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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长夜 ...

  •   年末。
      在一场朔风浩雪里,北城迎来了两年一度的金狮电视节的颁奖典礼。

      这晚,商焰是最大的获胜者。
      凭着这年收视第一的虐恋古装剧《春风渡》荣获了最佳男主角这项重量级大奖。

      后台休息间内,姜云晚笔直地坐在枣红麂皮沙发里,听到液晶电视里颁奖人念出商焰名字时,她重重舒出一口气。
      六年时光在脑中走马灯一样闪过。
      心中百味陈杂还还不及抒发,就听到一声清晰的哽咽。

      姜云晚回头,就见顾许已经泪流满面。
      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挤眉弄眼,哭得面目狰狞。
      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霎时,姜云晚那点情绪被破坏殆尽。
      她哭笑不得地递给顾许纸巾,“注意表情管理。”

      “我又不是明星,只是个小助理,要什么表情管理。”
      顾许边擦眼泪边咬牙切齿地拿出手机发微博:“我们焰哥这一路走来真的太不容易了,今天就要让那些说焰哥没演技的黑子看看,我家焰哥甩他们家哥哥多少条街。”

      这几年,商焰爆火后,一直争议不断。

      长相黑无可黑,也找不到任何黑历史,就开始拿他走红的方式群嘲,说他是个靠女人的小白脸。

      商焰并不是科班出身,能红起来也不是靠作品。
      而是凭借着一张照片。

      不。
      准确的说,应该是靠照片上的造型。

      五年前,商焰在低谷时,当过一个三流杂志的封面模特。

      封面上,商焰一袭黑袍,头戴金冠,眼神冷厉,苍白面孔上一株开到荼蘼的鲜红曼陀罗。
      红白映衬。
      将堕神邪气又张狂的气质诠释到了极致。

      那时那本杂志每期销量不过百余本,濒临倒闭。
      没想到商焰那期竟然卖爆了,预售了十多万本。

      那年夏天,网上到处都能看到商焰那张堕神的照片,好多美妆KOL都纷纷模仿商焰的妆造。
      还有许多画手文手,就商焰那个造型,进行了二创。
      商焰彻底出圈。

      从此机会纷至沓来。

      而,那个堕神的造型,就出自于姜云晚的手。

      “晚晚姐,你真的宝刀不老,我觉得今晚焰哥的造型又会引起一波模仿潮。”
      顾许用小号在商焰的广场上和黑子进行激烈的掰头,还不忘夸奖姜云晚,“今天的焰哥帅爆了,如果我是女生,我肯定也拜倒焰哥的西装裤下了。”

      此刻,热搜一二都是商焰。
      第二是——
      #恭喜商焰获得最佳男主角#

      而第一则是——
      #商焰杀我#

      热度甚至比他获奖还高。

      这个词条下,所有人都在讨论商焰今晚的妆造。

      颁奖典礼隆重,各明星都使劲浑身解数争奇斗艳。
      商焰穿的是高奢lu牌明年春季限定版黑条纹西装,原本端正的款式,商焰没规整地穿着,只套了一只衣袖,露出里面的白衬衫,有种随性的味道。

      脖子上又系了条红绸子,刚好卡在喉结下。
      透出几分色气。

      比LU牌的模特图还要吸睛。

      【我宝今天真的绝了,脖子上的红丝带真绝了,嘿嘿像个礼物,好涩好喜欢,有谁懂】
      【我懂!!每次我以为我商商已经帅到极致了,最后都会打脸,他真的是个挖不尽的宝藏】
      【艳压这个词我真的说累了】

      【这造型好绝,不知道出自哪个大师之手】
      【你就孤陋寡闻了吧,这可是姜云晚的作品,我商哥的御用妆造师】

      【姜云晚我知道!我服装学院的学姐,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就是尖子生,我们老师还时常说起她,说她有高于常人的审美能力和奇思妙想】

      顾许用小号给这条点了个赞。
      他自然是知道姜云晚有多么牛逼,用化腐朽为神奇来形容她也不为过。
      曾经她帮工作室一个女生化过妆,平平无奇的一张脸,被她装点的像是换了头。

      这些年,圈内想挖姜云晚的人无数,有寂寂无名的十八线,也有提起名字就无人不知的大牌,前者想复制商焰的传奇,一炮而红,后者也想靠姜云晚那双手再锦上添花。
      可她从来不为所动。

