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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冰奶 ...

  •   开门即是通亮的长廊,静悄悄无半点声响,他立于白墙边那盆龟背竹旁,在光源下微抿唇看她,虽安静不言,眼眸中似有千言万语。
      她的纯白蕾丝睡裙外套了件灰色开衫,发梢湿润,几缕贴着脖颈,黑发与雪肤,形成浓烈的反差。唇色较之平常深些,有摩擦过的红润感。他略恍神地想,她刚才在做什么。视线停顿久了些,她微咬下唇,歪着头看他。

      徐桉远喉结轻滚,目光闪动片刻,解释行径:“我就在你家楼下。”
      “你在我楼下干嘛?”
      “我……散步。”
      终憶恍然点头,直戳戳分析:“你每晚运动量挺大呀,从长桥南到车环路口,这得从下午开始走吧?”
      他头昏脑热,挥之不去那抹红,以及大片的白。不自然地垂眸,不与她对视:“谁说散步只能用走,我骑一段走一段,不行——”

      绵软冰凉的触感贴他小臂上。曾记影片画面里,美人仅用白缎便能勾走书生,并非轻纱缠人,而是心被蛊惑。他手臂微抬,被她牵引进屋,扣紧了门锁。屋内比室外暗,再去寻那双眼,她不是倩女幽魂,她是终憶。刻在他心上的……那道影。

      “外面隔音不好,十点多了。”要做素质租户,不能扰民,“手上提着什么?”
      他慢半拍低头,逃脱迷魂阵,搁包拉链,捧出一口保温小锅,揭盖后香味四溢,金汤浓郁,她微诧:“土鸡汤?”
      “我妈让我带来给你,担心你一个人住,吃不好。”
      她笑:“阿姨真把我当亲女儿呢。”
      终憶挨他坐下,低俯身去瞧,软发从肩上滑落,触他手背。他手指动了动,手腕慢速转过,还未碰到,她直起身,那缕秀发从他朝向她的指尖上溜走。

      徐桉远忽而道:“你想当我妹?”
      “为什么这样问。”她被他这股认真劲唬住,思忖着道,“那可以吗?”
      “没可能。”他硬邦邦地回。
      终憶笑吟吟的:“我还以为,你会想听我叫你哥呢。”

      他时不时瞟她,声不自觉低几分:“这么晚了,你和周帆尽那小子聊什么。”
      “没怎么聊,他还提到你。”终憶盖上锅盖,“替我谢谢阿姨,明天我再喝。”
      “我饿了。”徐桉远突兀道。
      她怔了怔:“那怎么办?”
      “我要喝汤。”

      一口锅,两只碗,汤水金灿油亮,鸡肉厚实切块,葱白姜片去腥,八角花椒提味,大枣枸杞点缀,撒上小把嫩绿葱碎。头顶是空调冷风,桌前是汤碗热气,两人肩并肩,在沉默安静的氛围里,共享这份夜宵。

      “你觉得周帆尽游泳学得怎么样?”
      “速度快,爆发力强,100米自由泳是他的强项,不过耐力还不够。”
      “那就是有点天赋了。”
      “进市赛没问题,省赛还得再练。”
      “他很有朝气,热爱又努力,总会让我想起以前的你。”
      “你会想我?”
      “……”

      她吃到一半停住,只因太饱太热,他也停下,用一种“你不吃我也不好一个人吃”的眼神望着她,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少吃得多,倒把这锅汤全部消灭。
      用时一个小时零三分。
      再度回神,两人已经一前一后迈入电梯。夏日晚风吹乱发丝,吹不散闷热。徐桉远目光追随着走在斜前方的女人,过膝睡裙纯白无瑕,轻裾随风还,勾出曼妙腰身,是双目触及便可感知的柔软。这一刻,竟有些后悔她送他下楼。好在街静人稀,花坛边也仅他们二人。

      “你只是他的家教,不要过分介入他们家里的事。”
      终憶环抱双臂,一侧草丛耸动,她瞥了眼:“放心,我知道分寸。”
      他的话自然不止这些:“还有,不要随便下水救人,你的泳技马马虎虎,也就今天碰巧,池水不深,他又是个小孩,要是换成别人,难保不出危险。”

      草丛里蹿出野猫,定身警惕不敢上前。朦胧灯影里,白裙和黑裤先后停步,她这才回视,见他难得正色:“尤其是我不在的时候,更不能贸然去救。”
      往事如这阵风,微微掀动心底沉寂已久的潭水。终憶沉吟片刻,反倒是说:“你不在的时候,会比你在的时候要多吧。”
      “那就一直和我在一起。”徐桉远脱口道。

      苍穹被乌云遮盖,好似蒙着一层半明半暗的烟雾,亦如她的眼。他微低头,声音融入风:“我的意思是,你要游泳就叫上我,我在旁边陪——看着你。”
      在这个深沉、寂静的夏夜,她忽然想到那个如湖水蓝色一般的天空,那道刻进夏日的彩虹,还有那个白袍被风吹鼓,迎着日光看向她的少年。
      “只有游泳的时候才能叫吗?”她问。
      “不……”徐桉远微晃神,“只要你想,都可以。”
      终憶慢慢点头,微笑道:“明天见。”

