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公务员生存指南》三月长颈鹿

27、致命高中（1）

　　凌晨三点，靖林中学的自习室。

　　按照校规，这个时间早已过了允许学生逗留在教学楼的最后时间。似乎是为了防止被巡逻的校工发现，并没有打开教室的灯，而是仅仅以一支蜡烛的微光取亮。

　　教室里有三男两女，跳动的烛光映照在他们的脸上，却显得无比诡异。他们屏气凝神，似乎在等待着，又在恐惧着什么东西的降临。

　　“已经过去多久了？”把头发偷偷挑染了金色的高挑男孩问。

　　“就快到时间了，平时就是这个时间。”一个白净清秀的男生回答。

　　再也没有人说话，沉默和黑暗的教室里，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当手机上的时间跳转到三点十五分时，所有人的手机同时收到了一条短信。

　　“本轮游戏挑战：好好上课，禁止睡觉。”

　　所有人呼吸一滞。

　　次日清晨。

　　“王晨，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起床铃响后，一个舍友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却发现一直爱赖床到最后一刻的王晨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了桌前。

　　“不是早起，是一宿没睡。”王晨的眼神失去焦距，眼下更是一片乌青。

　　“哦，你又熬夜打游戏去了吧，小心老张下次抓住你，找你麻烦。”舍友打着哈欠下床。

　　王晨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只是提了个很奇怪的要求：“如果我上课要睡着了，一定要把我推醒。”

　　舍友摇了摇头。他不信眼前这个吊儿郎当的家伙忽然发奋图强了，但他最近总是行为怪异，还是不要当面驳斥他为妙。便随口答应了下来。

　　浑浑噩噩地拖着一宿没睡的身体去了教室，虽然平时经常熬夜，但晚上不睡，上课补觉也不觉得有多痛苦。但这一次不同，自从收到那条该死的短信，他就不得不时刻紧绷着神经，把眼睛睁得大大的。而且他知道，这个班级里，除了他，还有六个人也深陷这样的煎熬中。

　　本来王晨的高中生活应该是很美好的。

　　谈谈恋爱，逃逃课，跑跑网吧，然后高中毕业后靠着老爸铺好的路直接飞去国外上大学。

　　但这一切美好，都在他开始收到那条诡异的短信开始，结束了。

　　“分段函数在求不等式时……”台上肥胖的数学老师在念着对王晨来说如天书一般的解题思路。很不巧，第一节课是数学课。整个课堂沉浸在昏昏欲睡的气氛中。

　　不少人明目张胆地打着哈欠，更有甚者，把脑袋藏在立起的书后呼呼大睡起来。

　　一夜未合眼的王晨，也觉得困意一阵阵袭来，眼前的书页越来越模糊。他的头一点一点，越来越低。

　　就在眼睛终于要合上，就要坠入梦想的一瞬间，王晨的脑袋猛地一点，手中握着的笔顺势扎下，笔尖狠狠地扎入了大腿。

　　一瞬间，瞌睡一扫而空，王晨吓出了一身冷汗，手中的笔尖深深扎进了皮肉里，他迟迟才感觉到尖锐的痛。

　　但他此刻顾不上觉得痛，第一反应是：幸好没有睡觉。

　　大滴大滴的冷汗从额头滴落，身边的舍友都看傻了。

　　“我靠……王晨，你怎么对自己下这种狠手。”把一切看在眼里的舍友差点被吓得咬到舌头。他看到王晨困得几乎昏迷，本想让他睡一小会再叫他起来的，没想到他居然在即将入睡得一瞬间用笔扎进了大腿来让自己清醒。

　　“不是让你看着我，别让我睡着吗？”王晨扔掉了手中的笔，对着同桌的舍友低声呵斥。

　　本来就目中无人，十分跋扈的他，因为缺乏睡眠，而更加暴躁易怒起来。

　　“是是是，王哥，我错了。”舍友被他眼下乌青，神情乖戾的样子吓到，赶紧点头保证。王晨这才转过身去，不再为难他。

　　王晨发狠地揉搓着太阳穴，他想起昨晚接到短信时，李路说的话。

　　李路是靖林中学名列前茅的学生，白皙，瘦削，戴着乖乖的黑框眼镜，看起来跟王晨这种平时打架斗殴逃课的坏学生完全不是一路人，此时他正坐在第一排靠窗的位置，看起来聚精会神地听着老师的讲解，时不时地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喝一口。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一升装的大号保温瓶里，满满的都是高浓度的黑咖啡。

