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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16章 ...
夜幕低垂。
灯红酒绿之下,闪烁的灯光映衬着来往客流精巧的着装与迷离的眼神,像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
灵幻汐那漫不经心地穿梭其中,周遭时不时传来一些对她评头论足的对谈,但她全不在意,而是直接挑选了个位于吧台角落的位置,径自坐下,点了一杯鸡尾调酒。
空气里面弥漫出混杂的烟酒味道,还有震天作响的电子音乐伴随着强烈的鼓点在隆隆回荡。说实话,她其实非常不喜欢这种被聒噪的奏乐折磨着耳膜的感觉,但目前也只能尽可能地逃远一些罢了。
数年以前,她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这里还是一间以古典音乐为主题的复古式酒吧,但现如今早因为各种现实的营收问题,而随大流逐步转型成了商业性的迪吧。
而当那位站在吧台对侧的调酒师听闻到她的点单时,也微微愣了一下,再次向她确认到是否是一款写在点单页中几乎无人问津的鸡尾酒后,才手忙脚乱地从抽屉里面翻阅起调配笔记。
自他来到这家店任职的一年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点了这款酒。
灵幻汐那见状倒也没催促,她把外套脱下来放到后座上,微撑着下巴直接指点道:“准备好冰块、冰杯,还有一公杯的蛋清和些微柠檬汁、番石榴糖浆,然后都放到调酒器的底部。”
年轻的调酒师连忙点头,开始行动起来。
“后加上小红莓汁,苏格兰威士忌......”说到这里,她停顿了片刻,“嗯,以及蒂塔利口酒。”
出现在她话语里面的两种酒液,缓缓经由量杯被调酒师倒入器皿底杯之内,在盖好滤冰网和盖子之后,调酒师用双手使劲地摇晃起杯身。
五分钟后,调酒器的外壁微微结霜,显示内部已经被摇混均匀。
将过滤好的鸡尾酒倒入备好的三角形高杯之中,调酒师把杯子推给对面的灵幻汐那。
“请慢用,不过没想到小姐居然会调酒。”
“谢谢,我只会这一种配方罢了,也是有人专门教过我。”说着,灵幻汐那点了点头,又补充道:“麻烦你再调一杯吧。”
“没问题。”
一回生、二回熟,另一杯酒很快被调好,而她把那杯酒推到隔壁空置的座位之后,才慢慢地举起自己的杯子。
她晃了下杯中晶莹透亮的液体,似有微光闪烁。就好像,在这间酒吧昏暗的灯光与热闹的氛围所照顾不到的小小角落里,也只剩这一丝纯放的萤光了。
灵幻汐那垂下眼帘,她低调地不与任何投来的目光相接,只是安静饮完了那杯酒。
唇齿之间,她感受到了久违且怀念的味道。
酒液金黄粋亮,入口的味道醇正味长。一些微甜的水果香气和绵密的白色泡沫,冲淡了苏格兰威士忌带来的辛辣味和苦涩感,中和掉冲击的力度,变得适口而醇厚起来。
而人在饮用之时,身体和大脑仿佛一半置身于大海,能感受到夏日荔枝清冽爽适的口感;另一半,则是火焰凶烈地烫着舌尖,浓郁之余,微微溢出酸香。
一旦喝下去,好像就可以抛却开所有的烦恼,沉浸在吉他奏响的夜晚,以及那些温和宁静的时光。
灵幻汐那微醺地眯起双眼,又给自己点了第二杯、第三杯......却始终没去碰放在身边座位的那一杯酒,只是在饮用前,她都会用自己的杯子,与那支孤独的三角杯相撞一下以后再喝。
以前要是喝成这样,她一定会被那个人阻止,因为她的酒量根本不好,但期待中的对象,早就不会因此出现了。
过去,也是他教会她品尝辨别不同种类的威士忌,虽然她并不喜欢烈酒苦烈的气息,但正如他所说——这个世界上有的人不喜欢纯咖啡,认为太过苦涩;也有的人不喜欢单纯的牛奶,认为存在腥味。
可是当咖啡与牛奶混合之后,牛奶减弱了咖啡的苦味,同时衬托其独特的醇香;而咖啡减弱了牛奶的腥气,同时衬托起奶香的浓厚。最终,二者经由调和成为了大众都热爱的饮品。
酒与酒之间的碰撞融合,亦是如此。
至此,灵幻汐那略微晃了下神,她感受到酒精在血管中蒸发起效的效果,远比想象当中的要快猛许多。大脑和身体已然生出躁动的热量,脑内晕晕乎乎地迟钝起来。
有哪里不对劲,以前喝三杯是完全可以的。
她蹙了一下眉,撑着头抬眼向那位调酒师,开口问道:“你调和的时候配比是多少?”
