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变成老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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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级的夏天结束了。
比分最终定格在4比5，青道又一次与决赛资格争夺权擦肩而过。
高悬于神宫顶的烈阳的炙烤热得人手足无措，帽檐下的泪与汗滴没于尘土，列队行礼将成为加给败方最沉重的酷刑。
结城哲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还微张着嘴巴，咸咸的汗液已经顺着嘴唇流了进去，他许久之后才呆呆地合上。
输掉了。
他们所信赖敬仰的前辈们输掉了，前辈们紧紧掩住帽檐，或掩面于臂弯，在所剩无几的阴影下自我撕裂。
应援席上有不少人同样在挥泪如雨，也有人继续怔然或错愕在难以接受的结局里，连眨眼都变得无比艰难。结城哲也垂着双手，两眼无神地注视着脚尖，这种感觉不能称之为迷惘，是因为他并没有失去方向，只是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丢掉了重心，失去了引力，脚底不再是平地。
警报声拉响，长久地在颅内轰荡碰撞，拳头被他攥得很紧，指甲在掌心留下月牙丘，最终，他的视线重新回到那无数正义交错的舞台，冥冥之间，心中的果实逐渐着色。
他想要站稳。
他必须站稳。
房间的空调吹出的沁凉的风，一丝又一丝地掠过头顶深色的浅草，结城哲也躺在床上，正在以发呆的方式放松。
“兄长，西瓜切好了，来吃吗？”将司一边发出询问一边打开房间门，探出了个圆圆茸茸的脑袋。
“嗯，马上就来。”结城哲也不再呆望着天花板，继而翻身下床穿上拖鞋往外走，立在门后的球棒砰然倒地，斜着横在了他面前的地板上，原本他就要把棒球棒放置回远处，可当它被握到掌心时，他又决定把它一起带走。
兄弟俩在院子里并排而坐，中间趴着家宠萨摩耶Punch，两人一狗吭哧吭哧地吃西瓜，听着声嘶力竭的蝉鸣，声音很是聒噪，却也正是燃烧生命的夏天。
得益于结城太太优秀的选瓜技巧，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西瓜吃起来冰凉清甜，沙爽多汁，将司吃得很大口，满嘴都是红粉汁水，他的兄长正慢吞吞地咬着。
随着视线攀上枝头，记忆闪回至老教练退休前的终了训话。
「咳，很遗憾不能和大家一起毕业了，实在抱歉啊，接下来的战斗就交给你们了……」
“滋滋滋——”
「只要斗志不熄灭，就会有光照亮道路。」
“嘶嘶嘶——”
「努力是不会说谎的。」
“嗡嗡嗡——”
「即使是现在平平无奇的你们将来也能……」
“真是的，吃完再去练习嘛！”结城太太看着吃一半又开始挥空棒的儿子叉起腰来。
将司目睹这一幕后倍受鼓舞，背后腾起熊熊火焰，又光速解决了一块西瓜，冲回房间拿出球棒加入他兄长的挥棒练习之中。
“唉——”
结城太太的背上爬满了无语，默默地把没吃完的西瓜收进冰箱里，曲起秀眉在阴凉处远观院子里的两台结城牌全自动打击燃气灶，习惯性挥手驱赶从外边传来阵阵热浪，趴在太太脚边的Punch也被热到，不满地汪了一声。
“自燃了啊，自燃，离他们远点啦小胖。”
“嗷呜！”
高一夏日的郁燥高温一路延续到了秋天，连日的晴朗令人口干舌燥，将棋社的成员都好久好久没有再动用茶壶，改喝贩卖机里现成的冰饮。
玉谷有起眼神游走在牌阵之间，她发现这几个家伙将棋水平马马虎虎，一旦玩别的桌游却是一套一套的，让她很难占到上风。