      她的身影早已不见,他却回头三次。月色朦朦胧,树影交织,错叠成浓密黑影,于光下铺开一条路。只因那三字,他已拥有灯火下的美梦。

      ***

      白的,灰的,黑的,蓝的,各色T恤,不同的人。平均身高一米七八往上的游泳教练站成一排,周帆尽从左至右挨个握手拥抱,神色恹恹极不舍,完成他在星远青少年游泳俱乐部的告别仪式。
      “教练们,再见。”
      终憶拎他书包,目送他出门。不一会,他一改几秒前颓废萎靡的神态,冲进屋时卷过一阵风,从右至左重复步骤,最后停在徐桉远面前,不吝啬送上大大拥抱:“远哥,从这一秒开始,你就是我的私教课游泳教练了!”

      今日先替周帆尽退团体课,再报私教课,才有这样一台戏。戏台搭好,主角就位,叫上现下空闲的教练陪他出演。收到他挤眉弄眼的高调示意,终憶走向徐桉远,右手自然伸出。白色灯笼中袖口下皓腕如霜雪,落落大方看他笑:“徐教练,我们家周帆尽就拜托你了。”
      “一起努力。”徐桉远淡然回握。
      周帆尽手背揉搓鼻子,在他们松开彼此手的一刹那,佯作无知天真道:“小憶老师,你怎么不和远哥拥抱?”
      ……

      怪兽出笼必将殃及无辜,终憶难以幸免,遭一众起哄调侃她与徐桉远的关系,近水楼台先得月,俊男靓女怎么还不成一对。熬到教学时间将至,各自归位,她推开休息室半扇窗户,热浪从四面八方涌来。
      “远哥,你这身材究竟怎么练的?我也想练!”
      终憶循声回望,视线不由地定住。徐桉远绕过屏风后时微低头,全黑连身泳服已成为过去式,肌理分明的胸膛在透入室内的日光里,呈现偏白的颜色,俊秀却不柔弱,健实饱满也不显寡淡。

      “不是要留清白在人间吗?”终憶记起那夜的对话,先他一步弯唇带笑,“今天怎么换了泳服。”
      徐桉远也看向她,她站在冷气与热流的交界处,风在树影间簌簌流动,阳光斑驳在窗台沿,她看着他笑,让他想到波光粼粼的湖面,微眯眸才能直视眼底。
      他走至她面前,伸臂一拉,窗帘遮住漫进的日光。

      终憶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盒子里,平视是他胸口,抬眸撞上他喉结,永远被困在荷尔蒙的世界。徐桉远的声音响在头顶:“这里又没有别人。”
      “不怕我看?”他们挨得太近,近到脚尖再挪一点,她就能入他怀里。
      他哼了声,垂下的眼里像给她刻上女流氓标签:“你还好意思提。”

      “小憶老师,看了远哥的身体就要负责哦!”周帆尽一语冲破四角棱盒,把锁在其中的终憶解救出来,呼吸得以畅通。徐桉远抡一把他后脑勺,手臂搭他肩,将窜天猴带离小空间。

      私教课上的周帆尽更显活力,也累得够呛,休息时便浮在水面放空。泳池里的徐桉远,如鱼得水,是不同于以往的另一面。如藏于深海底的暗礁,神秘又深远,仿佛自水中而生,这是独属于他的世界。
      终憶承认,一次又一次过重的心跳,都来自徐桉远看她的每一眼里。
      ……

      目送周帆尽坐上周旭华的车,终憶在附近买了两杯冷饮,喝一杯拎一杯,从喧闹闷热的长街再入寂静凉爽的走廊。一间间或开或关的房间后,水声仿佛就在耳边,细听又什么也没有。是她心底幻想出的景象,营造的声音。

      推开那扇玻璃门,冷气和水声迎面入侵,终憶不自觉地去寻那道或潜或出的身影。她蹲在岸边看他游近,水迹纵横的一张脸,白蒙蒙灯下的眼有某种摄人心魄的魔力。

      “在喝什么?”徐桉远问完,见她手臂轻举,手指勾着另一杯晃了下。莹润细腕白得晃眼,如此刻悬于头顶的灯光。
      他微错开视线,发现那铺在地面的裙角湿了边沿,下意识伸出手,她却将那杯冷饮塞他手心,笑着说:“徐桉远,我还从来没和你比过一场呢。”
      “和我?”他表情很平淡,像是还未反应过来,“比什么?”
      “游泳。”
      “不好吧。”褪下手提袋,冰美式加双份奶,是他常喝的口味,“怕你说我欺负你。”
      “好呀。”
      好什么,欺负她?
      他的手臂僵在半空,听她柔声再道:“我不怕你说,就想跟你游一次,可以吗?”

      徐桉远仰头往喉管灌入冰奶咖啡,用以压住池水也泡不散的一团燥火。无论是白绫白纱还是白裙,与白有关的事物,总能联想到她,纯且魅惑,让他意乱情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冰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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