“苏格兰威士忌2,利口酒和红莓汁都是1。”调酒师用手巾擦拭着酒杯,一脸理所应当地回答,“我想这样子才不会太甜,继而让口味不会失衡嘛。”
“.........”
威士忌加那么多!难怪她晕成这样!比例完全反了啊!
联想到自己本来就是空腹赶过来的,因为不想太晚回去而被波本揪住小辫子,所以在酒前她什么都没来得及吃,但这样无疑也加快了酒精在肠胃和血管当中的吸收速度,既不健康,也不安全。
灵幻汐那叹了口气,就在她刚想站起身结结账,趁着自己还保有些许理智尚可以往回赶的时候,在隐约之间,好像听闻到身后传来一些异样的喧嚣与吵闹。
“小心!”
一句短促的提醒,猝不及防在耳边乍响。
随之,她感受到有一只大手,用力地把她的脑袋和身体一同往下摁压,使得她不仅没能站直身子,反而重重地跌回座位上,头部被深深地压下。
在额头与冰冷的桌面相贴的瞬间,发出“邦”的一声闷响。
她的脑袋被迫撞上吧台,这一撞,彻底把灵幻汐那人都给撞懵了。
紧接着,从不远的地方传来人群混乱的惊叫声与玻璃碎裂的巨大声响,一阵高过一阵,像煮沸掀开的锅,连先前吵吵闹闹的音乐和鼓点声都被压下了。
“啊!酒柜也被砸坏了!怎么突然间会闹成这样,这可是两组人在火拼啊!救命救命!”从前方的调酒师口中,也传来句又惊又怕的声音。
火拼?
灵幻汐那贴着桌面缓了缓神,而那只从脑后压住她的手也慢慢地撤开了。
她连忙侧目看了眼周遭,发现顺着她刚刚起身所在的位置望去,有两伙人正在舞池附近相互斗殴,而他们先前扔飞了一个酒吧转椅过来,恶狠狠地砸向了吧台。
现如今,那根被扔来的椅子正好倒插在吧台之内,撞翻了酒柜上价值高昂的酒瓶无数。
灵幻汐那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醉酒使得她判断力和身手下降,连这种突发|情况竟然都没注意到。
她勉力撑起身体,轻轻摸了摸被撞到的额头。
“抱歉,这位美丽的小姐,在非常时刻就只来得及这么做了。”那个好听的声音再次于身旁响起。
在抬起头看向那道被深深投影在地,高大且挺拔的身影之前,她先是闻到了一股烟草的味道。
灵幻汐那眨了眨眼,转过椅子自下而上地看向那个人,舌头有点迟钝,差点捋不直,“那个,不,不必道歉,倒是我应该先感谢您对我的......及时搭救才对。”
“不用这么客气。”他说。
而在对话的两人背后,混乱无比的尖叫、怒骂与斗殴相互往来不停,愈发有进一步扩大的趋势。
然而,这位在鼻梁上架着眼镜,穿高领休闲衫,一副眯眯眼模样的学术型男性却完全没有在意那些动静,反倒是拉开了灵幻汐那身边的座位。
“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
“不介意,您请。”
他坐下后对她伸出了一只手,开始自我介绍起来,“冲矢昴,目前是工科研究生在读。”
“灵幻汐那,经营一家事务所。”
灵幻汐那熟练地做自我介绍,并下意识朝前伸出惯用的右手之后,才恍然发现自己和那只手根本没办法握上。
反应变得迟缓的她,意识中才刚浮上对方可能是个左撇子的猜测,就立马发现自己的右手已经被对面之人好好地握住了。
嗯?难道刚刚的不是左手吗?