她把摸起来的卡牌插放进手牌里，过牌的闲暇余光瞟到了没参与游戏却从不久前就拿着望远镜在窗边朝外面看的野田。
她歪歪头：“嘿，船长，看到什么了？”
“啊？”野田短暂地回了下头，然后指了指窗外，“棒球场那边在打练习赛。”不过野田也不知道，这是结城升上一军后的第一场对外练习赛。
有起竖了下耳朵，继续盯着手里牌，打出对应的卡牌化解攻击。过了一阵，她时来运转，终于在局势中占据上风，正欲开展一轮攻势。
“是结城！他上场了！”野田突然叫道。
她闻之侧目，哗啦把牌一丢：“社长，快把望远镜借我！”
“不是吧，这你也知道……”社长带着一脸震撼地服从命令，“你小心点用哦，我很宝贝的。”他老爸说这玩意儿当年可值36000日元呢。
有起接过望远镜后赶紧来到窗边，获得视野的瞬间恰好赶上对面投手振臂一掷。
“砰——”
无数张嘴巴在此刻一并张开，努力的成果伴随白球的高飞在蓝天白云下留下光明尾迹，欢呼声在白球触网之际即刻炸响，场上的，场下的，无一不为这支首轰欣慰。
一击绝对振奋人心的本垒打。
“Nice！！！结城！做得好！”有起第一次见野田发出那么大的声音，大到他身后的一屋子人全都大吃一惊，大到传到了棒球场那一边。
丢下球棒正往本垒奔跑中的结城哲也闻声向上面望了过去，野田在兴奋地向他挥舞手臂，于是他朝那处点了个头，而扬在风中那仿若红玉溶液染成的长发亦然入眼。
仅仅一瞬的眼神交汇，透过望远镜的镜片相撞，多么偶然，如此短暂，却足矣令人头晕目眩。
结城哲也很快收回了视线，跑回本垒回应队友的击掌和欢呼，有人激动之余甚至顺势骑到了他身上。
「歉收的一届」的刻板印象就此被击碎。
望远镜从玉谷有起手里毫无征兆地滑落下去，掉到地面上碎了个稀巴烂，幸好是没砸到人。
“我的——望远镜啊！！——”背后传来惨叫。
她倒吸一口冷气往下看，吐了吐舌头，立马抽身回来道歉：“抱歉！我绝对会赔给你的。”
“刚刚，好像低血糖犯了。”有起逆着光抿起嘴唇，把手藏到了背后。
毕业前夕，将棋社的六名成员一起在大阪烧店简单聚了餐，饱腹之后辗转去了卡拉OK。
灯球在上方闪耀着旋转，不同颜色的光不停打到欢笑的脸庞。
“不二子！来唱《鲁邦三世主题曲》啦！我点好了！”“让我唱就拿话筒来啊。”
“君と夏の终わり，将来の梦大きな希望，忘れない，10年後の8月 また出会えるのを信じて……”男生们抱作一团边哭边唱，有起在一旁胡乱拍着手铃观看情感丰富的现场。
曲过半巡，社长突然拿着话筒，站得很高。
“各位，我们两个要毕业了！”他声音激昂，扬起一手爆米花。
“哦哦哦哦哦！！恭喜前辈——”
有起闭上眼睛懒得躲，她好像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刻，但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来的。他们喝的是无酒精饮料对吧？
“我问你们，你们知道玉将是什么吗？”
“是玉谷有起？”
“不久之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社长摇摇头，重新清了清嗓子：“让我来告诉你玉将的所指吧，附耳过来……”
“所谓「玉」指的是将来，担负起木叶……啊不是……担负起将棋社的孩子们。”
“现在，我把我的「玉」托付给你们。”
“呜呜呜——阿斯玛社长——”
她听到自己在叹气。
是无酒精对吧？
毕业仪式后，社内只剩四人，房间显得空荡荡的。但是想参加比赛，至少要有五人以上。
现在得先招到人再谈未来。
由于学生会的疏忽，今年社团展示安排根本没有通知到他们，将棋社直接错过了重要的招新环节，事后也毫无表示，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继任社长的丸藤，待有起等人赶过去时，藤丸已经揪住学生会长的领子了，整个房间的人拥了上去才把他这个大个子架了下来。
