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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回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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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真真:“……”
你问我为什么?她也想知道啊!!
她只是被狗师姐推进来的啊!!!
楚真真憋了半天,终于说出一句话:“……其实我是想要入灵玑派的。”
她说完,便觉得披在肩上的狐裘被拢了一拢。毛绒绒的领子蹭在脖颈上,微微有一些痒。
阮辽看着她,眼眸颜色里是纯然的青。
他道:“灵玑派在百年前已归属了天玄门,如今是门下的一支,仍唤灵玑派。”
楚真真神色滞了一滞。
她不合时宜地回想起,叶佩钰来时和她说过的一句话——“因为战争离乱的缘故,许多破败的小门小派都自愿归属到了天演仙君的天玄门中。”
……这样一说,来时路上她心中的那些疑惑就全都有了解释。
灵玑派就是那个破败的、归属到天玄门之中的小门小派。
怪不得灵玑派能坐落在这样奢华的修真界皇宫里头,怪不得师姐说师父就在这里。
原来一切都是沾了阮辽的光。
楚真真想要哽咽。亏她以为自家门派在两百年间争了口气,没想到该怎样还是怎样。
这实在是太让人伤心了。
楚·小门小派·真真正惆怅的时候,阮辽又出声道:“改入灵玑派,对你而言,确是好事。”
“毕竟天玄门中课业繁重,每日晨起都要操练,对你来说,会很辛苦。”
楚真真被噎了一下。她总觉得阮辽好像在内涵她好吃懒做的秉性。
但话说回来,阮辽其实本来也不知道她是何性子,会这样说,应该是考虑到她方才经脉受损的说辞。
而且,虽然灵玑派已经归属在了天玄门中,但像天玄门这样的大派,门下分支众多,很多门派都是天玄门的隶属关系,只有天玄门本部也就是内门弟子,才会被称作天玄门弟子。
对于阮辽“课业繁重”的友善提醒,楚真真表示非常感激。
楚真真深沉道:“仙君所言极是。”
说实话,在见到阮辽的第一眼,她还抱了点儿不切实际的幻想——比如接近成年阮辽,嫖一嫖他的脸和身子什么的。
但是转念一想,楚真真就放弃了。
虽然阮辽看上去性情温雅很好说话的样子,但楚真真没有忘记他少年时是如何模样。
而且,她刚刚走进了阮辽的心境。
心境顾名思义,就是反应修士心绪和道心的领域。而阮辽的心境尽管秀美却空旷,且越往里走,就越森冷冰寒。
这显然不是一个正常修士会有的心境。
说得中二一点,就是阮辽的内心深处是冰冷的!寂寥无人、凄神寒骨的!
她才没有信心攻略一个伪温和真冰山好叭。
天下美男千千万,这个不行那就换。
不过话说回来,灵玑派还是要进的。
楚真真思来想去,觉得今天的境遇实在是非常的奇妙。
而这一切,都要怪她那位不由分说就要卖师妹的狗师姐。
楚真真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怀着迫不及待想要手刃师姐的心,和阮辽道别:“那弟子便先行告退了。”
说完,楚真真转身就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哪知身后传来阮辽清冷的声音。
“稍等。”
簌簌的踏雪之声自身后传来,阮辽眉目淡然,径自来到楚真真身前。
他抬手,将一物递给楚真真。
“这是超拔丹,能够拓展经脉、短时间提升修为,可在危急时刻用于防身。”
楚真真低头一看,一眼就认出来,这正是城中那个找茬的白衣修士也有的东西。
她记得自己还抢了一颗来着。
楚真真摸着指上的储物戒,想到那修士凶蛮的嘴脸,顿时觉得有些烦躁。
她看着阮辽手里的超拔丹,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道:“不必了,我经脉受损,用不上此物,仙君留着赠与别人就是。”
说罢,楚真真也不等阮辽回话,十分没礼貌地自己走开了。
她急着出去打师姐,不想再多花时间了。
纷纷扬扬的霜雪中,阮辽伫立亭中,目光追随着少女远去的背影。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的超拔丹。
这一粒超拔丹模样看似寻常,然而并非凡物。
这其中灌注了他的一缕神识,只要被带在身上,便能指引出她的方位。
阮辽垂着眼,看着自己的掌心。
他原本不必这样对一个疑似楚真真的女修挂心。
但是他寻觅楚真真许多年,早就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可能。
阮辽从前做出此物,曾千百次想过楚真真将其带在身上的模样。
递出这颗丹丸的时候,他想过她会不收。
但当这女修真正出言拒绝他时,阮辽又不由得困惑。
为何不收他的东西。
是对他不喜吗?