她困惑地歪了下脑袋,重新定睛看过去,却看到对面的人此时伸出来与她握住的手,的确是他的右手。
灵幻汐那扶了扶自己越来越昏沉的脑袋,竭力维持住清醒,朝着另一边打量,很快就察觉到这个正在对他微笑的男人,另外的那只左手竟然受了伤。
那些伤口十分新鲜,破裂的毛细血管在皮下浸出鲜红色的血痕,而手背上有一半的皮肤青紫交错。
她愣了一下,这些明显应当是刚刚在压住她的时候,被那个飞过来的椅子刮弄所造成的伤势。
如此看来,她就得是全责了。
“冲矢先生,”她流畅地叫出他的名字,“非常抱歉,这全是因我的疏忽而起,最少请让我陪您去趟医院吧。”
“啊,就这点小伤没有关系的。”
“不行不行,这都是我的问题,我一定要对此好好负责。如果可以,也请给我留下个回访的联系方式。”
心怀着愧疚,又醉醺醺然的灵幻汐那坚决不同意小事化了,酒意上头的她可比平时要顽固麻烦多了。
“好吧好吧,”冲矢昴倒是松口留下了自己的联系号码,“不过这点伤我真的回去自己涂点药就可以处理好的,灵幻小姐实在不用如此介怀。我想想......倒不如就用这杯酒来抵消掉你的愧意吧?”
说着,冲矢昴伸出手指抬了下眼镜,把常人追寻不到的视线,转移向桌上那杯一直未曾被人饮用的酒杯之处。
透明的杯壁上,粘挂着几滴沁凉的水珠。
“以酒吧内部目前的情况,我想这时候是没人会来为我调酒的吧?只可惜我才刚刚走进来,还没来得及点单。不过,我看这杯酒里面的冰块已经全部融化了,想必已经被放置了很久,而外观如此吸引人的美酒,如果一直没有人去欣赏品尝的话,那岂不是太可惜了吗?”
“............”
闻言,灵幻汐那的神情僵了一下,但数秒过去之后,她闭上眼点了点头,飘远的声线令人听不出她的具体想法,只是轻轻道:“嗯,你说的没错......一直放任在那里无人问津的话,的确是太可惜了。冲矢先生请用吧。”
“多谢。”
他笑了一声,抬起那杯酒,先是用专业的动作观闻了一下之后,才饮入那杯酒。
纯白色的泡沫如泪滴撞入晨昏,酒杯慢慢空了。他放下杯子后做出了最为简单直白的评价,“非常好喝。”
灵幻汐那在唇角不由牵出一抹笑意,“是吗?我也是这样想的。”
“苏格兰威士忌和蒂塔利口酒的搭配,还有些微莓果酸甜清香的风味——嗯,作为货真价实的威士忌爱好者,我倒是第一次喝到这种口味的调酒。”
“因为这种调酒,只有在这间酒吧才会有呀,”她不自觉地把话题接了下去,“毕竟,这是在这间店内四年前举办的调酒大赛上获得优胜的作品,所以才会被额外收录在点单册之中,并不是那些依照大众口味调制的鸡尾酒。”
“哦?竟然是这样,不过听起来灵幻小姐好像对此很了解的样子?”他故意挑起个反问的句式。
“当然啦,这可是我当时和朋友亲手——”
话语到这,刹时间被止住。
她并没有因为一时脑热而把后面的句子继续脱出,而是顺势往下改了口,“嗯......我当时和朋友是出于好奇,在‘过去’曾点过一次这种酒之后,又问了问老板,所以才把这件事给记住了的。”
冲矢昴颇为理解地点点头,“原来如此。不过说起‘过去’,不知为何,我也觉得灵幻小姐看上去有些眼熟,总感觉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我吗?不过我对冲矢先生倒是没有什么印象啊。”她伸出手指指回自己,“难道冲矢先生之前参加过什么相亲和联谊之类的活动吗?”
“没有哦。”冲矢昴认真地用那种处于回忆当中的语气说道:“唔,没错,我想应该是在四年前的某个夜晚吧,我好像在哪里有见到过灵幻小姐匆匆忙忙奔跑离去的背影,不过到底是在哪里呢......?”
“............”数秒的沉默。
在眼尾出现一抹醉然的红,她垂落视线,以回应玩笑的淡然语气回复,“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啦,我四年前并不在日本。而且如果只是一道背影的话,冲矢先生会不会认错了呢?”