她屏气凝神上前一步，挡在成员前面，抬手把两边的头发全都整理到耳朵后边。
这个新会长显然是没想到废物危机就没停过的小社团会真的找上门来，自知理亏的他只是盯着面前的笑中带愠的漂亮同级生，等待她开口。
漂亮同级生出人意料地鞠躬道歉：“对不起，是我们成员太冲动了，我替他向你道歉。”
有起交叉双臂抱在胸前，话锋一转：“我不是说我们就不追究了哦，如果因为这件事打扰校长先生，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推荐名额哦。”
“请向我们道歉。”她拿起桌面上的青道文化祭企划书随手翻了翻，“以及……”
于是在新一年的文化祭上，将棋社冷不拉丁地出现在了最佳的摊位位置，几乎是整个活动区域的必经之处。
摊位背景为81格的将棋棋盘，其他男性成员们身着甲胄，而玉谷有起则盘起秀发穿着振袖和服坐镇于中间，四个人试图撑起四十个人的阵势，然后贩卖着的反差极大的将棋饼干、将棋纸杯蛋糕、将棋巧克力、将棋饭团等可爱小点心，客人也可以通过抽取并回答纸箱里将棋知识的问题免费获取赠品。
路过的女同学：“饭团？”
手里还在捏米饭的大个子丸藤冒了出来：“我做的，你有意见？”
各方面的加成下将棋社的摊位颇受欢迎，丸藤的独家饭团竟然最先售罄，甲胄傻大个当众热泪盈眶又引来了一群人围观。
“这么擦眼泪脸不疼吗？”
另一边，棒球队今年主办的是男仆咖啡屋，形象担当的都被按在店里打头阵，克里斯的接待处前早早地排起了长队。好在棒球部最不缺的就是人，御幸和仓持二人交换眼色，准备偷偷溜走，就给丢垃圾回来的结城哲也撞了个正着，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二人组拉了过去：“前辈，趁这个机会去找高手切磋切磋怎么样？”
然后变成了三个人跑路。
“干嘛这副表情，”她看着终于来到这里的结城哲也，故意鼓起腮帮故作嗔怪，“上次不是看到我了吗，这么快就忘了？”
“不是……对不起，今天我是来挑战的。”
他被追问得有几分局促，不过很快平静了下来，快速鞠躬后大声道:“青道棒球队二年级结城哲也，最喜欢的是棒球，偶像是铃木一朗先生，最近的爱好是下将棋，请求赐教！”
背景里的众人内心：「谁问你这么多了？」
“哈哈，好呀，”她答应得颇为轻快，指尖在桌面上轻敲出有序的节奏，扬眉带笑，“那请我来做你的对手。”
服装风格迥异的两个人各自坐在棋盘对端。
随着棋盘上的棋子越来越多，有起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也越来越多，她保持着微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什么臭棋篓子。
随结城来的眼镜小子躲在后边捂嘴笑个不停，被她窥个正着，在心底也猜了个大略的原委。既然如此，那她就顺水推舟好了，脑海里的棋路全变成了怎么走水路。
抱着胸在旁观战的坂田前辈瞧出端倪:“喂，玉谷，你这……”
“前辈，麻烦你倒两杯茶吧，”有起挤挤眼睛，笑得别有深意，“我们都有点渴了。”
坂田挠挠头，不敢多问。
于是按正常情况发展早就该结束的棋局被有人刻意地一拖再拖，连御幸都一脸不敢置信地上前推了推眼镜。
你来我往间，驹台里的棋子逐渐累多，到了棋局尾声大势无比了然，不过直至最后有起都没有把他将死，只是端直了身子，双手指尖相互蹭了几下，她口气轻松地宣告结果：“看来是我赢了，结城君。”
“嗯，”结城哲也从棋局里抬起头来，随即点了点头，“玉谷同学果然棋艺高超，在下甘拜下风。”
她纤长的十指交叠在一起，托住下巴:“过奖了，结城君也下得不错的。”
围观群众别开脸，内心充满阴影:「不要再诓骗臭棋篓子了！」