　　“在科学实验中有记录显示，人不睡觉存活的极限是十一天。而五到十天左右，人就会进入精神崩溃状态。五天以下，虽然会对人体造成较大的伤害，但还是比较可行的。而到下一次任务布置为止，是正好七天。而七天，对于一个身体健康的人来说，并不是生理的极限。”李路在收到短信后这样对其他人说道。像是宽慰，但没有一个人感到安心。

　　七天不眠不休，听起来理论上可以实践，但所有熬过夜的人都知道，在极度缺乏睡眠的情况下，稍微打个盹都能极大地缓解疲劳。而完全紧绷着神经，警惕自己不要睡着，没有人有信心保证自己能坚持多久。

　　王晨去看另外几个人，赵闵一脸轻松地在立起的课本后面用手机偷偷看小说。路盈盈神经质地一遍遍在课桌下磨着指甲，纪小思打了报告去厕所洗脸提神。

　　昨天在座的三男两女虽然面带倦容，但毕竟还是精力充沛的少年人，此刻并不怎么难受的样子。

　　第一天很快就过了。但苦难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

　　半夜，学生宿舍。

　　“你别闹了，大半夜的，好好睡觉不好吗？”舍友被大半夜不消停的王晨搞得不厌其烦。

　　“打我的脸，狠狠打。”王晨这样对舍友说。

　　“你他妈疯啦？”舍友虽然平时对有钱大少王晨有些逆来顺受，最近看他神经质的样子，也忍不住骂了出来。

　　“打我！！”王晨眼球布满了红色血丝，他似乎失去了耐心，在宿舍大吼大叫。

　　啪！

　　舍友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他把王晨的脸狠狠打得歪了出去，刚想说对不起，却看见王晨摸了摸嘴角被牙齿磕破的伤口，不怒反笑。

　　“谢谢啦。”王晨的笑容有些诡异，依然是不脱衣服也不休息，在舍友诧异的目光中，晃晃悠悠地拖了一把椅子上坐下。

　　第三天。

　　王晨感觉轻微的一动都会引发胃里的翻江倒海。他已经两天没有睡了，李路的理论知识可能没错，人也许不睡觉可以活十一天，但第三天就有可能会发疯。

　　所有人中，只有李路还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只是消耗高浓度黑咖啡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剩下包括王晨的几人，纷纷如行尸走肉一般，只是呆呆地坐在教室的椅子上，思绪却不知飞去了哪里。

　　下一节课是体育课，接下来又是一节催眠的数学课。

　　王晨心中暗叫不好，这样的课程安排，就算是普通睡眠充足的学生，在一节体育课的运动后都会很容易在下一节课上睡得酣畅淋漓，更别提他们几个了。

　　王晨心中一紧，他有一种奇妙的预感。这一轮的“游戏挑战”，可能很快就会结束了。

　　如预料中一样，要命的数学课如约而至。照本宣科的肥胖老师声音如同最催眠的乐曲，试图拉着王晨进入梦乡。

　　忽然，他的藏在课桌抽屉里的手机一震。

　　王晨赶紧掏出了手机，发现一条新的信息。

　　“本轮游戏挑战结束，违反规则出局者：李路。”

　　怎么可能？

　　王晨瞳孔震颤。他不是一直在喝咖啡吗？怎么会一下子睡着了？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第一排的李路忽然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李路同学，是要回答问题吗？”肥胖的数学老师本就不满看到睡倒一片的同学，看到优等生忽然站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写满板书的黑板，便递给李路一根粉笔。

　　谁知，李路根本看都没看那根粉笔一眼，目不斜视地上了讲台。他的奇怪举动也惊醒了一部分睡得迷迷糊糊的同学。

　　王晨低下了头，把视线从讲台上移开了。

　　他怕自己吐出来。

　　“李路同学？李路同学？”被无视的数学老师皱着眉头叫着举止反常的优等生。

　　李路面对着黑板，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下一秒，他用脑袋，狠狠冲着黑板猛砸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几乎把讲台上咚咚咚的重复撞击声掩盖住了。

　　撞击声越来越大，越来越频繁，最后发出了几声像熟透的西瓜摔碎在地上的声音后，李路终于不声不响地向后仰倒，“彭”的一声把自己砸在了讲台的瓷砖上，终于不动了。

　　黑板上喷溅着刺目的鲜红，滴滴答答顺着雪白的墙壁流淌下来。

　　胆小的学生此刻已经有吓得昏了过去的，数学老师几乎站都站不起来，还是拖着肥胖的身躯，颤颤巍巍连滚带爬地跑出教室去求援。

　　王晨却心中一松。

　　有人出局，挑战提前结束了。

　　他看向另外五个幸存者，大家的表情虽然有对昔日好友惨死的不忍，但隐藏着的更多的庆幸：“还好出局的是他，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