“哎呀,那大概就是我认错了吧,灵幻小姐可别误以为我是在搭讪。”
“哈哈,当然不会。”
两人都客气地对视笑了起来。
顷刻间,冲矢昴的眼底有一丝精光一闪而过,“这种聊天方式真是愉快,不过要是能有点助聊饱腹的小食就好了,我还想和灵幻小姐再多聊一会呢。”
正说着话,他转头便看向那位躲藏在吧台的桌面下方,正瑟瑟发抖的调酒师平静地询问起来,“请问吧台这里还有什么吃的吗?不如给我们来一盘吧。”
就一整个无语住的调酒师:“............”
这两个人要不要那么不正常啊!怎么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坐在那里吃东西聊天唠嗑呢!
没看到后面的两伙黑bang成员,都已经发展到掏大砍刀和狼牙棒的血腥阶段了吗!还要不要小命了!
“有吗?”冲矢昴又问了一次。
调酒师诡异地停顿了一下,之后,他从小型料理台上摸出来一盘巧克力,探头探脑半天,确定没什么危险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敲了敲吧台的桌面,给他们把盘子往上推了出去。
“这是别桌之前点的,不过我看他们刚刚已经跑路了,就给你们好了。”
“多谢。”冲矢昴笑眯眯地对调酒师道谢,然后把盘子移到他和灵幻汐那中间,“不介意的话就请用吧,多吃一些甜食,大脑分泌出多巴胺,心情自然也会轻松愉快起来。”
灵幻汐那眨眨眼犹疑了片刻,这时候她本来想走,但看到门口那边正打得激烈,又一屁股坐了回来。
再加上她在心底也认为对“恩人”不好太冷淡,所以也并未拒绝冲矢昴的邀请,而是用手指捏起块巧克力后,尝试着放进嘴里。
丝滑醇香的奶味,混着甜甜蜜蜜的夹心,一同滑入口中——又香又甜。而含混朦胧的脑海之中,好像的确多出来不少因甜而起的快乐因子,于是她越吃越香,越吃越嗨,不由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巧克力立马消失了大半盘。
很快,还未等冲矢昴来得及阻止,灵幻汐那就已经两眼一闭、双腿一蹬,一头栽倒在桌前,薄薄的脸面上出现潮红,彻底从浅醉,发展到深醉不省人事。
冲矢昴无奈地偏头躲过一把朝他后脑飞挥过来的菜刀,顺势转头看了眼在吧台下面的调酒师,“......你这到底是什么巧克力?”
“高浓度的伏特加果味夹心巧克力。”调酒师伸手比出一根大拇指,“度数是这个,杠杠的。”
“............”
精明冷静的男人难得沉默了一瞬。
没过多久,他只好从口袋里找出一盒火柴,用擦亮的星火点燃了口中的香烟。
烟丝缭绕,他微叹出一口白圈,用两根手指夹着烟头,在战况凶险的酒吧里俨然成为一位气势强大的旁观者,只需时不时的随便动动拳脚,解决掉几个试图靠近过来的不长眼分子即可。
二十分钟后,他终于听到楼下响起警车声,几束红蓝相间的灯光透过窗台玻璃被照射进来。
那两伙人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后,都跟按下静止键那样,立刻停止了互殴,一个个扔刀弃桌,动作熟练地抱头鼠窜了起来。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冲矢昴忽然捕捉到从灵幻汐那的手提包里,传来了两声手机振动的声响。
他暂时没有理会这点动静,而在警方赶到之后,他简单作为人证做了下笔录。
结束以后,他才从灵幻汐那的包中摸出她的手机,用指纹解锁的方式打开她的锁屏。
直接忽略掉那条由署名为【脸黑心更黑】的联络人发来的“在哪”的短信之后,冲矢昴认真地翻阅了一遍灵幻汐那的手机,但并未获取到太多有价值的内容。
除了能找出一些有接通“黑色组织”联络专线的记录之外,她的手机内容实在是干净到乏味可陈,或许连一个普通高中生的手机之上,都能比她找出更多隐秘的内容。
冲矢昴,哦不——真实姓名为赤井秀一的男人,在思考的空隙,又为自己点燃了一根香烟。
他今日过来,其实既是受到那位身体变小的侦探所托,也是存了一些个人兴趣在里面。他在小心追踪了她一两日之后,顺利追到了这间酒吧。
过去,作为FBI卧底在组织内部的成员“黑麦威士忌”,他仅仅是从女友宫野明美的口中,知道曾有“B-44”这么一个人存在,但他同样也不清楚她身为“蒂塔”的代号,以及事实上她和“苏格兰威士忌”有所关联的事情。
直到通过刚才经历的种种细节,以及联系此前那位侦探对他转述的情报之后,使得赤井秀一突兀地回想出一些事情——
四年前的那一夜,在苏格兰威士忌因误会他是来追杀他,而仓惶逃到某栋高楼的天台之前,那个人其实曾与另一个头戴兜帽,且身材瘦小的人影一直在共同行动。
赤井秀一曾亲眼目睹到苏格兰威士忌在发现他留下的一些搜索痕迹之后,便面色决绝地把自己的枪递给那个在兜帽底下的人,叮嘱对方快速离开。
而那个被隐藏在兜帽下的人则完全看不清楚长相,还有那道奔逃离去的背影,当然也就仅此而已,绝对不足以作为认清一个人的证据——但是,背影不行,声音却可以。
每个人的声音,都是独一无二的证据。
苏格兰威士忌:“如果你那边被追赶上的话,就及时开枪,明白了吗?”
