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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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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瓷估摸着自己许是起猛了,又自顾自地眯了会儿眼,心跳扑通扑通的,眼皮也是颤得很。她撇着眼多番确定,就觉着那凉飕飕的手骨必然是从梦里跑出来了,踉踉跄跄的。卷瓷蹙眉,掐着兰花指可嫌弃地将这副好骨头提起放在一隅。等他下次来,自取吧……
但才不过一会儿,纪典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闪现到她眼前。
“多谢。”彬彬有礼的样子好像先前的癫公不是他一般。
只见他取过手骨轻轻覆在各关节处,他的手灵活得似乎与常人无异了。
纪典凝神,揉揉手腕,吱吱嘎嘎的,听着渗人。
“你我恩怨已清,往后相安无事,不复相见了。”卷瓷心中无限牢骚和崩溃凝成简明扼要的逐客令。本以为是良缘,这完完全全是孽缘,还是恐怖版本。
“不复相见?”纪典面色一沉,瞳孔呈现出异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捏住了卷瓷的脖颈。
“神……经……”卷瓷觉得这种情绪极度不稳定的非常必要去看看病,不过可能这种为祸人间的是需要下地狱的也没必要看病了。
“不要。”伴随男人脆脆的声线,他收了手劲儿。
“逗她玩呢。”卷瓷呛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口喘息着。纪典的自言自语她也不怎么注意到,满脑子都是神经神经神经!
姐也要掐死你,卷瓷双手锁住纪典的脖子,报复性地狠狠掐!
“疼……”男人只是揉揉弱弱地说自己疼,听起来像撒娇。他面容扭曲笑着把手搭在卷瓷发狠的手上,诡异地尝试加压。神经神经神经……彻头彻尾的脑子有病,啊啊啊啊真给掐死了怎么办,卷瓷赶忙撤了劲儿。“怎么不掐了,不解气还可以再掐,我不怕疼,我只怕你不心疼我。”受虐的气质在发散,但卷瓷可没什么施虐欲,只觉得他急需就医。
“您有心理医生吗?”
“有。”
“最近有去看病吗?”
“现在不正在就医吗,你治好了我的手,还有我的心。”男人的声音突然拔尖,似乎切换了一种情绪,或者说人格,“但我的手就是你害的!”
卷瓷听得头晕脑胀,条件反射照着纪典的脸给了一巴掌,“闭嘴!老娘急着上班,别耽误姐时间。”
空气突然静止,四目相对,纪典修长的手掌蔫蔫地托着发红的脸,一副受委屈的小媳妇样,眼神却带着有些羞耻的惊喜。
末了,她便收拾着上班了,毕竟就算爆发丧尸了也得糊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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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上班,还是上班。
卷瓷扶额,又是为窝囊费奔波劳累的日日夜夜。
汽车尾气扬起的尘沙比东升的太阳还准时准点,卷瓷每回都会在必经的交叉路口吃灰。她木木地站着,连变绿的红绿灯也不曾注意。她的生活已经一塌糊涂了,如果说百无聊赖的生活是糟糕的,那如今莫名其妙的生活更叫她吃不消,像是卷入了难分现实与虚幻的第三世界中了。
其实她也不在乎,人生嘛就这样了,朝九晚五单双休啦。可是就在某个葱茏的一瞥里,她有些想回到那个撕日历的长辈家里去。物欲横流的大城市里,个人的生活并不是太重要,喜怒悲欢随着主流浮浮沉沉,她无法太安静,也无法太吵闹,她只是微妙的组成部分,像积木刚刚好契合的棱角。她无法抽离又无法进入,以各种形态装点他人的生活,像个非玩家角色平静地从每个人的全世界路过。
可是偏偏,偏偏最近不知道招了什么邪祟,古井无波的生活就这样被打破。随之而来的还有许多破土而出的记忆碎片和那些似梦非梦的幻境。
卷瓷盯着电脑上待排版的文档和工位上乱七八糟的文件陷入沉思,这样的周而复始她本该习惯了,突然又生出一丝厌烦来。像卷瓷这样非必要不给电脑杀毒人群,电脑上出现点色情□□弹窗都是稀松平常事,当她面无表情地要删掉时鼠标一个错位却点了进去。这回,却非满屏污秽,倒是密密麻麻的纹样图案中间穿插着些不是汉字但卷瓷又可识读的文字符号。
“汨,罗,江,畔,一,点,红,白,骨,仍,待,衣,锦,还。”卷瓷一字一字艰难地拼读完毕,眼前地景象倏然模糊,脑神经过度反应这疼痛与敏感……
哐当一声,卷瓷嗑在了案桌前,办公室闻声一片哗然,赶紧着叫了救护车。
没有人注意到,那台诡异的电脑似乎一下被掐断了电源,发出嘶嘶的电流声……
对这点波折,卷瓷已经彻底麻木了。
因为更离谱的事情发生在,,她已经全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关于那把老骨头,她还没给鬼大哥还回去,老实说,她真的很焦虑。
也不知道是不是同鬼大哥一样,她也变成鬼了,就照现在这样衣袂飘飘的,就还蛮有做鬼的氛围的吧。
她想着,身前突然甩过一截铁链,嘎嘎结实,就,蛮轻易被绑缚住了。
疼啊,卷瓷欲哭无泪。她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影子了,尽管在太阳底下。不过,很快她就不在了。她被带到黑暗中,暗里她听见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当她被带近,想去细听时又没了声响,或者说有种肃然的恐惧。她也不知作何感想了,随便吧,将摆烂贯彻到底,或者已经摆烂到底了,死了,,就死了吧。卷瓷对自己倒是洒脱,但扪心自问,不害怕都是假的。
“他们是鬼吗?”