      顾许曾听说过一些小道消息,某天后级的女歌星给姜云晚开出的年薪,高得差点惊掉他下巴。
      哪怕在普遍高薪的娱乐圈里,于妆造师而言,是一个史无前例的数字。

      顾许用工作室的账号发了对商焰获奖的祝贺,又给在国外陪着妻子待产的经纪人纪明浩通了电话后,颁奖典礼已经接近尾声。
      一个最近出道的女团在台上劲歌热舞。

      顾许跟节奏摇头晃脑地倒了杯热美式,给姜云晚递去,“晚晚姐,晚上要不要一起庆祝一下,明浩哥说请客。”
      顾许心情很好,刚刚纪明浩得知商焰获奖后,说要请客,让他们随便玩儿,记他账上。

      前些日子北城降温,姜云晚冻感冒了,病了好一阵子,最近才有所好转。
      精神松懈下来,此刻就蔫了下去。

      她接过咖啡,没喝。
      闻着咖啡的苦香提神。

      “不了,你们去吧,我和阿焰单独过。”

      不过不是庆祝商焰获奖。

      今天是商焰的生日。
      不是各种百科,以及身份证上那个热烈的盛夏。

      商焰在二十六年前的这一天来到的这个世界——他真正的生日。

      顾许一拍脑袋,笑得贼兮兮的,“哎呀呀,我真的是榆木脑袋,焰哥得奖这种大事,今晚当然要和女朋友过二人世界啊。”

      听到“女朋友”这个称谓。
      姜云晚愣了下,端着咖啡杯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够了,才慢悠悠地问了顾许一个问题。
      “顾许你觉得怎么才算恋爱呢?”

      顾许被问懵了,他还没恋爱过,抓了抓头,半天小心翼翼地憋出一句:“……应该先要告白对吧。”

      “嗯对。”姜云晚点头表示赞同,“如果没告白,直接睡了呢。”

      这终于是他熟悉的范畴了,顾许自信了不少:“嗨,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吧,这个圈子里一夜情,露水情缘海了去了,这说明不了什么。”

      姜云晚抿了口咖啡。
      突然觉得很好笑。
      这个道理顾许都懂,五年前的她,怎么就不明白呢。

      五年前,商焰靠着堕神造型火起来后,华娱最大的造星公司的金牌经纪人纪明浩就找到了他们,签下了商焰。

      那天,影视城正在经历回南天。
      出租屋墙壁上潮得能滴出水。

      姜云晚大手笔在卤味店买了烧鹅和卤菜,还让楼下的小卖部送了一箱啤酒。
      食物摆满了那张缺了角的榻榻米小方桌。
      下面铺着张深色的瑜伽毯,平时没活的时候,商焰会在上面压压腿练练基本功。

      两瓶酒下肚,姜云晚就有些上头,那台二手淘来的老式电视上正在播放一个当红明星的采访。

      姜云晚指着他,豪气干云道:“阿焰,你以后一定比他还火。”

      商焰看着她红扑扑的脸,
      突然越过桌子,轻轻碰了碰她的嘴唇。
      劣质麦芽的气息,瞬息在姜云晚鼻息间炸开。

      姜云晚浑身关节都僵住了。
      一动不动看向对面的商焰,好久,她突然眨了下眼,有些不确定地叫了商焰一声。
      “阿焰?”

      “嗯。”
      商焰轻应了声。
      在那个潮湿的天气里,那双微垂着望着她的眼眸,看起来是那么温柔。

      两人就那么对视了会儿,谁也没说话。
      直到头上那盏接触不良的白炽灯,暗了下去,世界好像都静了。

      酒壮怂人胆,看着商焰模糊的轮廓,姜云晚心跳如擂地,试探地又用唇瓣碰了碰商焰的唇角。

      商焰没动。
      交织在一起的灼热的呼吸,以及商焰那双被昏暗的黄昏沁润得愈加黑亮的双眼,让姜云晚脸红心跳。

      姜云晚魇足地刚要离开。
      商焰搂紧了她的腰,这次不再青涩温柔,舌尖径直探入。
      暮春时候,影视城软绵绵总是落不尽的雨水,在那一刻终于汹涌滂沱地砸了下来。