赤井秀一当时一听,就知道苏格兰的这句话肯定是在说谎——毕竟只有他自己才是那位已经被组织盯上的公安人员,是实打实的在捕捉到之后,就可以凭此在组织内部立下大功的叛徒目标。
所以,当大鱼和小鱼分开之时,所有人都只会去追着大鱼撕咬,小鱼的价值根本无足轻重。
“嗯,我知道了。”乖巧而沉闷的鼻音自兜帽下传出,“我们晚些见,苏格兰。”
“......晚些见。”
他摸了摸那个人的头,方才转身离去。当然,他也没发现当时赤井秀一就躲在不远处,已经把刚才发生的一幕尽收眼底。
至于那一左一右约好了再见,却朝两个方向分别奔去的身影,在命运的嘲弄下,于夜幕中无可奈何地背驰而去。
想到这里,赤井秀一从指尖快速地抖落掉灰烬,把矮小的烟蒂摁进烟灰缸中,熄灭了烟火。
之后,他重新翻起灵幻汐那的手机通讯录,并拨通了先前那个特意发来短讯的号码。
他知道对面的人会是谁。
在一字不漏地听完电话那端用隐含怒气的声音,恨恨警告完他的种种话语之后。等到电话挂断时,赤井秀一用隐藏在镜片背后的目光,悄然滑过正好卧倒在吧台之前,并露出了左手无名指上所戴钻戒的窈窕身影。
或许吧,或许又真的只是命运的巧合——
竟然在四年之后,让这两个人阴差阳错地凑到了一起,还是以这么一种相当特殊的关系。
......不得不说,他开始隐约期待起,这两人故事的结局了。
冷峻慑人的面容下,浮现出一丝兴味。
他走过去,勉强摇醒了迷迷糊糊的灵幻汐那,在告知她待会儿会有人来接她之后,自己就先一步掐着时间,在那辆几乎是一路风驰电掣、飞奔而至的白色马自达RX-7跑车到来的三分钟前,及时撤离了那间酒吧。
在离开后,他又走到了一处可以轻易观察到酒吧情况的便利店内,随意地买了点东西。
果然,在十分钟后,他看到了那个向来视他为劲敌的金发男人,背后背着一具柔软醺醉的身体,从遍地狼藉的酒吧内,一路冷着脸走回车上。
而那个男人又花了不少时间,把那个将手臂紧紧缠绕在他脖子上,根本不情愿拿下来的人影好不容易才塞进副驾驶位。遂之低语了几句,为她仔细地扣好安全带后,这才起身绕过车子,准备坐上驾驶位驾车离开。
正是在此刻,他和他,也隔着夜间便利店透明的挡风玻璃,遥遥地对上了目光。
赤井秀一以冲矢昴的模样,一如既往笑眯眯地向对面点头打了个招呼。
但很快的,那个男人就主动挪走了视线,一言不发地关上车门,乘上满目浓稠似墨的夜色,如一道劈开黑暗的白色闪电,在发动机躁动的嗡鸣声中把车开走了。
在对方离开后,他终于从便利店之中走出,掏出处于静音当中的手机,接通了屏幕上跳跃不断的电话号码。
电话是由同为FBI探员的朱蒂打来,她问:“真是的,秀,都打你好几个电话了,难道是在忙吗?”