“别怕你也是。”绑架她的阴间大哥如是说,又怕她不信似的,将卷瓷的脑瓜子顺时针扭了个一百八十度。“生前我娘说过,与人交谈要对视才显尊重。”
“嗯嗯。”您是懂得宽慰人心的。
“”咱去哪啊。”
“去见大人。”
卷瓷默默地逆时针把头扭了一百八十度,让自己尽量看起来还像个人。
无所谓了,事已至此,见谁都无所谓了。卷瓷已经在思考鬼死了将会去往何方,因为她突然意识到人死了到这儿也不算啥好去处,就像身后的大哥还得当差。蛮怪的,对方的穿着如此古朴,下面的打扮或许没有与时俱进吧。
卷瓷还没想多久呢,就给摁着跪倒在阶前。抬望眼,是没过视线不见尽头的万里路,是驻守两旁凶神恶煞的魑魅魍魉。而阶前只是她这样一个受现实高压迫害的间歇性想死的打工人而已啊,这也不算什么大罪过吧。
“拜见大人,人已带到。”就听见身后的大哥刷一下跪了下去,哦,下跪倒是没啥声音,毕竟,都已经是鬼了,不便在各种公共区域发出物理声响,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惊恐。
而卷瓷面上挂着尴尬地笑容,戚戚地埋着头,如果鸡皮疙瘩没有暴露她的心情的话。
此时,从四面八方传来尤其空灵的声音,似乎要摄取在场每一只小鬼的魂魄,比起大哥轻描淡写不显于色的颤抖。卷瓷倒立的汗毛和每个毛孔飚出的冷汗都让她看起来像只受惊发疯的小猫。
“百年前你可不是这样的哈哈哈哈。”
驻守两旁的邪魅以机械的笑声以示捧场,惊悚的笑声像一千根淬了蜜糖的针齐齐扎向卷瓷的耳膜。
笑声减缓,卷瓷失了魂一般跌坐。
还得是阎王爷啊,众目睽睽之下某双象征身份的黑靴咻得出现在卷瓷面前。卷瓷心情麻得不想看他,只觉得死透了,这回死透了,她寻思自个儿生前也没造孽,咋死后还得在这么多鬼面前接受批斗审判,当鬼也要脸的吧。
“您有事说事吧。”姐开摆了。
“大胆!”不知哪窜出个马面小喽啰,一副当红太监样。
卷瓷估摸着自己身体都快凉透了,随便翻了个白眼,,,然后,眼珠子掉了?!啊啊啊啊啊啊!
裹挟这枯干血液的眼珠子滚落在男人脚边,怎料他挪了挪鞋好死不死踩在卷瓷眼珠子上,要碾不碾的。
卷瓷的眼泪没了眼珠子遮挡哐哐落泪,比奈河桥下水速还快。
“呜”
“你哭了?”阎王爷弯下腰来拾起她的组成部分,嘴角微微上扬。
他青灰青灰的手搭在卷瓷肉嘟嘟的小脸蛋上,想来也是不清楚卷瓷心里正嘀咕:希望我这样刚死的人呜脸上还留有一丝红润吧。她悲戚的眼泪一颗一颗洒在阎王爷的手上,烧出一个一个窟窿来。男人把手狠狠在她眼前晃了晃,一把勒住卷瓷脖颈。卷瓷懵圈地有些哭不出了,最后一滴泪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滑落在男人虎口。
男人疼笑了,“还想不想要眼睛了,还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