      他技巧不算好,好几次都咬痛了姜云晚。
      她怀揣着满腔爱意,依然尽力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去,在漆黑闷着潮气的屋子里,姜云晚听到商焰嘶哑急促的声音落在耳边。
      “阿晚,你会离开我吗。”

      哪怕这话商焰不止问过一次,姜云晚不觉得烦,反倒是心疼更甚。
      因为她知道商焰过去经历过什么,也知道他有多没安全感,所以一次次不厌其烦地承诺。

      “阿焰我会永远陪着你。”

      那是这一年多以来,姜云晚最快乐的一天。
      暗暗喜欢他那么久。
      她终于和商焰在一起了。

      合同签下后,纪明浩很快就把商焰塞进了导演刘路的组里,那是一部青春偶像剧,商焰在剧里演男三。

      姜云晚作为商焰的妆造师也跟着进组。
      那时候商焰还没什么名气,身边有了姜云晚,纪明浩没再给他配助理。

      那部戏拍得很顺利,两个月后,商焰和姜云晚一起去了北城。
      纪明浩给商焰租了一套明亮的公寓。
      不算大,同以前影视城旁边的出租屋相比,却好上太多。

      随之而来的工作也排得满满当当。

      照片出现那天,两人难得赋闲在家。
      商焰在卫生间里洗澡,姜云晚盘腿坐在沙发上在网上订购了好几套情侣睡衣,还在盘算着给家添置些什么小饰品时,闺蜜舒蓝青给她发了张照片过来。

      画质很糊,像是在车库拍的,灯光很暗,那两道模糊的影子却很清晰。
      女生踮着脚在亲吻男人的脸。

      姜云晚醉心网购,随便看了一眼,就没了兴趣。
      【正忙呢,晚点八卦】

      舒蓝青几乎是气急败坏地发过来几条消息。
      【谁和你八卦】
      【你看照片上的男人像不像你男朋友】

      姜云晚蓦地怔住了。
      一瞬间脑中一片空白。

      盯着看了好久,男生那张脸渐渐从昏暗中脱离出来,露出了清晰的面部轮廓。
      是商焰没错。
      世上没人比她更了解商焰的脸。

      而那个女生,就是那部剧里,同商焰扮演情侣的女三。

      在这之前,姜云晚是真的以为,她是商焰女朋友的。
      因为商焰事业处于上升期,对于地下情这回事,她不在乎,只要商焰爱她。
      两人关系,她也只告诉过舒蓝青。

      跟在商焰身边的那一年多,落魄得两人要分吃一碗泡面时,姜云晚都没有生出离开过的念头。
      更没同商焰红过脸。

      她总是事事顺着他。

      但那是第一次,姜云晚用质问的语气问商焰,照片是怎么回事。

      隔了这么多年,姜云晚还记得商焰的回答。

      “假的。”
      商焰坐在沙发上擦头发,似乎根本没将这当一回事,“纪哥让我和她炒cp,我和她接下来可能会捆绑一阵。”

      姜云晚从前爱商焰的寡淡的性格。
      但那一刻,他的寡淡像是开了刃的刀,姜云晚被伤着了。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有必要吗?”
      闻言,商焰动作一顿,撩起眼皮看她。

      没必要吗。
      这句话像是鱼刺梗在姜云晚喉间,怎么也吐不出,眼泪却控制不住簌簌而落。

      “你到底怎么了?”
      商焰蹙紧了眉,黑眸子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像是不理解。

      “阿焰,可我是你女朋友啊。”说出这句话时,姜云晚身体都是颤抖的。

      如果时光可以流转,姜云晚绝对不会说这句话。
      那是她人生里最滑稽可笑的一天。

      因为听了这句话的商焰,看着她的眼神倏然变得很古怪。

      就那么对视许久。
      空气都像是凝滞了。

      就在姜云晚觉得自己身上最后一丝热乎气都要被抽空时,商焰低叹了声,朝她走来。
      垂下头,温热的唇,在她嘴角轻柔地吻了吻。

      “阿晚,你是不是病了。”
      他明明说着最残忍的话,嗓音却温柔得像是在情人之间的呓语。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谈恋爱的,我怎么不知道。”

      那一刻,姜云晚才知道。
      亲吻不代表什么。
      相拥不代表什么。

      甚至同榻共枕也算不得什么。

      只要商焰没说“我们在一起吧”,她姜云晚就什么都不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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