“嗯,的确有些事,之前手机静音没听到。”
“嗯?怎么感觉你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点愉悦?发生什么事了?”
“愉悦吗?倒也称不上,只不过是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有趣的事情?”
“没错。”他从喉间溢出一丝笑,“在一张在以往面对我时,只会充满愤懑、骄傲与不平之情的脸上,居然头一次能被‘吃味’这两个字写满。一时间对上那么嫉妒可怕而不自知的表情,还真是让人有点受不了呢。”
*
灵幻汐那靠在沙发的椅背上,委屈地吸了下鼻子。
醉酒后被强行弄醒的感觉实在是难受得很,再加上安室透刚刚几近于是用生拉硬拽的方式,把她拉回家中,于是她只能勉强踉踉跄跄地跟上他的步伐。
而被他紧抓住的手腕,到现在都还能感受到阵阵生疼。
回程的一路上他都沉默不语,只是默默地开车。她本就头疼欲裂,身体跟发烧一样烫着,所以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他在想什么,整个人就只想呼呼大睡。
但隐约间,她总觉得他好像在生气,但生气的具体原因又想不到,现在也没精力去想。
终于在回到家后,他粗暴地关上门,随后一把攫取住她的肩膀,将她摁到沙发上。
灵幻汐那只好迷迷糊糊地抬起眼,视线接触时,他的眸间毫无笑意,只有一种陌生的冷漠淡然,夹杂着隐忍未发的凌厉。
有一瞬间,她不禁怀疑起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那个今早穿着围裙,问她想要吃什么的安室透本人。这副模样,更像是活在暗夜之中,盯上猎物的波本本该拥有的形象——一种难以言喻的割裂感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大脑被有如一台老旧的电视机,只能得到些许杂音和满屏的雪花。
灵幻汐那感到自己的身体被压住,她有些喘不过气。
过了许久,那个人终于不紧不慢地低下了头,靠近她的颈侧和发顶嗅了嗅,最后把手指移到她脑后,撩起那些细碎的发丝,用一种难辨喜怒的语气低喃出声。
“烟味真重。”
“......嗯?”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你认识冲矢昴吗?”他换了个话题。
“今天刚认识啊。”
“哦?认识第一天就和那种男人那么亲密?”
“什么......亲密?”她神志不清地摸了摸额头,下意识反驳,“而且什么叫那种男人,冲矢先生是个好人啊,他还......帮了我。”
“是吗?”他似笑非笑地睨视了她一眼,“如果你知道他是谁,还敢这样自投罗网地靠近过去吗?他可比我危险可怕得多。”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灵幻汐那根本似懂非懂,她的胃好难受,有点想吐。
“我在说,你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深夜一个人跑到酒吧里面喝到烂醉。”他说话时的语气充满了讥诮,“之前还特意叮嘱我每天要早些回来?现在就不怕被隔壁发现了?你就是这样‘以身作则’的吗?蒂塔。”
“我......我又不是去干坏事的嘛,就是喝点酒散散心而已。”
她确实有点心虚,但酒精上头的她根本不带怯的,即便满脸通红、四肢虚浮,但人不绝对可以落下风。
“而且就是偶尔而已,极个别现象!你才是惯犯吧,每次都要我等着你!”
“我是为了任务,你呢?”
灵幻汐那闻言语塞了一下,混沌的脑子里翻不出合理反驳的话,只好破罐子破摔地耍赖,“你......你管我那么多的!我们又不是真的有什么亲密关系,我心里想去哪,和谁交际交往都是我的自.....嗝,自由!”