“精彩的对局，”御幸轻轻地拽了拽前辈的衣角，正准备带着学长开溜，“既然已经输了，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等等。”主将置声留人，身上的服装平添了几分凌人盛气。
“输了是要接受惩罚的，对吧？”有起的语气恰似柔和，又丝毫不留商量的余地，老虎终于亮出了软毛下的锋锐利爪:“那就把联系方式交出来吧。”
不过分吧？
“全部。”
反正是送上门来的。
最后，结城和御幸一人揣着一袋将棋小饼干归去。
“唔，美味，御幸你不吃吗？”结城又往嘴里塞了一块桂马，津津有味地咀嚼。
“全都给你吃吧，前辈。”
美美地泡完一个缓解疲劳的热水澡后，裹着头发的她拾起手机，向结城哲也发去讯息。
From YukiYuki:
「欢迎下次有空来找我下棋。」
「挥虎爪.gif」
现在对于结城来说还是训练时间呢，她是稍有了解的，便不在手机前等待，充上电后自己护理长发去了。
柔软的床就是可以躺的陷阱，久违的提示音弹醒正在下坠的她。
From 结城哲也:
「好。」
「晚安。」
寥寥数字就吹去了几分睡意。
玉谷有起在床上心满意足地滚了一圈，拿着手机把这段短暂的对话又看了一遍，不可抑制地泛起笑意，她戳开他的头像，放大。
那是一只表情严肃白白胖胖的萨摩耶，还被P上了两条倒竖的横眉。
她伸手去戳屏幕上耶耶黑色的鼻子，噢，可爱小狗。
好消息是，事情如众人所盼望的那样，在文化祭之后将棋社收获了两名新成员，丸藤热烈欢迎他们之后很是感动地问：“你们为什么要加入将棋社？”
新人大谷：“没什么别的兴趣爱好了，整个世界很无趣。”
新人小泉：“大概是因为我最喜欢奈良鹿丸？哈哈。”
丸藤欲言又止。
“唉，所以干嘛要问呢？”有起一边笑话他，一边在line上向结城传递找到新人的好消息。
建立起联系的两人的见面次数也随之增加了，但是青道棒球队繁重的训练从来都没有留很多休闲的时间，所以通常也只能挤一点午休时间出来下棋。
结城的棋艺也不见长进，但听她复盘依然很认真，偶尔也会聊起日常，她没想到结城也爱听伊佐敷的笑话，结城也会给她看自家的狗，每次交完手后有起都不会忘记发消息说下一局见，距离如愿地一点一点地在减少着。
今天也是有约的一天，天气太过惬意了，是附着柔情的吻，令人无法拒绝。她无视了真穗的白眼，躲过了体育老师的法眼，偷摸着提前换了衣服到活动室里去。
有起不由打起呵欠，想小憩一会，反正待会儿结城来了会叫她的，而他肯定不会不来的。
如此想着，她安安心心地伏案而眠。结城哲也推开门时，便看到已经睡着的玉谷有起，伴随轻而均匀的呼吸声，她的身体也微微地起伏着，从臂弯中露出半张俏脸。
他当然不会叫醒她，当然不会。
结城在旁边坐了下来，每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发出稍大的声响，连自己的气息都有意无意地在控制着。
似乎有很轻很慢的落棋声，没有离多远，就在她的身边，意外的令人平静。她睡得不沉，相对轻松地从无梦之境中游荡了出来。
“啊，你来了啊……”有起揉起惺忪的睡眼，眨眨眼睛，说话与平常相比也是软绵绵的，“为什么不叫醒我呀？”
“让你继续休息比较好。”结城回答得很直截了当。
“那你就在这里干等着吗？”悠悠然伸过懒腰之后，她终于坐直了来，努力睁大眼睛去看他的脸。
“哦，我在试着跟自己下。”结城用双手把棋盘推给她看。
有起扫了一眼，顺手帮他解了一步棋作为答复，然后侧头去看壁上的挂钟，午休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无需多虑，她直接开口同他讲道:“还有一些时间，”接着毫不忌讳地直视他那双金色的太阳，凑近他的同时用手扶正了棋盘，“那我们速战速决吧。”
然而她这个人总会因为天气而影响心情。