阮辽敛眉,朝更深的霜雪处走去。
境内风雪凛冽,某个偏僻的一角,生出一朵枝干歪斜的瘦弱桃花。
*
踏出阁子的一瞬间,楚真真见到叶佩钰那张淡漠如冰雪的面容时,眉头狠狠地跳了一跳。
她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道:“叶、佩、钰!”
叶佩钰模样冷冷地瞥她一眼,朱唇微启:“你是?”
楚真真才想起来自己此时顶着易容,而且连身量都高挑了不少。
这可是能把阮辽都蒙骗过去的易容,她家师姐那二两修为能看出来才怪。
楚真真深吸一口气,解释道:“我是楚真真啊,师姐。”
叶佩钰眼神这才微微动了动。她目光梭巡,上下打量了一番楚真真,凉凉道:“仙子装作我师妹是何意?”
楚真真:“我真是你师妹。”
叶佩钰说:“不可能。”
脸容如冰山的艳丽女子伸出手,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个高度。
“我师妹十分矮小,身量只到这里。”
楚真真大怒。
她气沉丹田,运起一腔灵力,然后手掌抓握虚空,凭空抓出一把色泽炽烈如火、长度等身的大刀来。
刀身带着烧灼的焰光,如同刚刚淬炼出来一般,冒着袅袅白烟。仿佛只要一劈下来,就能将人劈成两半焦尸。
叶佩钰掌间轻剑已然出鞘,却在看见烈烈火光的时候动作顿住。
那张冰山一样冷漠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茫然神色。
叶佩钰喃喃道:“炎华火龙刀……真真。”
她动作停顿了下来,楚真真却没有住手。她双手举起大刀,凶狠地朝叶佩钰脸上一劈。
刺啦——刀身擦着叶佩钰的脸落下去,刀上余热将叶佩钰鬓边的发丝灼出一缕焦烟,烟气袅袅蒸腾而上。
与此同时,楚真真的身量急剧缩小,面上的易容尽数褪去,露出一张姣美的面容。
叶佩钰收起轻剑,低头捻了捻被烧焦的发根,然后嘣的一声拔掉发尾。
她面色中没有恼怒,只是眼底有些显而易见的遗憾:“可惜了。若你进去的时候不易容,灵玑派原本可以过上一段富贵的好日子的。”
楚真真皮笑肉不笑道:“好日子,祭奠三师妹换来的好日子。是吧?”
叶佩钰叹了一口气,说道:“算了,咱们走吧,回灵玑驻地。”
灵玑驻地,顾名思义,就是灵玑派归属天玄门之后在天玄领地之中被瓜分到的地界,旁人将他们称为灵玑一支。
楚真真看着面前美轮美奂的院子,一时间晃了眼睛。
可恶,天玄门就是财大气粗,连分配给她们小破派的屋子都这么好。
站在她身侧的叶佩钰似乎看得出楚真真在想什么,开口道:“分给灵玑一支的住处之所以这样好,是因为我们师父拜入了天玄门。”
楚真真睁大眼:“啊?”
她思索片刻,试探着问道:“也就是说,师父成了天玄门的内门弟子?”
叶佩钰点头。
楚真真的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回想起了那个找她茬的白衣修士。如果没记错的话,他说他的师父就是天玄门的内门弟子。
如今,她师父也变成了天玄门的内门弟子。
自己居然变成了那畜生的平辈。
楚真真悲痛欲绝地想着,越想越觉得丢人。
她发誓,回到门派之后,她一定要想办法把那畜生痛打一顿,最好是能将他逐出师门。
看完了自己良好的住宿院落之后,楚真真回到灵玑驻地,拜见了灵玑派掌门与长老等一干人后,便正式入门,重新成为了灵玑派二长老的弟子。
灵玑派二长老丹淳不知道楚真真回来的消息。他在赶来拜师堂之前,原本是不愿意多收一个弟子的。
但在他见到楚真真的面容时,那张保养得没几条皱纹的脸忽然深深皱了起来。
然后丹淳眼含热泪,一叠声说道:“收,这个徒弟我收!”