说着说着,她的语气越来越激动,一不小心就倒抽了个嗝,泛红的眼角处不自觉被带出来些微泪水。
“............”安室透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在长久的沉默之中,灵幻汐那听到从他胸腔内部传来鼓噪的心跳,以及强行平息怒气而略显深重的喘息。
她用迷濛的视线努力想看清他,但一切都仿佛只是一个模糊的镜头,他的眸间藏着一片让人看不懂的泥泞深潭。
虽然看不懂,但那纠结悲哀的神情实在有些痛苦沉重。灵幻汐那的心底隐隐感到有些后悔,本能驱使着她,这时候应该做点什么。
然后,她就听见了他冰冷的声音。
“——你说得对,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也的确没必要管你。”
下一秒,安室透闭上眼,将垫在灵幻汐那脑后的掌心撤出。指尖上的温热瞬间消失了,变得有些空空落落,他忽略掉这种感觉,撑起身体打算从沙发上撤出。
虚与实的界限,一时间变得无比模糊。
他分明依旧能不断从她的颈窝处,闻到惹人心烦意乱的微醺酒气,以及差点遍寻不到的沐浴乳清香。
但他们之间,确实离得很远,远到永远都不可能相容相合。
他该抽身离去了,去整理好那些比线团还要杂乱的思绪。他明天一大早,还得赶去警察厅总部一趟,根本不应该在这里浪费时间——去接她回来已经仁至义尽,他完全可以把她丢在这里,任其自生自灭,自食醉酒的苦果就好。
但,在他起身之前,偏偏却被扔掉满身刺的灵幻汐那,小心地揪住了袖口。
她的动作无力而轻柔,只要他想,明明随时都可以挣脱。
但过了好一会儿,她都没感受到拒绝。灵幻汐那缓过一口气,并开始用手指摩挲过他的手臂,擦过那道已经拆线结痂的伤口,然后将滚烫的热度透过肌肤表面,传递到血肉之下。
她其实不大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完全就是借着酒意,才敢大胆地这么干。
她努力地直起身体,脸颊微微蹭过他垂落的发尾,把另一只绕到他的背后,然后,轻轻地拥抱住了他。
她用了一种恬静而柔和的拍子,安慰地拍了拍他无时无刻都不敢放松,生怕被看不见的东西所彻底压垮的脊背,像哄小孩那样呢喃道:“......好啦,今天确实是我不对,就别生气了吧,别那么小气嘛。”
撒娇似的话语,有点主动,有点敷衍,有点讨好,有点不同寻常。
“............”安室透没有说话。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她拍哄的举动并未停止,在没有得到确切回复前,她也不好前功尽弃地停下就是了。
然而,在半梦半醒之间,她因酒精而感到昏昏欲睡的头部,逐渐开始像小鸡啄米那般轻点起来。困倦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动作也变得越发敷衍无力,眼看着,她就要靠上他的肩膀彻底睡着。
突然间,灵幻汐那从颈部感受到了一阵刺痛。
因猝不及防的痛感,她恍然摆脱掉睡意,灵幻汐那察觉到好像是有什么尖锐的齿状物摩擦过她的脖子,带起一串犹如警告和迁怒般——令人瑟缩的颤栗,以及某种湿|热柔软的触感。
她感觉自己像被危险的猫科动物,叼住了脆弱的脖颈。
那个人的手掌宽阔而有力,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趁她不备攀上了她的腰际,用力地收紧,带来一阵令人颤抖的压迫与紧张感。
寒意蹿过后背,潜意识中微感不妙的灵幻汐那七扭八扭了起来,但她那具妄图躲闪出去的身体,却遭丝密缝合地不留情钳锁住了。
在他进一步给予她更多痛楚的同时,又把那些充斥着苦闷与寂寞,令人感到难受的复杂情绪,透过那个落于颈间的吻传递给她——不知为何,她此刻的胸口竟然灼热不已。
盈满了焦灼与急切的疼痛,化作一种迷离的快|感,几欲令人窒息。
她真是醉疯了,直接出现幻觉了吧。
“......嗯,就是你不对。”啃咬似的嘴唇,微微离开她羸弱的喉咙,在微妙的拉扯之中,他终于用自己的气息,盖过了那些让人烦恶的烟味。
他用手指拭去她眼角生理性的泪水。
是你不对,全都因为你。
如果不是你,只要不是你。
不要抱住他,不要说温柔的话。
——那他根本不会动摇成这样。
但想要阻止的话,已经为时过晚了。
潘多拉的魔盒,被彻底打开,那些汹涌而出的情绪,根本堵也堵不上。
他舔|舐去唇边沾染到的血丝,再次把氤氲着热气的吐息,用力地覆盖上去,以掩饰掉他心底强烈的贪恋与自厌的情绪。
没错,他深深憎恶着为她所吸引,并让理性和立场在此刻燃烧殆尽的自己。
他才是“醉”疯了。
没更,稍微改了下口口。
我承认我是土狗,就很喜欢吃醋发怒这种事啦.jpg
意乱情迷,都是意乱情迷的错(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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