天气太好的时候她就会飘飘然，如同现在。细长的手指正绕着垂过肩头的红发玩，有起鬼使神差地飘出一句话来：“你说，和我一起下将棋感是什么感觉啊？”
“嗯？”突如其来的发问令他有些奇怪，但还好是守备范围内的球，“和青道将棋的最高水准切磋，非常愉快。”标准而不出错的答案。
“是吗？”玉谷有起眨着她那双撩人心弦的眼睛，话语同她前压的飞车一样穷追不舍，“有多愉快？具体一点呢？”
结城哲也沉吟片刻，正值风涌进来吹乱有起的头发时，他好像想到了答案，爽朗地打出一球:“啊，就像打出本垒打一样愉快。”结城辉金的眼眸，是直白热烈的太阳。
太灼人眼了，她在风中凌乱地走了一步棋，中了一个显而易见的圈套。
结城抓住机会吃掉她误入的子，放到己方驹台里，着眼于棋盘的他并未注意头顶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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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局结束的时候，有起觉得肚子也没那么疼了，人晕了当然是没那么疼了，然后她就被藤丸从场馆搬运回了旅馆。
“刚站起来‘砰’的一下倒下去了，吓死我了。”心有余悸的小泉和大谷直抚胸口。
“抱歉啊，个人赛没能好好表现，是我的能力不足。”有起裹着被子，有气无力地喃喃出声。
“才没那回事，不管怎么说你还有明年呢！”坂田递给她一杯热热的乌龙茶，丸藤则拿出一盒止疼药让她一并吃了，还红着脸解释道：“我……我女朋友说这个见效很快的。”
有起很乖地吃掉一颗，不忘睁大眼睛补充：“您还有女朋友啊？”
“哈？一直都有！”
“真的？”
“你看你看，比赛的照片被传到社交平台上了，有很多人想关注你诶。”野田端起手机给她看。
她好生端详了账号那一组照片，撇了撇嘴：“啧。”偏偏就是她愁眉苦脸和神奈川选手牧新一对战那局。
野田和坂田对视一眼，猜想她是不是因为赛果不佳又被拿去宣传而在生气。
“拍得不好看，”有起抬起头来，眼神恢复光彩，“下次我会以更漂亮的姿态入镜的。”
见她恢复了精神，男孩们商量着出去买些熟食回来填肚子。
身上还套着比赛穿的青道文化衫，肌肤有些黏糊糊的，有起提起领子抖了抖风：“我去淋浴一下，麻烦你们帮我带酱油炒饭和乌龙茶，慢点回来哦。”
浴室中水声哗啦响起。
雾气缭绕，她直直站着淋了个几分钟，似乎也不在意过热的水温，冲走了汗液也带走了热泪。隔了很久的样子，有起才吐出一口长长的气来。
接下来，要怎么带领将棋社才好？
她捧起一汪热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义无反顾地将脸埋了下去。
玉谷有起从水里冒出头来，将双臂搭在岸上，趴在真穗旁边休息。
“你这家伙恢复得真快啊，一点也不像刚输了比赛的人。”
她埋着头：“接受失败就是新的开始，作为leader我就得第一个振作起来。”
她说完耸了耸肩，水面之上的身体湿淋淋亮晶晶的，继续翕动丰盈的嘴唇：“我昨晚梦到鲁邦三世了。”
真穗正整理泳衣肩带，听后便打趣她道:“哈哈哈，也难怪，你可是「不二子」咧。”
有起把泳镜推了上去，露出饱含情意的双眼来，望向同伴继续述说:“然后，鲁邦变成了结城哲也的脸。”她用指尖戳了戳自己的颧骨，另一只手拨弄水花。
“嗯？”真穗停下了摇晃双腿踢打水波的动作，听起来不对劲。
玉谷有起以一只胳膊为轴将身体转向正面，燦燦日光在泳镜上折射出一片梦幻的炫彩，向后仰头拉伸流露出修长的颈部线条，浸泡在水里的身体随心神和水波摇曳荡漾。
“怎么会有人梦里都还要邀我下将棋呢？”像是责怪的口吻，又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明明是个小偷。”