收徒礼结束后,丹淳一把拉住楚真真的手,颤着嘴唇说话:“真真,你没事就好。为师是修如意道的,不看重其他的那许多。这两百年间,你经历了什么都不重要。那些东西,你想说就说,不想说便不说,只要你好好的回来,师父和你的同门师兄弟就欢迎你。”
楚真真听了这话,鼻头不争气地一酸。
她低低道:“师父,带我去见见师兄师弟吧。”
两百年未见,她不是没有心。
同门之情有如手足,她也曾有一段少年风流,相逢意气为君饮的日子。
丹淳自是答应,很快把楚真真带到了一间装潢古朴又不失典雅的书斋中来。
进门之前,丹淳压低了嗓子对楚真真道:“现在是修课业的时间,斋里都是自行看书静坐的弟子。你师兄师姐师弟也在里头。切记进去时不要喧哗,勿要打扰了他们温书自习。”
楚真真应了。她自丹淳手里接过一卷刀修煅心的书,放轻脚步,缓缓走进斋中。
斋内果真安静。尽管楚真真已经放轻了足步声,然而轻微的步声在极安静的环境下仍然显得格外突出。
楚真真抬头看去,此处的弟子修习认真,没有一人抬头望她,俱在安安静静做自己的事情。
她原本只是想找个空位坐下,视线却不自觉开始寻找曾经眼熟的同门师兄弟来。
楚真真面前就是叶佩钰。叶佩钰仍旧是冷冷的模样,此时正低头,沉静地写着什么东西。
她想坐叶佩钰旁边,但是书斋里头学子不少,前面几行全坐满了,叶佩钰身侧也没有位置。抬眼纵望,只有后座有寥寥几个空位。
于是楚真真蹑手蹑脚地朝后头的一个空位走去。因着周遭过于安静的缘故,楚真真眼观鼻鼻观心,也没再东张西望找同门。
摸到座位坐下后,楚真真才把手中书放在长案上,便听见侧旁传来一声重重的吸气声。
她转头望去,对上一双瞪得很大的眼睛。
楚真真的眼睛也随之瞪大。
还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她刚刚踮脚望了一圈都没看见的同门,此时她身旁就坐了一个。
座上的少年乍一看见楚真真,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少年生得俊秀白皙,此时一双眼直勾勾看着楚真真,模样愣怔。
他不是旁人,正是丹淳长老门下四师弟,尹枕流。
尹枕流揉了揉眼睛,再睁眼,确认这是楚真真之后,立刻挺直了脊背,左手不知道从哪扯了一页纸,抓起一支笔便朝上唰唰写字。
楚真真看着他,眼神中夹杂了一丝疑惑。
而后,她便见少年搁下笔,吹了吹墨迹未干的纸,然后把纸揉搓成团,抬手朝她扔了过来。
纸团嗒的一声,砸在了楚真真头上。
楚真真木着脸将纸团拿下来,心想:小师弟都两百多岁的人了,上课还传纸条。
幼稚。
她展开纸团,上面赫然是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楚真真,是你吗?如果是的话,我就先不上课了,我得去把仙君喊过来。
楚真真提笔沉默。
她现在脸上没有易容,为的就是方便和同门师兄弟相见。
没想到,她想着叙旧,同门的兄弟姐妹却都想着卖她换钱。
楚真真咬牙,用力地在纸上写下几个大字,然后泄气似的,朝尹枕流的方向狠狠扔过去。
她扔的时候没控制力道,因为尹枕流就坐在后门边,那个方向已经没有别的学子。
皱巴巴的纸团在半空中划出流畅的抛物线,而后嗒的一下,砸在了刚进门的人头上。
进门的是个白衣修士,他脸色由青转红再转绿。
他先是恶狠狠地抬脚,将落在地上的纸团踩扁,然后扬起头,视线在斋中环绕一圈。
随即,他不顾室内安静,阴阳怪气地开了口:“是哪个不长眼的,敢砸本公子?”