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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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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看到有人在家门口等他,心一下子就落地了。
“那是我奶奶爱玛,我妹妹莱诺拉,和我舅舅尔斯克,他们一定担心坏了,我今天应该早点回家的。”亚文解释说,“稍等,我和先家里人说下情况。”
他熄火下车,走过去与家人们拥抱,然后回头看了我一眼,应该是在和家人解释晚回来的原因。
过了几分钟,他走过来打开车门,背对着我微微蹲下,“上来吧,我带你进去。”
我尴尬又不失地礼貌冲他的家人们打了声招呼,默默趴在他背上,内心升起一股淡淡的忧伤。
他的家人们走上前来,用一种愧疚又担忧的目光望着我,年纪大的那位应该是他奶奶,声音沙哑,“上帝啊,这位姑娘,谢谢你愿意原谅他……真的十分抱歉……”
她旁边穿着棉布连衣裙年轻的姑娘抱着怀里的圣经,似乎是在念着什么祈祷文。一旁高个子的中年男人叹了口气,低声道:“快进来吧……”
他推开那扇嘎吱作响的木门,我的目光落在陈旧的木地板和墙壁上,略过老式的冰箱和家具,还有边缘磨损残破的餐桌布,有点像被老鼠啃过似的。
“你们一定饿了吧,我去把饭热一热,你们先吃点蛋糕填肚子。”爱玛匆忙走进厨房,端了一盘戚风蛋糕出来,莱诺拉手脚勤快的将餐盘摆放在每个人面前。
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的坐在了餐桌边,我盯着那个光秃秃的9寸蛋糕,迟疑地开口道:“有人过生日吗?”
场面瞬间安静,他们面面相觑,结果还是亚文开了口,淡淡道:“咳嗯,是的,今天是我生日。”
我心里一咯噔,居然真的倒霉催的是今天!
“emm……祝你生日快乐。”我干巴巴地说,原来骑虎难下是这种感觉。
“谢谢。”亚文矜持地笑了笑。
这顿饭吃的有多么尴尬我不想再回忆,灵魂好像出走了似的,只有身体在机械的运作,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么,总之,晚饭后,我简单的清洗了下身体,就浑浑噩噩的被扶去亚文的房间,怀着明天快点到来的心情,躺在床上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至于亚文去哪里睡了,老天,爱上哪上哪吧想,我真的毫不关心。
*
这一夜我睡的极不踏实,梦境混乱无序,明明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却又无法醒来,一个人徒劳的在那些破碎的片段里挣扎着。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很久了。
屋子里很安静,就像没有人在似的,我撑着床起身,手边忽然碰到什么硬硬的东西,一低头,居然看见床边摆放着一对木头拐杖。
我怔怔地拿起它们,放在腿上观察,这对拐杖还散发着新鲜的木头气味,刀工的痕迹很明显,支撑的部位还绑着软垫,它的长度看起来和我的身高也十分匹配。
门口忽然传来轻微的开门声。
“你醒了?”
我抬头看去,亚文站在门口,“我能进来吗?需要拿一下帽子。”
“请进。”
他走进来拿起桌上一定深色的鸭舌帽,转身对我说道:“你试了吗?如果不合适的话,我可以做些调整。”
我捧着那对拐杖,有些惊叹,“这是你做的?”
“没错,不是什么复杂的活儿,就是花了点时间,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亚文低头看着我,目光里掩着几分紧张腼腆。
“谢谢。”
我立刻尝试使用,刚开始有点不习惯,小心翼翼地,动作生疏,不过马上就熟悉了,能自如的使用拐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期间亚文在一旁全神专注地盯着,好像哪里使用不便就要将它们回炉重造似的,直到一切顺利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你能等我一会儿吗,我收拾下就和你一起去旅馆,”我忍不住弯起眼睛笑了,心情愉悦道:“不用担心,我自己支付住宿费就行,你为我做的已经足够了。”
亚文唇边的弧度一滞,他摸了摸鸭舌帽磨损的外檐,慢吞吞说道:“关于这件事,其实,我今天一大早就开车去隔壁镇看了,那里的人告诉我,旅店老板的母亲得了重病,他把店卖了回老家给母亲看病了。”
我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顿觉眼前一黑,“什么?那我怎么办?”
“如果你愿意,又没什么急事的话,你可以在这里住一阵子,等伤好了再走。”亚文提议道,“我的家人都希望你能留下来,尤其是我奶奶和妹妹,她们是虔诚的基督徒,信奉上帝,你是因为我才受伤的,我必须负起责任照顾你,让你恢复健康,这样上帝才会宽恕我,不会惩罚我。”
哈啊……上帝么?
