——接车的年轻人，也是负责我这次来要调试的机台产线的人员之一，在我吃饭时跟我进一步解释了这回把我要过来的原因。

　　“之前良品率是上来了，但过去这么几个月，主管又觉得产能不够高，想看看能不能再提升，就自作主张让我们调内部参数，结果……”

　　我不禁被负责人的异想天开震了一下：“没提前跟我们联系？”

　　小王窘迫道：“没，我们主管嫌浪费功夫，视频又说不清楚。”

　　我：“……”

　　虽然常规维护和使用我们公司的使用手册上都写明了具体操作，但那都是外部参数，内部参数什么的我们都是出厂安装时根据他们具体产线设定好的，之前小赵负责时就是内部参数出了故障，他们来来回回几个月都没弄灵光，才安生多久就又去动？动之前还不提前跟我们联系？

　　还嫌浪费功夫，难道又把我招过来就不浪费功夫了？

　　而且远程指导是我们公司售后的一部分，两小时以下不收钱，两个小时以上只收一千每小时，外派工程师就远远不是这个价了——我的商务座、四星酒店、出差补贴……可全是外派费里薅得羊毛，从我一早踏上高铁的那分钟就开始算钱，一直到我回到A市为止。

　　小王看起来也是愁得不行：“然后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现在整个产线都停了，一天损失大几十万呢！”

　　他又跟我说了一些具体改动的地方，不过因为他是新人，操作时也没有全程在边上看着，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四。

　　听起来他们居然还是组里一人一个主意，有人觉得这样调好有人觉得那样调好，每人都上去试试——把机台当玩具使呢！

　　我听得都要窒息了，连忙随便扒了几口饭就让车快点开，我好早点去看看情况。

　　事实证明我的决定十分明智，因为才开到半道，小王手机就来了催促的电话，隔着老远我都能听到那边破天的怒气。

　　小王被训得跟个孙子似的，见我没有反对，立刻叫司机再提点速。

　　“自从机台停了，我们又找不出解决办法，主管就这个样子……”小王苦着脸，小心翼翼看我一眼，又移开，“你……你也小心点。”

　　我冲他笑笑，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我又不是你们公司的，他还能对我发脾气不成？”

　　到了现场我才发现，他真能。

　　我这边排查着，他就在那边阴阳怪气、指桑骂槐说我们公司的机台不行，给了他们次品，我的能力不行，之前就没给他们调试好……

　　这个对接人的挑三拣四我早就有所领教，碍于是客户只能忍着。

　　除了嘴上，其实最让我难受的是他的视线，总让我联想到蛇或者其他鳞片动物，每次察觉我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但前面提过，在这方面我总是过度敏感，就安慰是自己想多了，而且一次调试好，正常使用情况下机器能工作好几年，到时候再派过来也不一定是我。

　　谁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又能出问题，公司还因为上次的“顺利”解决又派了我来，对接人现在还变本加厉。

　　本来排查就焦头烂额的——在进超净间之前我看了他们整理出来的、做过的改动，只能说乱七八糟，整个内部系统都崩溃了，需要格式化后从头编码，因为故障后强制启动，大概率还有零件损坏。

　　这不仅对他们是个坏消息（考虑到定制零件的金钱时间，我更换的人工费），对我来说也糟糕透顶。

　　我得负责下单，在这里等零件送达，再给他们更换……

　　“到底怎么回事？买个机台伺候祖宗一样，一年有半年没法工作！”对接人西装革履，头发抿得一丝不乱，是一看就很不好相处的类型。

　　我实在没忍住：“问题我刚刚已经跟你们说的一清二楚，故障是因为你们乱动内部参数，在运行条件不匹配的情况下强行启动。我记得使用手册上第一条就是尽量不要改变内部参数。”

　　“又变成我们的问题了？参数不能调我买你们的机台有什么用？”对接人冷笑，装腔作势地看手表，“排查个问题要这么久，你到底行不行？”

　　“格式化需要至少一个晚上，现在需要配置环境，你不如去忙别的事。”我硬邦邦地回，用手背把汗湿的额发划到一边，忽略对接人更加不满的指责，开始专心致志敲代码。

　　厂房里其实不热，是我爬上爬下加心里急躁才出了汗。

　　我总觉得，这个工作……不是我最擅长的事。或者说，不像是“我”最舒适的领域。

　　虽然干起来没问题，看一眼资料就懂里面在说什么，上手操作时也没有太大的障碍，甚至比某些同事还流畅一点——但我就是觉得缺少了几分如鱼得水的从容。

　　就好像我本应有个更适合我，同时我也全身心投入、全身心付出的事业。

　　是的，“事业”，而不是“工作”。

　　可不管是熟悉的同事还是毫无障碍的工作过程都告诉我，我一直从事的就是这份工作。

　　可能只是我的错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