真穗撑着脸看了身边的不二子几许，若有所思地感叹道:“是这样了。”
她在池水波光间灵光一闪，转而想问：“喂，你是不是……”
后半句脱出口，真穗就“哇啊”一声被拽着胳膊拖下了水，扑腾出水的真穗赶紧抹了一把脸，怒喊起了同伴的外号:“不二子！你这坏女人！”
干坏事的坏女人已游开了距离，乐得像只捡到贝壳的水獭，露出牙齿笑呵呵地反对:“是绝世好女人！”
在游泳池里玩了个痛快之后辗转去了真穗家，运动之后的两个人饥肠辘辘地挨在一起，把真穗妈妈准备的零食扫荡精光，在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么能吃后又被真穗带到房间里去玩。
“我以为你的房间会更花哨一些。”
“你什么意思？”
“就比如说墙壁贴满海报啦，到处摆满周边啦，整个书架的漫画啦……”
“这是对阿宅的刻板印象！不可以！”真穗对她指指点点，她扭头又对真穗真正称得上花哨的床单来了兴趣。
有起跪坐在床边，将脸贴在真穗的床单上，竟显得乖巧，她扇着眼睫，仔细地数着床单上的图案元素，小熊，饭团，帆船，饼干，独角兽，绣球花……棒球？
她立起脑袋滚动眼珠，接着动了动嘴唇：“说起来，过几天是青道棒球的比赛吧？”
“是啊，”真穗已经斜躺在她旁边玩Switch，游戏音效依然在继续，她的拇指却停留在粉色的猫爪按钮上摩擦，“你是在担心吧？”
可是这个夏天，青道棒球队和她一样都没能更进一步，稻实的一年级王牌投手阻断了他们又一年进军甲子园的梦想。
有起在镜头给到落泪的青道队员之前关掉了电视，以免于感染同样的情绪，她摊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手机趁她不注意钻进沙发缝里去了。
她还想看他们打进甲子园获胜找一点刺激，没想到现在他们都回到同一起跑线上了。
只有风铃响动。
接连几日倾盆大雨，又是连续几日的大晒，她始终撑着一把晴雨伞出入在一些将棋协会俱乐部和棋斋之间。
纵然是夏日的雨天也不全然清爽，自地面腾起的一股潮热在低空匍匐回旋，有起很喜欢听雨啪嗒啪嗒打落在雨伞上的声音，也总是会在一场较量后痛痛快快地吃一碗拉面补充能量。
她提着挂着雨珠的伞掀开一乐拉面的门帘，光顾很多次后爱裹花头巾的老板已经把她纳为常客，熟稔地打起招呼，店内一角不久前安装了电视显示屏以供客人们消遣，现在正放着职业棒球队的比赛，她还没走进来时就听到其中一只队伍被双杀。
有起寻了处空位坐下，不远处的三两少年叽叽喳喳议论着赛况，他们坐的位置不太好，想看比赛得拧巴着脖子，只能看一会儿扒拉两口，吃面吹都不带吹，其中偏有个吃得认真的，只竖起耳朵在听。
这个弟弟好生眼熟啊。
她托住下巴，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熟悉的寸头，相似的眉眼，坚毅的侧脸，以及不经意间就流露出来的呆气。
哦！
大概就是哈士奇和阿拉斯加的区别吧，这孩子和结城哲也。她就这样盯着人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过于光明正大地偷看被试图分裂两个头的小伙伴瞧见了，便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吃面吃得忘我的少年才抬起头来，撞上大姐姐好奇的目光。
有起不打算在这个时候狼狈地转开头，迷惑性地眨了眨眼，同时不慌不忙地拿起手边的酱油魅力十足地微笑着：“要酱油吗？”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变成老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