我收起拐杖,慢吞吞坐回床上。
“她们昨晚还在向上帝祈祷让你快点康复。”亚文补充到,“虔诚地。”
“……认真的吗?”我忍不住小声嘟嚷了一句。
不过眼下这种情况,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而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总感觉,Z所需要的能源就在这附近,就在亚文身边。
*
养伤期间,我尽量不出屋子,大部分时间只是躺在床上,唯一能拿来打发时间的,也只有当天的报纸,和基本旧杂志。
早饭是鹰嘴豆和麦片糊糊,有时是松饼,我有多一个鸡蛋和一片培根。
午饭的主食通常是土豆,和一道炖菜,肉少的可怜,但基本都在我的碗里。
晚饭则稍微“丰盛”一点,有烤面包,和一道炖菜,再加一个浓汤。
这三天大概就是这几样来回倒。
第三天吃晚饭的时候,我沉重的放下勺子,无力的叹了口气。
爱玛见我如此,脸上闪过不安和窘迫,她轻吸了口气,双手落在餐桌边缘:“是不是这菜不合胃口,你想吃什么,明天我给你做。”
尔斯克默默给自己倒了一小口烈酒,他总是喝的很珍惜。
莱诺拉咬着嘴唇,握紧了勺子。
亚文看了看爱玛,又看了看我,搅动着碗里的红汤。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感觉自己在这个房子里好像一个万恶的地主一样,让这个本就境况拮据的家庭雪上加霜,所有人都在看我脸色,生怕我有一丝不快,每个人的态度都那么小心翼翼,尤其是这位善良的老太太和营养不良的小妹妹,她们不经意间流露的忧伤总是令我罪恶感加深,造孽啊!
“其实那天晚上,是我突然冲到路中央,亚文来不及闪避才撞到我的。”我神色凝重的说。
爱玛一愣,茫然地看向亚文。莱诺拉也跟着抬起了头,惊讶地看着我。
不等亚文开口,我立刻接下去说道:“所以,这场交通事故的责任大部分其实应该在我,但亚文是个十分善良好心的人,他的责任感促使他将我带到这里照顾,而你们也慷慨的让孤身一人的我借住在这里,直到我的身体恢复健康,这几天,我想了又想,深感自己也应该负起一部分责任,不应该继续像个废人一样在这里白吃白住,所以,从明天起,请让我来负责买菜吧!”
“不,这怎么……”
我毅然决然地打断爱玛的话,“就这么决定了,如果不这样做,我的良心会不安,晚上也睡不着觉,上帝也会惩罚我的,请务必让我做点什么!”
亚文侧头盯着我,我盯着他,一本正经,“亚文,你也同意我说的话吧?”
“……是的,我同意。”亚文轻声道。
“这……”爱玛有点拿不定主意。
亚文冲她安抚地笑了笑,语调缓慢,“没事的,奶奶。”
于是在我的坚持之下,关于明天买菜的事情,所有人都达成了一致。
*
我不是个花钱习惯大手大脚的人,至少在原来的宇宙不是。
第二天早上,我比平时起的早些,洗漱完毕,换好衣服下楼的时候,亚文似乎已经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了。
天光初亮,清晨的空气微凉,混杂着那种泥土青草的气味,有些冷冽,亚文靠在他那辆蓝色雪佛兰贝莱尔上,夹着根香烟吸了一口,他听到声音,冰绿色的眼眸朝我望了过来,那瞬间脸上淡漠安静的神情,让我想起远山上缭绕的雾气。
“等我一下。”
他眨了眨眼睛,又回到了人间。
“不急。”
我保持着距离,说实话有些稀奇和微妙,彼得从不抽烟,如果他突然哪一天抽起烟来,我可能会觉得他被谁带坏了,但亚文这样抽烟,好像又没什么大不了的,明明是一样的年纪,一样的面容……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他,想起彼得朝气蓬勃的笑脸,他就像天空中自由自在飞翔的雏鹰,年少但坚强,而亚文,他就像草原上的明月,看似淡漠凉薄,实则一身反骨,桀骜不驯,他的温柔善良都藏在沉默里,轻易不肯被人察觉。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亚文扔掉烟蒂,用脚踩灭余烬,他说话的腔调带一点当地的口音,比平时低沉,“你不喜欢烟味?还是不喜欢抽烟的人?”
“我不会根据吸烟去判断一个人值不值得喜欢,讨厌,”我拄着拐杖移动到车门边,一边打开车门坐进去,一边说道:“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当然,”亚文钻进车里发动车子,“let\'s g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