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向日葵一样死去》苏格拉没底

5、七至八

　　七

　　十字架形状的男式项链坠子，中心嵌着深蓝色的宝石，造型简单，只能感觉到些许内敛的光华。这样的饰品在苍白的皮肤的映衬下，会很美，却美得格格不入……它让许纤笙想到高凡。

　　看到高凡走进诊室，许纤笙有些吃惊：他之前在车上看到的这个人，居然会是他的病人。
　　之后他再想起来，与其说是太过巧合，不如说，“眼前的人得了不治的眼疾”是无从相信的。

　　许纤笙觉得，在公交车上的高凡，是个意外。成都这个潮湿的西南城市，没有上海的小资，没有北京的贵气，遑论西安的磅礴或云南的鲜艳。他像是游走在城市里最不显眼的上班族，平凡而且从容，带着一种隔世的淡漠安闲。于是这里永远有着些些疏离感，身居其中的人，不管是欢喜还是哀伤，都习惯性的选择静默，选择几近木然的去适应这个城市的气质。
　　高凡也是安静的，但是，眼底跳跃着的斑斓的情绪，让他和这个车上的人们显得格格不入。
　　堵车的时候，隐隐听到车上人不耐烦的低语，窗外淅淅沥沥的下雨，天却不黑，车里的闷热一点点的积聚起来。许纤笙皱着眉头，看见他用手在车窗上写写画画，于是挤过去想看看他画了些什么。无奈车上人太多，等到他终于走到，高凡已经挤到门口下车了。很简单的几笔，看不出是什么，像是兰花，还是什么草？
　　倒是后面写了左耳两个字，一笔一划很认真，有些像是小孩子的字体。
　　许纤笙觉得有趣，车启动的时候扭头一看，那家伙似乎为了什么事情很懊恼，皱着眉头敲了敲自己的头。
　　——很有意思的家伙，不知道会不会再碰到。

　　——只是再次相遇的情节有些出乎意料罢了……他自我安慰。对他笑了笑，认真的询问过病情后，却笑不出来了。
　　“色素性视网膜炎……？”早就确诊了，居然还拖了半年才来研究治疗方案？
　　——“是的，以前的医生这么说的，我只是想知道，这样下去，我还有多少能看到这个世界的时间。”
　　那或者是唯一一次，高凡的语调里有着不确定的恐惧。

　　许纤笙最终还是无奈的答应了他不住院的要求，但是要他每周给他电话，告知他恶化状况。
　　然而很长一段时间里，高凡那句带着笑意的“看不到的只有蓝色而已”梦魇一般的，让他放心不下。
　　说穿了不过是个病人而已，干嘛一直担心？——他是不是有病？

　　八

　　他终于临摹出梵高的《早春的杏花》那天，高凡几乎是狂喜的抱住了他。
　　“黎于世，你是天生的画家！”高凡说，语调里有着不加掩饰的自豪。他也高兴的回搂了高凡。
　　两个人小学生一样去买了一大堆零食，就着可乐，就当成晚饭，通宵的疯玩儿。第二天还觉得没有庆祝够，干脆买了去峨眉山的长途车票，说一起去玩个几天放松一下。

　　他在那几天里，才发现之前认识的高凡，太过片面了。
　　那家伙很懒，爬个山而已，几次试图说服他坐缆车，不管在哪里睡觉，睡着了就几乎叫不醒，除此之外，生活上也是迷迷糊糊的：嫌行李太重，却又一定要背着自己带来的一大包颜料、画板，于是路上丢掉了山下买来的水，到了景区，又觉得太贵不乐意买，口渴到不行了，才涎着脸快走几步追上自己，讨口水喝。可是说他心疼钱，山上的小工艺品却是买了一大堆。
　　他觉得有些无力，扶着额叹气：这家伙，实在是有些出人意料的——幼稚。
　　终于到了金顶的时候，高凡来了精神，飞快的在那里跑了几圈，对他说，黎于世，你看，那些树子，长得好好！
　　他正想卖弄下刚刚从旅游手册上看来得古木介绍，高凡一句话就让他彻底无言了：“有疏有密地，和我画的一样！”
　　敢情不是树长得好，是树很识趣地按您老人家的想象长了，您看的很爽……

　　黎于世觉得，这样的高凡，很生动，却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太复杂。

　　高凡走的时候，黎于世还在梦里。
　　醒来，发现家里没人，也没在意，直到发现厕所里的镜子破了。——那时候他想得简单，粘一粘还是可以用的。高凡也是，无非是出去写写生，过一段大概就回来了吧。
　　可是，可是你拿胶水去粘玻璃，粘好了近看勉强看得到完整的镜像，隔远了，还不是每个碎片自成一像，各自为营。
　　没有什么破镜重圆的，就像离开的人，不可能会没有任何改变的回来一样……

　　一周之后高凡发了mail给他，说自己在一个江南的小镇上。
　　他总算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他走了之后，一直在为他担心着，却又说不出为什么担心。
　　——他觉得，他这是有病。

作者有话说

　　……完蛋了……十节……完的了我就改名字叫苏格拉有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